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成来了?看来他与父皇的面谈已经结束了。
宇文泓沉着脸看了眼荀真,后者被他的目光一摄,脸容颇为不安,方才收回目光淡淡地道:“起来,我们出去。”然后不等荀真起身,大踏步离去。
荀真拉好衣服遮住伤痕,急忙追上去,她刚刚提的要求他还没有应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有几分期待地道:“殿下,下回不会再拿奴婢来寻开心了吧?”
宇文泓的眸子定定看着她急切的表情,眼珠子一转,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笑容,突然正色道:“寻你开心?你以为孤真的喜欢你这种女人吗?”
什么叫她这种女人?
荀真原本只想要他一个保证,谁知却是这么一句让人听来不爽的话,即使她是一名宫女,他凭什么这样说话伤人?也凭什么把人说得这么低级?若是第一次侵犯她是作戏给文轩哥哥看的,可第二次和这次呢?难道还不算是寻她开心?
她也是有自尊有怒火的。
“太子殿下不喜欢奴婢那是自然的,但是请殿下说清楚,奴婢是哪种女人……”说到这里,她突然掩住唇,这句话异常的熟悉,忆起之前才说过她也不喜欢他这种人的话。
顿时,她的小脸苍白起来。
宇文泓突然绽开一抹笑地看着她,“知道自己说的话不但难听还伤人了吧?”
荀真说那句话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她没有贬低宇文泓的意思,也没有这个资格,但直到他把这句话还给她,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人听来如此不舒服。
“殿下,奴婢……”
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光线照射进来,荀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那句话也卡在喉咙里。
“殿下,你的嘴角怎么破损了?”孙大通高声惊呼了一句,“老奴赶紧宣太医……”
宇文泓看着从里面出来的荀真,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唇角上的伤口,勾起一抹让荀真心里发毛的笑容,出声拦住大惊小怪的孙大通,“好了,别嚷嚷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口,不就是被猫抓了一下而已。”
“东宫哪来的猫?”孙大通一时没有会意,下意识地驳道,突然看到太子的目光落在荀真的身上,顿时醒悟,原来那只猫就在眼前,顿时笑得颇为暧昧地看着荀真。
荀真的脸色既尴尬又羞怒,她只是出于自保而已,要说不对的人是他不是她,手不自主地指了指偏殿的窗户,“刚刚……不知从哪闯进来的猫儿抓伤了……太子殿下……我要去抓时……它跳窗走了……”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宇文泓原本的好心情突然一窒,她还真不留余力地想要撇清与他的关系,这种错漏百出的谎话都编得出来,眼眸一沉,“周将军还在等着,走吧。”率先迈开步伐。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孙大通也不好戳破荀真,偏殿的窗户今儿个都是关着的,忍不住调侃道:“殿下,要不要老奴派人去抓猫……”话还没说完,引来太子殿下冷冷地一瞥,顿时忙住嘴。
跟在后面的荀真忍不住嘀咕一句,“那是他活该,自找的,没戳几个血窟窿还是便宜了他……”
前面的男人似乎听到她的嘀咕声似的,回头瞪了她一眼,她忙噤声,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他家祖宗十八代,当然这个话不能说,说了要掉脑袋的。
自打那国字脸的冷面将军与当朝从一品大员太子太傅严翰到来,孙大通急忙去禀报之后,庄翠娥就没敢再坐下,垂着手恭敬地站在一旁,当然目光忍不住打量起那似乎没怎么见过的冷面将军。
严翰亲自把茶碗奉在周思成的面前,“周将军难得回来帝京一趟,这可是今年帝京最新盛产的茶,将军品品?”
周思成冷哼一声,摸了摸下巴的胡拉喳子,“老子是粗人,不懂你们这些文人的玩艺,也品不出这碗茶是好还是坏?严太傅,你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到底太子宣我来东宫有何贵干?”
