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真如刚走不久,蓝烟的房门再次被敲开。她以为是蓝正君或者蓝潜,但打开门一看,却是笑得和风细雨的蓝正烨。
“爸爸——”蓝烟侧身,将蓝正烨让进了屋子。
蓝正烨看了眼梳妆台上尚未收好的香水瓶,兰花造型,透明的玉白色瓶身,瓶口呈花瓣状,很是精致可爱。“这就是刚才你大伯母送过来的?”
“嗯。”拉开抽屉,将香水放进去,“爸爸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女儿虽然在家里待了半年的时间,但他跟女儿相处的机会并不比以往多,甚至更少。蓝正烨仔细打量着蓝烟,好像又长高了些,都过了他的肩膀了,头发也长长了,柔顺的披散在肩头,添了分女人的娇媚,巴掌大的小脸儿红润润的,微微带着点儿婴儿肥,迷人而可爱。蓝正烨点点头,心里十分满意,跟小丫头刚苏醒那会儿比起来,现在的蓝烟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再也没了躺在病床上的那种枯槁与憔悴。
“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摸了摸装柠檬茶的瓶子,还是热的,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蓝正烨正想给自己倒上一杯,却被一只细腻白皙的小手拦住。
“爸爸,您的胃不好,不宜喝这个。我给您冲杯蜂蜜水吧,党参的,补血养胃,正好我这儿有。”接了大半杯温开水,再往里面加了两勺的党参蜜,蓝烟将杯子递到了蓝正烨手里。
暖暖的热度从掌心上传来,一直沁到他的心底。蓝正烨低头喝着有些甜腻的蜜水儿,一股热气滑过喉咙,夹杂着淡淡的药味儿,不怎么好闻,但却是熨帖无比。
“小丫头长大了,都会照顾人了。”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宝贝女儿,蓝正烨的心里涌现出浓浓的不舍。这样美好的女儿,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蓝烟莞尔,坐到蓝正烨身旁,将头轻靠在蓝正烨的肩膀上,眼睛盯着挂在墙上的几张生活照,有些放空。“爸爸……”
“嗯?怎么了?”听出了女儿话语里隐藏的淡淡忧伤,蓝正烨放下杯子,一脸担心的看着蓝烟。
“爸爸,我……”她本想说她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但她一点儿不想改正过来,就想这么一直错下去,作为父亲的他,能不能就这么一直纵容她、溺爱她,永远也不会放弃她这个任性自私的女儿……可当她的视线扫过对面墙上那几张父女两人站在长城上的合影时,她犹豫了。她不敢保证自己在蓝正烨的追问下会不会和盘托出,哪怕仅仅多一天,她也想贪享这份表面的和校去了,有些舍不得……”将已经冒到嗓子眼儿的话噎了下去,她转移了话题。
略显沙哑的笑声响起,蓝正烨好脾气的捏了捏蓝烟的脸颊,“我以为你在家里都待腻了,恨不得马上就能返校呢?”
“前段时间是有这种感觉。在家里的时候就想回学校,一到了学校里又想回家。爸爸,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丫头,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蓝正烨身子往后靠,侧过头好笑的看了蓝烟一眼,神情充满了怀念。“以前我下乡插队的时候,条件比现在艰苦多了,住茅草棚,睡木板床,吃的是糠面,喝的是稀粥,一个月闻不到一回肉味儿,连吃上个鸡蛋都是件奢侈事儿,夏天被蚊子咬,冬天被雪风刮,再热也要下地干活,再冷也得上山打猎……整整三年,我没回过家一次……”
那三年于他而言是灾、是难,但同时也是一种蜕变与磨练。没有那样刻骨铭心的经历,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懂忍、能忍,成稳内敛的蓝正烨。“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何我没有利用家里的权势来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蓝烟点头。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个时候的蓝家被上面记了名,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蓝家的笑话,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爷爷他们根本就顾及不到我。”蓝正烨拍了拍蓝烟的手背,触感细腻,如丝如玉,一看就是被娇养着的。“丫头,比起我,你可是幸福多了。咱家距学校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你一天来回跑三次也是可以的,有什么好烦恼的?”
