“噢,是这样。”黛玉闻言回道,而后低头默不作声。
屋子里的丫鬟们听说心中一阵唏嘘,更多的是替主子哀伤,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可以安慰主子。丫鬟们打着心思的同时,屋子里静的出奇,管家的额头早已渗出汗来。在林家做管家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觉得憋屈。小姐模样好,品行好,有的是才华。自然要配得了相貌好,才华好,家世好总之各方面都好的。本来觉得这个璧世子还凑合能配得上小姐,如今出这一出,小姐以后岂不是要守活寡?管家刚才没敢全说,其实璧世子至今没有醒过来。听说宫里的太后听到消息,吓得晕厥了。可见璧世子的病情严重,怕是熬不过今晚。
管家越是悲观的想,越觉得心痛,越替小姐不值,老爷只小姐这么一脉啊。为什么要她受这么苦?想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屋子里人感受到管家的悲伤,一个接着一个哭了起来。哭得最凶的属雪雁,眼泪哗哗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鼻涕不争气的跟着流出来。雪雁捂着鼻子怕自己的污浊之物影响小姐,故而越发的上不了气,脸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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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就哭出来吧。”紫鹃道。
“嗯?”黛玉抬头见她们一个个等着大红眼,差点忍不住笑了。“都散了吧,我一个人静静。”
等众人离开,黛玉方哈哈笑了起来,又怕外面人听见,用帕子掩着嘴意图遮盖住声音。翠儿和雪雁、紫鹃等人出来后,听见屋内传来笑声,对二人说道:“我咋听着姑娘在笑呢!”
二人愣住,惊讶于翠儿的陈述。半信半疑的靠近窗边听屋内的声音,紫鹃听了一会儿上去拍翠儿脑瓜子一下,拉着二人远远地离开。“小妮子,你耳朵真该修修,姑娘躲在屋里头哭呢。”
摆晚饭的时候,大家都规规矩矩的,连平时爱吵闹的翠儿也异常的安静下来。平日里翠儿总爱叽叽喳喳的,一边上菜一边向黛玉介绍每道菜的益处,劝姑娘多吃。今天只乖乖的端菜,传菜,乖乖的奉茶,不言语一句,且行动间时常看姑娘的脸色,十分小心翼翼。饭毕,黛玉去书房练字,紫鹃、雪雁和翠儿陪着,春纤去寝房准备睡前事宜。没多久看门的嬷嬷来报,有位公公来访,正在前厅等着。
黛玉换身朴素点的衣裳,前去相见。寒暄之后,公公传达太后的旨意,命她打点行装明日去恭亲王府看望水璧。行装?黛玉有些不明白,林府与王府距离不远,坐马车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公公见黛玉疑惑,笑着解释说太后的意思是让黛玉照料璧世子。黛玉给公公打点银两后,命人送其出门。
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黛玉这一次深深体会到了,水璧断腿的消息她刚分析出所以然来心里有些庆幸,便有‘难’来找她。不过未来的丈夫有难,理应前往照顾。虽然未嫁女去夫家于理不合,但有太后罩着,又有水璧重伤的特殊情况,该去看望的。黛玉自我安慰一通后,吩咐丫头们准备物什,自己则早早的睡了。因为她要养足精神,明天的王府那儿说不准是场耗费精力的硬仗。
