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月十五,家家户户蒸糍粑,做花酥。今年地里的收成好,范氏比往年多磨了十斤米,两家合在一起,蒸了两天糍粑。家里的簸箕上,米筛上全放着糍粑,数着大概有三百来个,每个糍粑上点了小红点,看着甚是喜庆。
蒸完了糍粑,范氏翻出地里收的大黄豆,想着做两筐豆腐。在堂屋门口翻着大豆,选了沙子孬豆,这做豆腐的家伙什儿自家没有,想去桃子家借用家伙什儿,又怕遇上桃子他爹,脸面上过不去。
正想着,杨氏从巷子口过来,正想说做豆腐的事,“这豆腐啊,一年才做那么一两回,一般人家也没有这家伙什儿,往年都是去桃子家做的,今年怕是……”
“我正念叨这事,我和桃子娘熟识,要不我去问问。”范氏说着出了院子。
杨氏翻选簸箕里的大黄豆。萧玉珠的身子好踏实了,见杨氏来了,从西厢房一溜烟出来,帮着翻选簸箕里的黄豆。
半响,范氏回来了,脸上挂着笑,“桃子娘应下了,说明儿桃子爹去大伯父家帮着杀猪,估摸着要老大半天,到时候去就是了。”
杨氏皱着眉头,脸上没有半点明朗。
范氏看出了她的心思,杨氏这身份是个尴尬的,当初萧景天结下的这个梁子,虽说是自家的不是,可她是长辈,又要面子,哪搁得下这个脸面。“娘,你今晚泡了豆子,明儿给我就是,我一起做了。”
杨氏听了欢喜,回家泡豆子去了。
黄豆泡了一天,一粒粒胀大了许多,圆嘟嘟的。范氏用木桶装了两家的黄豆,拿了纱布,要玉翠玉珠两姐妹抱了柴火过去帮忙,快些做了快些回来。
到了桃子家,屋里果然冷清清的,桃子爹不在,几个小的围在屋里烤火,桃子娘正洗着做了豆腐的家伙什儿。
“婶娘。”萧玉珠甜声叫了。
“欸。”桃子娘高兴地应下,抬头看了看,“这玉珠看着像是瘦了不少。”
“可不是嘛,前些日在床上迷糊了两天两夜才醒。”范氏放下挑着的木桶,抱着两个闺女手里的柴火去灶间。
“真是个可怜的,遭罪啊。”说着,桃子娘空出手来,把萧玉珠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婶娘,玉珠早就大好了,这头不烧也不疼了,我娘硬是叫我在床上躺着,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萧玉珠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桃子娘,被她这么一抱,心里暖和。
“你这小身子骨,怕还没长结实呢。”桃子娘笑道,一扭头看见范氏抱着柴火,责怪道,“来就来,还拿什么柴火,难不成我家这点柴火还拱不起。”
“婶子说笑了。”范氏拉了磨,准备磨豆子。
前几日下的那场大雪,还没化,屋里屋外都是透心凉的冷。
“去屋里暖和去,瞧你这身子骨弱的,受了风寒婶娘可担待不起。”桃子娘赶着萧玉珠去堂屋烤火。
“没那么金贵。”范氏说道。
桃子娘推着萧玉珠的后背,进了堂屋,“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你玉珠侄女来了。”
几个小脑袋齐刷刷地从火盆旁抬起头来。这二丫头十三四岁,最小的四丫头岁数看着比萧玉珠还小。
“见了面,也不叫姑子?”四丫头气势汹汹地道。
看她岁数比自个小,还是个小奶娃子,只不过辈分大而已,要萧玉珠叫她姑子,做梦!萧玉珠脆声叫了,“二姑子,三姑子。”就是没叫四姑子。
二丫头从长条板凳上挪了挪,让出位来,想让萧玉珠过来烤火,萧玉珠的屁股刚要坐上去。
“你,不准坐!”四丫站起来,掐着小腰,指着萧玉珠喊。看这四丫头穿得厚的,棉衣棉裤,棉坎子,小胳膊拐着弯儿快掐不到自个的小腰了。
萧玉珠看着她那副小奶娃子的模样,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不准笑!”四丫头小手一挥。
看样子今儿是遇上拼命十三娘了,被这小奶娃子欺负,说出去也够丢人的。“你岁数比我小,我偏不叫你姑子!”萧玉珠打趣道,一屁股坐在二丫头旁边。
“起来!”四丫头瞪着溜圆的眼睛。
“娘,快来管管四丫头。”三丫头朝天井方向喊道。
四丫头这副泼辣小模样,大家看着都笑了。
桃子娘跑过来,朝四丫头屁股上一掌下去,“你这泼辣样跟谁学的,娘看你,好的不学,专学坏的,这瞪眼的本事倒学了个十成十。”又吩咐萧玉珠甭理她,便出去了。
四丫头小脸憋得通红,气哼哼的。萧玉珠看着她这副好笑又好气的模样发笑,三丫头拿了麻绳塞到萧玉珠手里,两人编着麻花玩,不理她。
桃子家这磨天天使着,光溜溜地,人拉起磨来也不觉得累。范氏在石磨上拉着磨,桃子娘洗完了家伙什儿,帮着往石磨上添豆子,半勺豆子半勺水的添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说的是自家蒸了多少糍粑,做了多少花酥,又说用稻草灰浸的糍粑没有野茶花浸的好吃,做花酥放多少糯米放多少大米做出来的松,唠些小经验小秘方。
萧玉翠在灶间烧柴火,锅里添了一大锅水,看情形得烧上大半个时辰才开。
桃子娘看了看木桶里的豆子,像是有些多,疑惑道,“今年是比往年做的多了,怕是有二十多斤豆子吧。”
桃子娘做了一辈子豆腐,瞒她是瞒不过了。范氏脸上讪讪道,“还有老宅的一些,一起拿来做了。”
桃子娘脸上一怔,没说话,手里的勺继续添着。
磨了半个时辰,锅里的水开了,桃子娘拿了大木桶倒了豆浆,用开水冲了,放了些石膏粉,用勺使劲地摇着豆浆,让石膏粉充分地融了,豆浆成了豆腐花,范氏和桃子娘抬着大木桶,把豆腐花倒入豆腐筐子内,用纱布捆好,盖上木盖子,压上石头,才算是做了一筐。
范氏给屋里的几个丫头每人舀了一碗豆腐脑喝下,桃子爹回来了。
“叔。”范氏在围裙里擦了擦手。
桃子爹脸色发黑,看了看天井里的豆腐筐子,又看了看桃子娘,没有啃声,回了房,没多久,又出去了。
“玉涵娘,甭理他,他就是那副德行,见谁都没有一副好脸子。”桃子娘见范氏脸色木木的,宽她心道。
范氏没有多想,桃子爹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这冤家易结不易解啊,这两家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到了傍晚,等豆腐压踏实了,成了豆腐块,去桃子家收了豆腐回来,给老宅送去两筐。豆腐炸成豆腐块,在陶砵里铺一层豆腐,撒上一层盐巴,铺了大半盆,给来做酿豆腐或者炒菜吃,都好吃。
四丫头掐着小腰,收藏推荐票子统统拿来,哈哈哈哈!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