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对于别人的侧目自然心领神会,但若想让她退缩那是决不可能的,刻意挺直背部,朗声道:“尚工大人放心,属下会尽力办好差事。”
这话赢得许悠赞许的微笑,荀真不是因为资历浅被人诟病吗?那她正好把这凶险不太大的差事交给她办,想要获得众人认可,那最快的方法就是要有所建树,看来荀真是明白了她的用意,“金司制与温典制也要从旁协助一二,毕竟这不是掌制一个人的差事。”目光如矩地看了眼新上任的金司制,暗暗给她施压。
金司制忙不迭地点头,朝荀真看似温和鼓励地一笑,“尚工大人放心。”这能捞油水的差事被荀真夺去让她的心颇有不甘,但她是许悠提拔上来的,不能得罪了许悠才是正理。
温妮拍拍荀真的肩膀,给了个鼓励的眼神,对于这个妹妹,她一直是喜爱的。
可其他的人既作壁上观,同时也在私自掂量,荀真这人挺会左右逢源,一方面与七皇子关系暧昧,另一方面又是皇后亲封的掌级宫女,看来倒有两把刷子。
这个世界永远少不了的就是流言与嫉妒。
金司制离开时的脸色自然落在钟掌珍的眼里,忙追上前,“司制大人留步。”
“有何事?”金司制皱眉回头,一脸的不豫。
钟掌珍上前颇为同情地道:“属下也为司制大人不值,这回尚工大人真的是偏心得可以,居然这样为荀真铺路。”
金司制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但很快就恢复一片平静,这钟掌珍挑拨的伎俩实在不太高明,“钟掌珍可是言之差矣,荀掌制虽然年纪小,但尚工大人给的机会何尝不是考验呢?我们要做的不是落井下石,而是守望相助。”
钟掌珍错愕了,没想到这金司制却是这么一个态度,尴尬地笑了笑,“可不是吗?属下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可是肥差啊,荀掌制看来要小发一笔横财呢。”
一个有意挑拨,一个看似四两拨千金,都各怀鬼胎。
荀真因为首次独当一面免不了要做功课,接连几天都忙得很。
吃了晚膳后,庄翠娥把资料搬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边嚼着一块饼边翻资料,不禁皱了皱眉,“掌制大人还是先歇一下把饭吃了,这样会搞垮身子的。”
荀真头也没抬地道:“要看得还很多,庄姨,不碍事。”
钱芳儿把资料搁在案桌上,拿开荀真手边的资料,“掌制大人,拼命也不是这样的。”
荀真这才无奈的一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晚膳,叹息了一声,“我没有想到布料上还有这么多的文章可做,平日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庄翠娥一面给她翻资料一面道:“绫罗绸缎那是最笼统的称呼,还有纱、绉、绡、呢、葛等布料,掌制大人认为该采用什么布料为妥呢?”两眼紧盯着荀真看。
荀真皱了皱眉,“宫女的等级有区分,各阶层使用的布料不尽相同,除了少量的有品阶宫女及妃嫔身边的贴身宫女采用缎面之外,我打算改一改往年使用棉布的惯例,冬衣使用葛布也是不错的选择,此布料质地厚实,倒是很适合底层的宫女劳作穿用,对于她们来说,不易磨损的布料就是最好的。”
庄翠娥原本只是随口问问,但没想到荀真却是这么快就有主见了,脸上的笑容顿时放大,“掌制大人果然能独当一面,也不怪尚工大人对您如此偏爱。”她的语气是羡慕的。
“庄姨说什么呢?还不是你在一旁悉心指导的缘故,只是我尚有疑问,魏家是皇商,为什么宫女的布料不是由他们进贡呢?这样岂不是省事许多?”荀真问道。
“属下这算什么,掌制大人明天与内侍省主管采办的总管太监交涉也是不能掉以轻心,他看您年纪小免不了会起了轻视之心。”庄翠娥笑道,“就正因为魏家是皇商,总要留点残羹剩饭给别人吃啊,不过这个差事能赚的利润并不大,魏家因此不太上心。”
荀真点点头,宫里的人能给出的价格会压得很低,但是胜在数量大,所以也有不少人想要竞争,伸了个懒腰,然后又低头查阅资料,不但要把式样弄出来,还要大致需要的布匹数也得统计出来,这倒是个繁琐活。