“爸爸说的是……”蓝烟笑着亲了亲蓝正烨的脸颊,一双清凉透底的眸子里溢出笑意,娇笑、亲昵,似乎跟以前一样,但蓝正烨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女儿嘴角的那一丝牵强。
他觉得女儿有事情瞒着他。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但蓝正烨又不能追根究底的去问个明白。每个人都应该有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他的女儿很懂事,如果需要他这个做爸爸的帮忙的话,他相信女儿一定会告诉他。能让小丫头难以启齿的,不外乎就是些情感烦恼。最有可能的便是梁月臣的事。
梁月臣的种种举动并没有瞒过蓝家人的眼睛,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蓝正烨更是里里外外的了解了个透彻。怎么说呢,在知晓了蓝烟对梁月臣的态度后,蓝正烨是打心底里的感到庆幸的。在他看来,梁月臣比他小不了多少,跟女儿年龄差距太大,性子又优柔寡断,实非良配。再说,他的宝贝儿还小着呢,再留个十年也成。
视线无意间瞟过蓝烟的小书柜,在最显眼的那个位置,蓝正烨一眼便望见了梁月臣送给女儿的那本精装画集。也许女儿对梁月臣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蓝正烨潜意识里认为蓝烟的烦恼是源自于梁月臣,却不知他猜中了故事的内容与方向但猜错了故事的人物与性质。
当蓝正君跪在老爷子面前将事实平静陈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平地雪山?晴天霹雳?旱地惊雷?肝胆俱裂?
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身体的温度瞬间便被降到了绝对零度,寒彻心骨。
“你说什么,小弟?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老爷子没发话,蓝正安没吱声儿,开口的是蓝正烨,说出话抖得不成样儿,连发丝尖儿都在颤栗。此时的他有些机械化的转动脖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蓝正君,眼眶微微泛红,眼神却略显空洞,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二哥,我喜欢烟儿,想跟烟儿在一起。”蓝正君清楚平缓的重复了一遍,掷地有声。精壮俊挺的男人直起腰背,像扎根在岩石里的一颗青松,巍巍而立,从容的跪在书房中央,黑如沉墨的眼底有愧疚,有自责,有疯狂,有决绝,但就是没有后悔。
蓝正烨整个身子猛地一颤,看着蓝正君的目光爆出烈火,似要吃人一般。他快速的站起身,疾风骤雨般的出现在距离蓝正君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抬脚就踹在蓝正君的胸口,不留余力,接着便是一阵密如战鼓的拳打脚踢。
“你他妈的涨能耐了?敢动烟儿!她是我亲闺女,你亲侄女儿!畜生!老子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他妈不是阳*痿吗?不是性*无*能吗?啊?老子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报复老子?!”
粗俗、疯狂,一股子狠戾劲儿,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这样的蓝正烨只在他十五六岁,最为叛逆的那段日子里出现过。哪个男人没有跟人干架的经历?哪个男人没爆过粗口?蓝正烨是成熟了、稳重了,也温和了、文雅了,但谁规定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发泄了?他温文尔雅,他和善如风,那是因为别人没踩到他的底线,一旦有人越过这条线,等待他的将是如疯牛一般,只懂得横冲直撞、拼命攻击的野蛮人一个。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过后,蓝正烨收住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蓝正君,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冰冷阴鸷。蓝正君没有还手,全身上下除了脑袋,没一个地方不痛。除开略显凌乱的衣衫之外,此时的蓝正君仅仅是看上去有些脱力而已,不知情的人绝不会想到他的身上已经是青紫一片。蓝正烨可不傻,打脸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只会让自己的女儿心疼蓝正君,怨恨他这个当父亲的罢了。
“二叔,您还有力气么?如果您还没发泄够的话,就连我一块儿教训吧。”
“蓝潜——”祝真如急切的出声,企图阻止蓝潜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活了半辈子,从没像今天这样惊心动魄过。不轮?三角?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叔叔!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清心寡欲、循规蹈矩的蓝正君竟然会跟那个孽子一样,都栽在了蓝烟的手里!作为家里唯一的一个除当事人之外的知情者,她当然早就猜到今天这场家庭会议的内容与主题,她不后悔逼迫儿子向家人坦白,但现在,她却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她应该将事情了解清楚的……她拼命的朝儿子看去,给儿子打眼色,就是不希望蓝潜将事态恶化下去。可蓝潜能听她的?这事儿恐怕是这叔侄俩早就计划好的了!