第二日到了恭亲王府,黛玉无暇东顾,在王府丫鬟嬷嬷的带领下匆匆的直奔水璧住处。刚进府那会嬷嬷已经告诉她,府里头的主子只剩下璧世子了,王爷和林御史去上朝了,王妃一早儿带着一大家子人去法华寺上香为璧世子祈福。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黛玉等人行至一处幽静院落,进院前黛玉特意瞅了眼牌匾,墨玄居。黛玉脑海里突然闪出一句诗,‘墨涌玄云紫玉池’,是位很有名的诗人随兴做的。句子很美,黛玉一直很喜欢。从院名推断,水璧似乎是位性情中人。黛玉却不这么觉得,水璧绝对是随便挑个句子起名,这叫烟雾弹。文人之间最喜欢通过文章啊、琴棋书画啊来推断人的性情品质。最典型的例子既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一场空城计,琴弹得精妙绝伦。
“林姑娘,这便是世子的寝房了。”带路的嬷嬷行至门口停住脚步,让出路来,向黛玉躬身行礼回道。“老奴等在此等候林姑娘,姑娘请进吧。”
黛玉点头,不明白嬷嬷为什么不带她进屋。却又不能问,这毕竟是恭亲王府,诸多礼仪规矩不同,随便说话反倒容易冒犯,失了威仪。黛玉推门进屋,身后跟着紫鹃、雪雁俩丫头。一股子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呛得三人差点咳出声来。入眼帘的是外间,普通官家的家具摆设,花瓶,字画皆很普通。和林府的摆设没什么分别,黛玉还以为自己回到家了呢。
再往里间走,先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唐式紫檀月风罗桌,此桌子黛玉只在书上见过,是一位唐代末期的工匠精心巨制,此桌子是他最成功的作品,据说送给了当时唐朝的末代皇帝。两年后唐朝灭亡,工匠下落不明,手艺失传。如今那些杂书野史上只画了桌子轮廓,注明此桌构造精妙,匠心独运。至于到底如何精妙,无人知晓。黛玉对自己的眼力和记忆力算是有自信的,单瞧桌子四跳条清云桌腿的做工便知是真品。自此再看屋内其它摆设,黛玉方知自己刚才孤陋了。水璧这房间里的全都是宝贝,件件看似平凡实则奢华至极。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这里左看右看?”明珠见屋内突然进来个少女十分不爽,最重要的是这个少女比她美,比她有气质,真气人。
“我是来看他的。”
“什么他!璧世子是你这么随便叫得?”正在给世子擦汗的明月闻言,气得叫嚣,她讨厌一切不尊敬璧世子的人和物。府里头那条叫旺财的狗,敢往她最尊敬的璧世子身上扑,哼,第二天就死在窝里。
黛玉见二女子的行为反应,便猜测出这两名女子的身份。未加予以理会,目光落在床上被丝被掩盖大半身子的男子,面色惨白,双眸紧紧地闭着,眼底映着长睫毛的影子,原本朱红的唇退掉了一半的血色,粉色的唇际有些苍白。他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黛玉瞧水璧的脸色,伤情比她预料的要重,这小子真像已经命悬一线了。
黛玉懊恼自己之前竟然以为残疾是他耍的把戏,不以为然。甚至对于他重伤的消息,没有缠身一丝怜悯,更多的是高兴。为此,她深感愧疚。她怎么能因为自己从皇储战争中摘干净了,就去高兴,完全忘了这种高兴是建立在别人的残疾之上。
“我来照顾他吧。”黛玉难得同情心泛滥,自报奋勇道。
“你这女人,到底要不要脸。璧世子的身子也是你配碰的?”明月白眼道。
“我不配,你配是么?记住你这句话。那好,紫鹃,雪雁,我们走吧。”热情被泼了冷水,热脸贴了冷屁股。黛玉非常非常有咆哮的,景涛哥是她的偶像,真的。淡淡地转身离开,要收拾她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刚出门,黛玉边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恭亲王和林如海。“玉儿,你怎么来了?是谁告诉你的?”