小球儿跑过来叼着荀真的衣角想要与她玩耍,荀真拍拍它的头,唤着外面的粗使宫女,“松儿,进来把小球儿抱出去看着,别让它咬了这里的资料。”
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子赶紧进来,抱起委屈的狗儿,行礼道:“是,掌制大人。”
吕蓉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松儿抱着小球儿出去,看来忙得很,忙进来道:“真儿,看来我来得又不巧了。”
荀真抬头笑道:“我还想让松儿请你过来一趟呢,你倒好,自动送上门来,快,帮我整理一下资料吧。”
庄翠娥瞄了一眼吕蓉满面笑容地上前来帮手,倒也没有芥蒂地让她做着分类的工作。
“对了,钟掌珍没有难为你吧?”荀真还是颇为操心吕蓉的处境。
吕蓉原本以为钟掌珍和莫华依会欺负她,谁知还好,并没有过于针对,大大咧咧地笑道:“还好,对了,瑾儿原本还想为你办个庆祝酒席,谁知你却摊上这差事,现在也泡汤了。”
“她现在得闲了?”钱芳儿睁大眼睛问道,“前段时间她不是还说王尚仪给李尚食打下手,结果两人都不小心被火弄伤手了,这会儿就好了?”
“估计是好了吧,不然也不会特意要说要请我们过去聚聚,你忘了?瑾儿的姑姑现在升任司膳了,哪还会没有好吃的?这次若不是托了真儿敢于直言,六局重新洗牌,这司膳的位置可能还轮不到方珍呢。”吕蓉随意道。
“就知道你嘴馋,我忙完这几天肯定抽个时间与瑾儿聚聚,听听宫里有什么新鲜传闻?”荀真用笔敲了敲吕蓉的头。
“我好心来帮你,你就这样回报我?”吕蓉佯怒道。
荀真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一时间,气氛倒是颇为融洽。
可在另一间厢房里,莫华依把吕蓉支走后,凑到钟掌珍的面前,“掌珍大人,您真的要让荀真将这差事办周全了?”
钟掌珍拈了块桂花糕塞到嘴里,斜睨了一眼不服气的莫华依,这个女史的心思很深沉,但她有信心控制得住她,“看来你对她那位置还是眼红得很,罢了,若你能爬上去也比荀真看起来顺眼,说说你有何妙计?”
莫华依也不怕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野心,凑到她耳边喁喁细语了几句。
“你这计策倒也不能说没有用,可是变数很大,荀真不是傻子,别人同样不是傻子。”钟掌珍皱眉道。
“富贵险中求,况且我们隐得深,真出事了,属下保证不会牵连到掌珍大人的身上,不过平日倒是要防着吕蓉才是真的。”莫华依笑道。
“得了,那我就陪你玩一下好了。”钟掌珍道。
几日后,荀真把式样等繁琐的事情向许悠禀报,倒是搏得许悠的赞许,在场的其他高级宫女看到荀真初步的成果也是有几分惊讶的,目光方才不再那么冷然。
带着庄翠娥,荀真前往内侍省与那负责采买的黄公公碰头,踏进内侍省好一会儿了,也未见到黄公公出现。
庄翠娥的脸皱了一下,低头在坐着的荀真耳边道:“掌制大人,看来黄公公是有意想要刁难您,顺便给您个下马威。”
荀真又何尝不明了?她在这儿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只见过一次上茶的小太监,其后就被人晾在这儿没人搭理了,神色不动地道:“嗯,我也认为他是这个意思,不然岂不会久久不露面?”
“要不属下去催催?”
“没有用的,他不买我的账,就更不会买你的账。”
荀真的头脑也在快速地旋转着,要如何逼得这黄公公主动出来相见才好?正在动心思的她突然看向窗外,突然看到有人的头赶紧缩了进去,目光瞬间变冷,回头看了眼庄翠娥,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
“既然温和的方式让他避不见面,不能让他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拿捏。”荀真冷冷地道,朝庄翠娥轻声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