众人还没从蓝正君扔下的炸弹中回过神来便又被蓝潜接二连三的狂轰滥炸了一番。特别是蓝正烨,漂亮的眸子瞬间睁大,声音都在颤抖。
“什么意思?”
“二叔——”蓝潜站起身,两步走到蓝正烨面前,“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姿势跟刚才的蓝正君如出一辙。“我也喜欢烟儿,不,应该是我爱她。不只是哥哥,更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蓝正烨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无意识的后退两步,脚步都在打颤,半晌才惊天动地的怒吼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较于蓝正烨的惊怒交加,老爷子是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那双沉淀了岁月,充满智慧的眼睛依旧明亮犀利,安静的注视着书房里所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名优秀的看客。
祝真如心中一拧。这样波澜不惊、深沉如海的老爷子跟她当初刚嫁入蓝家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每当蓝博义要做出某种重大决定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祝真如秀气的眉头死死皱起,作为家里的唯一一名女性长辈,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难辞其咎。老爷子冷凝的态度更是令她心慌不已。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祝真如一脸愁容的望过去,下意识的想去寻求丈夫的帮助,却在对上蓝正安晦暗不明的眸子时愣在当场。他在怀疑她?!审视、疑虑,失望、愤怒,虽然蓝正安鲜少有情绪流露出来,但跟他朝夕相处了近三十年,从来都是以他为天,全心关注于他的祝真如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蓝正安心里的那份暗涌如潮。
祝真如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刚碰到蓝正安衣袖的手指往后缩了缩,她明白,她的那一声“蓝潜”已经暴露了太多,聪明如蓝正安,应该是发觉了她的隐瞒。
蓝正安将书房里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矛盾。对于父亲的平静,他是担忧的。对于妻子的包庇,他是失望的。对于二弟的愤怒,他是愧疚的。对于小弟的沉默,他是心痛的。最后,对于他那个阴险狡横的孽子,他是无可奈何的。
他这个儿子早就超出了他的掌控。蓝正安以前对此很是满意,他觉得自己成功培养出了蓝家的下一代掌权者,一个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各方面都毫不逊色的继承人。但隐隐的,他也有种预感,总觉得这个儿子肯定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给他制造一个天大的麻烦。蓝潜要是不跟他作对就不叫蓝潜了。蓝正安多少有些心里准备,他以为蓝潜会在工作上给他找麻烦,或者是在婚姻上让他为难,他甚至想到了也许蓝潜会带个男人回来刺激他,但就是没料到这个臭小子竟然会跟他的妹妹还有小叔,三个至亲之人一起上演这么一出惊世骇俗的禁*断之恋……
蓝正安看了眼蓝潜,没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没了常挂在嘴角的邪佞不羁,那个孩子是认真的……
长长的叹口气,蓝正安站起身将惊魂未定的蓝正烨拉回到沙发上坐下。“二弟,你先冷静下来。虽然我跟你一样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再清楚不过。咱家这两个孽障看上你的宝贝女儿了,并且谋划已久,有备而来……”
蓝正烨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下心里的怒气,渐渐恢复了平静。大概这就是蓝家人的特性。无论是多么震惊的事情,无论是多么严重的意外,哪怕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他们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理智战胜情感,从容冷静的去面对,去解决,去寻求最好的执行路径。也只有这样的蓝家才能在硝云弹雨、血染霜天的宦海里乘风波浪、青云直上。
“爸,请家法吧。”蓝正安拍了拍蓝正烨的肩膀,转而对老爷子说道。这是蓝家的规矩,只要是做错了事,不问原因,先罚了再说。
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很平静,很淡定,好像待会儿要处罚的对象并不是跟他血脉相亲的儿子与兄弟,而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大儿子先坐回去。家法肯定是要请的,但不是现在,他还有几个问题得问清楚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蓝正君:“去年九月。”
蓝潜:“去年十月。”
“这么早?”这一次,老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竟然都半年多的时间了啊……
其他人的心里也是惊怒不已,特别是蓝正烨,双拳紧握,怒目圆睁,刚有缓和的心绪再次暴乱起来。
“进行到哪一步了?”问这问题的时候,老爷子心里也在打鼓。三人都好了那么长的时间了,要说没发生点儿什么,谁信?!果然,老爷子清晰的捕捉到了蓝正君和蓝潜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布满皱纹的额头突突的跳着,老爷子的脸色霎时铁青。“做了?”