黛玉观察二人神色,听语气,方知恭亲王和林如海根本不知道她的到来。那么说她受‘冷遇’也实属常理之中?太后这又是唱的哪出戏。黛玉将来龙去脉讲清楚,二人方明白为何向来规矩的女儿家突然跑来看未来夫婿,原来是奉了太后的懿旨。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院外突然想起太监的通报声,三人连忙相迎行礼。太后瞧见黛玉,忙不迭的将其扶起,慰问道:“哀家昨日糊涂了,忘了告诉太监,要你进宫和哀家一遭儿来。人老了,脑子不中用了。”
“母后,黛玉是有气度之人,不会计较这些的。母后昨日为水璧操劳过度,几度晕倒,我们都心疼呢。”皇后扶着太后道。太后闻言,向皇后抛个满意的神色,皇后这次会说话了。
“玉儿,水璧怎么样?醒了么?”皇帝问道。
黛玉摇头,她不知道这个醒了是什么意思,怕多说话回错了。见黛玉神色沉重,太后悲伤加重,脸色沉了几分。她的宝贝孙子难道这么福薄?水家的血脉难道就这么单薄?为什么是她喜欢的孩子,为什么要发生在她身上。
众人一遭儿进了屋,屋内伺候水璧的明月明珠俩丫鬟磕头行礼。太后凌厉的问了几句,打发她们去外面候着。自己则坐在水璧身边,握着他的手不停的说水璧小时候有趣儿的事儿。如此说着,众人呆站着陪同倒还好。谁知太后说着说着哭了,拉着水璧的手不肯放开。她老人家一哭,皇后便也跟着哭了,俩人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们自然不敢闲着,也跟着嘤嘤哭泣。黛玉不敢怠慢,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实在哭不出来就使劲儿揉眼睛,不知怎地,或许是被亲情感染,想起‘远方’的父母、朋友,便哭得一发不可收拾,眼泪哗哗的流。
皇上等人劝住了太后,跟着哭的自然识趣儿的立马转晴,这种哭事儿在宫里常有的,她们早练的‘收缩自如’。屋子里独独响起黛玉的哭声,众人的目光立即聚焦于她。黛玉意识到自己哭过了,连忙赔礼拭泪,谁知泪水仍止不住的流。心中忖度自己冒犯了太后皇上,谁知太后心疼的搂住她抹眼泪,道黛玉受苦了。众人顿时明白太后的意思,谁趟上这么个残疾丈夫谁不苦?一大早儿边从太医院里传出来的消息,璧世子重伤不醒,即便是苏醒也是半身残疾,恐难有后了。这是订婚了,不然谁家的女儿愿意嫁给这个没有未来的世子?遂更加同情黛玉,叹其命运不好,皆真心劝说黛玉。
太后对黛玉说了一大通好话,夸赞赏赐毫不吝啬。捧得黛玉有些眩晕,她知道太后绝不可能突然这么好。这不,临走前甩出一句‘你便留在这里好好陪璧儿说话吧’够她回味半天的。
世子摔残昏迷,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比如众妃子,皇后;忧愁的,比如林如海,太后,又或是张翰连家,薛家。打今晨薛蟠将打听的消息传入梨香院后,薛姨妈母女俩一日不食粮水,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天。
薛宝钗自小帮母亲打理薛家产业,人情世故,兴衰冷暖看得多去了。所以她懂衰败的人了,穷苦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银钱权势是多么好的富贵东西。世子既然已经半死不活的,她决不能往火坑里跳。
<br>“母亲,指婚的旨意一日未下,我们就有扭转的余地。这时候,我们应该去拜访翰林夫人,她们必定存着和我们一样的想法。俩家合力比孤单奋斗的好。再说皇上还要靠我们薛家筹集第二批赈灾粮款,圣上说不准会考虑我们的恳求呢?”
“你的意识是?”
薛宝钗相信路是自己走出来的,绝不是谁安排就是什么。她们薛家现在正为皇上所用,皇帝自然会给些恩惠。‘世子侧妃’不就是么?现在这个恩惠变成了灾难,皇帝有义务扭转过来。不然,第二批粮款拖上他几天,逼皇帝取消指婚另作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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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封的东平郡王世子妃是与我一同进宫待选的严飞燕,是个好斗鲁莽的女子。听说东平郡王还未定侧妃。郡王和亲王比,差了几等,但听说算不错的人家。”薛宝钗隐晦地提出心中所想,嫁不了亲王,郡王也不错。而且严飞燕那丫头头脑简单,思维蠢笨,只要掌握好门道是极为好拿捏的。与黛玉斗,她可能有些害怕。但严飞燕,对付她跟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如果这门婚事顺利,那么以后的日子,她只要悠闲地看着黛玉如何受苦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