哼,一群王八羔子,若不是荀老元帅临死前下死命令地约束他们,这帝京早就翻了天了,皇帝老儿的皇位还能坐得那么稳?有事用得着就万分礼遇,用不上就铡刀伺候,若不是念着荀老元帅保家卫国的思想,他周思成早就撂下担子不干了,回家耕田去。
“周将军稍安勿躁,太子殿下也是景仰将军久矣,要不然哪会一得知将军回京入宫,就即刻请将军前来一叙。”严翰永远是这么副好脾气,并不因周思成说话难听而动怒。
“景仰?”周思成琢磨着这句话,颇有点嘲讽,回想有关当朝太子的传闻,似乎没有多少,低调得很,与朝臣相处也和睦,不过没听说与谁过往甚密。东宫将及冠,天子仍壮年,确实尴尬,能不能熬得过登上皇位,现在谁也不知晓?“老夫是粗人,哪值得太子殿下景仰?严太傅说笑了。”
看来东宫也不如传闻中那般低调,不过他无心也无意卷入这种纷争里头,会应糊涂天子的召令再度入京,也是为了荀老元帅的理想,与忠于皇室那是两码事。
“周将军……”严翰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人笑道:“周将军,太傅没有说错,孤曾听闻太傅说过将军当年在北疆的战役上,凭一人之力在万军之中斩杀胡国大将的事迹,当时就说过,若有朝一日,孤必定要亲自见见周将军,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好多年。”
周思成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从容迈步进来,看那服饰应是太子宇文泓无疑,放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面容,高庭宽额,沉稳大气,东宫果然生得好面貌,对于他的打量,对方既不气也不恼,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半晌后,方才学那严翰般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泓此时相当的和气,上前亲自扶直周思成,温和地道:“周将军一路进京辛苦了,孤今儿个得知将军进宫面圣,这才借机与将军一叙。”只字不提周思成因为出身荀家军,荀家当年出事后,他虽不被治罪,但也被挤派到一个小地方去任参将,这一去就是七载。
后面跟进来的荀真看到那么和气的太子殿下,哪有在她面前的恶劣又讨人嫌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几句。
周思成对于太子的热情,反应却是不冷不淡的,微一动就与宇文泓拉开距离,“臣是华国的臣子,岂能不遵圣旨?再说太子殿下听来的典故,功劳却不是臣一个人的,没有荀老元帅的指挥得当,没有荀将军的身先士卒,没有我荀家军的英勇顽强,也就更没有臣的这典故了。”
这话带着怨气,带着对宇文皇室忠奸不分的指责,也就只有周思成敢这么说。
严翰镇定如斯地站在一旁,若把周思成想象是莽汉,那就错了,若不是北疆的战事告急,在柳相为主的大臣是不会同意重新起用周思成,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地方,他的目光与宇文泓的目光一交错,都彼此心知肚明。
宇文泓知道要让这个血性汉子归附自己并不容易,政权与军权这两样他是一样都不能放弃的,父皇现在还颇为信任他,可是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若是有人再加以挑拨,东宫就会是父皇的一块心病。“周将军的意思孤明白,可这也不能抹杀将军的功劳……”
这么多年来,是荀真第一次在宫廷里听到有人为她荀家说一句公道话的,此时她的眼里已经噙满泪水,猛然抬头看向那国字脸的周思成,这人她似乎见过,他是爷爷与爹爹的部下?
“殿下不明白,华国任何人都可能叛国投敌,惟有荀家不可能。”这话在周思成的胸口赌了很多年,刚刚面见天子的时候只能拼命忍着没有说出来,这一方国土是荀家军出生入死保下来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胡狗再度侵犯国界。
可是当宇文泓再度提起他那些所谓的英勇事迹之时,他再也忍不下去了,父债子偿,起码出一口气也好,所以才当着宇文泓这储君的面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也不怕这话会传出去,这里是东宫,一进来看东宫这架势,太子治下应极严,传不传出去也只是他宇文泓一句话而已。
荀家的将领对于荀家的忠诚其实非但没令宇文泓反感,此时对他而言周思成这态度是好事,毕竟他手里还握有荀家遗孤这张王牌,听到身后低低地暗藏不住的啜泣声,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他的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荀真这十来年来的人生一半是幸福一半是苦涩,只为了母亲的叮嘱,她努力的刻意的不去记起荀家当年的案子,可是现在有人当着这不可一世的太子的面前为她的亲人仗义执言,又怎能不令她落泪?
宇文泓微一侧身看着荀真,周思成的目光就直直落在荀真的身上。
“哎,你一个小丫头你哭什么?”周思成的耳力相当好,荀真那已经刻意压下的哭声还是传入他的耳里,这东宫真是莫名其妙的地方,一个小宫女居然当众落泪,可当他的目光落在荀真那张带泪的脸上时,顿时震惊在当下,片刻后竟脱口而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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