“是。”
“是。”
蓝正君和蓝潜同时应声,不算响亮,但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万分的清楚。
一只绘有莲花的薄胎瓷茶杯倏地朝着蓝潜的脑袋飞去,杯子落地,四分五裂,蓝潜的右脑门儿上立时就起了个拇指大小的红色疙瘩。
掷杯子的人自然是蓝正烨。在听了蓝正君和蓝潜的回答后,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暴,他的女儿还不满二十岁啊,才刚从鬼门关回来,连身子都没养好便被家里的两匹恶狼给吞吃入腹了!最可恨的是这两头凶兽还是自己的亲人,一个弟弟,一个侄子,他们将他这个当哥哥(叔叔)的置于何地?将烟儿置于何地?将其余的亲人置于何地?
“爸——”蓝正烨双目赤红的看着老爷子,像一头濒临绝境的野兽。“请家法吧!我来执行!”
老爷子看了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面色平静宛若雕塑一般的小儿子和大孙子,又看了看跟吃了炸药似的二儿子,微微摇了摇头,有些颓力的吩咐道,“老大,去取乌金锏。”
“是。”
蓝正安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打开一看,正是一对乌黑发亮,有成人一臂之长的八棱锏。
“每人五十下,你跟老二执行。”锏是短兵器的一种,长而无刃,有棱,分量重,杀伤力十分可观,战斗时多为双锏合用,利于步战。唐初著名大将秦叔宝的武器便是一对威风凛凛的四棱金装锏。在蓝家,这对乌金锏已经失了它最本质的用途,拥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是古物,也是刑器。老爷子小时候也有幸体验过几次,现在终于轮到他的儿子和孙子了。
一声声闷响接连响起,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呻吟。
五十下,不多不少,又都是打在臀部,伤不了筋骨,但在床上躺上个一周却是必须的。蓝正君和蓝正烨两人谁没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过伤,钻心剜骨的痛都尝过,这点皮肉之苦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内。
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情,惩罚暂告一段落。乌金锏回归原位,蓝正安和蓝正烨也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跪在地上的叔侄俩细汗淋淋,口中微微喘着粗气,腿脚也开始打哆嗦,痛到麻木了。
“老三,你那个病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治好的?”老爷子习惯性的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莹碧晶透的扳指,心绪并不平静。他以前最担心小儿子的这档子事儿,那样的病医不好便一辈子成不了家,也断了后。但现在的情况是小儿子的身体没问题了,反倒是他这个做老子的被摆了一道。想到几个月前他还专门苦口婆心的劝说小儿子到梁家小子那儿治病,按照蓝正君自己的说法推断,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和孙女好上了,那他这个老头子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那不是病。我只是对烟儿以外的女人无动于衷罢了。”蓝正君难得的红了耳根子,老爷子的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自己这场“怪病”的起因。一个十七岁,一个两岁。原来他跟烟儿的纠缠那么早便开始了。
“这么说,这辈子你是铁了心要跟烟儿在一起了?”小儿子的回答令蓝博义有些吃惊,却又觉得自当如此。很矛盾,也很心疼。看着跟妻子无比相似的面庞,蓝博义心里的酸涩更深一层。
“是。对不起,爸……”
“三儿,现在说这三个字有意义吗?”老爷子低叹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孙子,“也许是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老三常年呆在部队上,跟烟儿见面的机会不多,我没看出来也算情有可原。可是你这一年来几乎近半的时间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竟然也没被被察觉。小潜,我该夸你长进了吗?”
“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我怎么敢露出破绽?”浅浅的勾起嘴角,蓝潜直视老爷子的审视的目光,没有一丝的退缩。
“这么说,你现在是有万全的把握了?”老爷子不为所动,他不明白,这个大孙子哪里来的自信。“你觉得我会允许这样荒唐的存在?会老眼昏花的将整个蓝家都置于危墙之下?”
“爷爷,荒唐的事您见得还少吗?至于说将蓝家置于危墙之下,我想,这并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书房里响起一声嗤笑,清晰而轻蔑。
“愚蠢、任性。狂妄、无知。大哥,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继承人?没有羞耻之心,根本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更是不知悔改!蓝家交到他手上只会更快的走向灭亡!”蓝正烨毫不留情的用语言来进行攻击。气愤!怒到极致的气愤!他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今天更加糟心的时刻了。在蓝正烨看来,他的宝贝儿还小,对于情情爱爱什么的还处于懵懵懂懂的阶段,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情,肯定是受了蓝正君和蓝潜的蛊惑与诱拐。爱女如命的好爸爸不敢也不可能去怪罪自己的女儿,只得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了蓝正君和蓝潜的身上,特别是一直就不受他待见的蓝潜,更是蓝正烨最重点的攻击对象。
“我也觉得挺失败的。”蓝正安点头,低声附和。他不急,这事儿有老爷子坐镇,老爷子自会处理。
“行了,都别吵,让老三和小潜说说他们的解决之法。”老爷子抬起右手压了压,示意跪在地上的两人开口。
蓝正君点了点头,艰难的站起身,走到靠近门边的红木小几旁,将搁在上面的手提电脑拿起,开机,输入密码,找到文件,打开,电脑屏幕顿时被密密麻麻的文字、数据、照片与视频截图所占据,仔细看去,那一桩桩惊人的机密事件,那一个个或是耳熟能详或是寡闻少见的官员姓名,还有那一个个听都没听过但却跟官员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的棋子们、鱼虾们,从中*央到地方,从人口三千万大都市到居民不足二十万的小县城,在z国,这样一份完整、全面,掌握着全国大部分大小官员命门的“生死簿”,绝对是头一份,也是独一份。
老爷子越看越心惊,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撼”二字来形容。蓝正安、蓝正烨和祝真如的表情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均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类似的东西他们蓝家手里当然也有,但不多,不足面前这份资料的十分之一。蓝家花了几十年的功夫也只掌握了一些中小家族的有用资料,对大家族的了解还远远不足。蓝家摸不透那些跟他们旗鼓相当的对手,当然对方也别想看透他们。
“那儿弄来的?”老爷子一脸严肃,满是褶子的额头紧紧皱起。
“手底下刚好有个这方面的专家。这人爸也见过的,就是这次跟我一起回来的卿竹(青竹)。”
“你身边的警卫员?可靠吗?”老爷子颇觉意外,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身材颀长,气质清冷,面容堪称绝色的年轻男子。老爷子身居高位数十年,什么样的地方没待过,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但偏偏,在他的印象里还真就找不出一个能在相貌上胜过蓝正君身旁那个小警卫员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当然了,如果老爷子看过没有伪装过的青竹的话,大概会更加的吃惊吧。有那么一瞬间,老爷子甚至怀疑那个小警卫员跟自己的小儿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因为跟蓝正君以前的警卫员相比,现在这个实在是太不同了。
“可靠。”蓝正君点头,不欲多说。
老爷子也不深究,他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更明白眼前这份文件的重要性。
“这算是让我同意你们跟烟儿在一起的筹码?”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看着蓝正君和蓝潜的目光带着一丝欣慰。心底缓缓的荡起一波波骄傲与自豪,蓝家的后代已经成长到如斯的地步了啊,不过,还是不够啊,不够……
“不是筹码。我只是想告诉爸,我有能力护得烟儿周全,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求爸爸成全。”蓝正君微微摇着头,越发精致的脸庞淡淡的笑开,从容而坚定。语毕,他弯下*身子,对着老爷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而蓝潜亦是如此。
老爷子不说话,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蓝正安和蓝正烨均是眼神复杂的看着跪伏在地的蓝正君和蓝潜,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祝真如仍然纠结担心着,保持着惯有的沉默。
良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老爷子有些沧桑的叹息在静谧的书房里响起。
“我只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们跟烟儿都能做到的话,以后你们三人之间的事情,老头子我便不再干涉。”
“什么条件?”
“爸——”
“爸——”
蓝正君和蓝潜是一脸喜悦,蓝正安和蓝正烨是一脸苦恼。
“都听我说完。”老爷子抬了抬手,气定神闲,“你们都是我蓝家的人,家族在赐予你们荣耀与尊贵的同时,也赋予了你们相应的守护与责任。不可逃避,不可推卸,不可抛弃,不可否决,除非,你是个懦夫!你们要做什么,只要在不损害家族利益,不给蓝家带来麻烦的前提下,我都会同意。一代又一代的蓝家人之所以坚持不懈的努力往高处爬,无非就是为了能给家人带来更多的福利,享受常人所享受不到的生活。古往今来,每一个大家族最原始、最本质的动机,皆是如此。”
“你们跟烟儿的事情我虽然感到很意外,但却不是不能容忍。我刚才也说过了,只要做到我所说的,你们,可以在一起。”老爷子端起已经冷掉的大红袍轻呷上一口,接着说道,“五年,我给你们五年的时间。五年里,你们三个人必须陆续的结婚,并且在婚后十年之内除非是对方意外身亡,否则不能离婚,三个人里面至少两个人要有后代,小潜必须是其中之一。至于结婚的对象,你们自己选择,不会惹来非议就行,后续环节也由你们自行处理妥当,我不希望埋下任何的隐患。能否做到?”
回答蓝博义的是静默一片。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安放在角落里的一株山茶轻轻摇曳,孤独的漫出花香,却是无人欣赏。
“怎么?做不到?”老爷子加重了语气,再次沉声问道。
“爸,我不想骗您,也不想骗自己。您说的那些,我的确无法做到。”蓝正君双手攥成拳,青筋暴起,与老爷子对视的眼眸里闪过难堪。“我给不了烟儿一个完整的家庭,也给不了她一个像样的婚礼,跟给不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我能做的只有将我自己完完整整的献给她,如果我照您的吩咐那样做了,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烟儿的面前……爸……”沙哑的嗓音里掩藏着痛苦与脆弱,稍稍拖长的尾音里更是夹杂着一丝哀求。他没法将一个“是”字说出口,一旦他说了,也就意味着自己对心爱之人的背叛。
“那么你呢,小潜?”老爷子将目光投向大孙子,心里没报啥希望,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果然,只见蓝潜收敛起脸上的惊怒,果断的摇了摇头,“没有可能。除了烟儿,我谁都不要。”
“你们说的都不算,关键在于烟儿。这样吧,老二,你去把烟儿叫来,如果烟儿同意的话……”
“烟儿不会同意的!”老爷子话还没说完便被蓝潜大声的打断,一对剑眉倒竖,星目圆睁,显示了此时他内心的极致愤怒与连他都没察觉出的一丝紧张。
“你怎么知道烟儿不会同意?”老爷子对着蓝正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马上行动。蓝正烨怀着无比复杂纠结的心情走出书房,往蓝烟的房间走去。
“这件事的主角是你们三个人,我可以不处罚烟儿,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责任。如果烟儿接受我的条件的话,你们俩也必须无条件的接受。如果她也不接受的话,我会将你们分开,永远的分开……”
老爷子说完后便闭目不语,手指摩挲着扳指,爬满皱纹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疲惫与沧桑。有没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当然有!只是,那两个人都不舍得罢了……老爷子心里说不出的郁闷难受,对小儿子和大孙子的表现有些无奈,也有点儿失望,但又为小孙女感到高兴,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走廊里响起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老爷子眉头一皱,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脚步声是一个人的,而且是个男人。很显然,书房里的人都能猜到脚步声的主人是蓝正烨。为了今天的事情,蓝正君和蓝潜专门将家里的佣人都遣了出去,除了陪在蓝烟身边的青竹外,根本没有外人。但为什么蓝正烨会在自家屋子里奔跑,还是如此的焦急无措?
蓝正君和蓝潜的眼里同时出现一抹恐慌,为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测。
“咔嚓”一声,书房门被推开,蓝正烨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烟儿,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很认真的在写,虽然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