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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脸青年倒在地上仰头望着我,眼神里透漏出一丝惊恐。
我眯缝眼睛跟他对视了几秒钟后,直起腰杆冲着他微笑说,都进这里面来了,咱也没必要再分什么三六九等,如果你觉得自己拳头硬可以随便欺负人,那是不是代表我也可以肆意的侮辱你?牛逼的人物在中央,干不过政府别嚣张。
我说话的时间,余光一直盯着蜷缩在墙角的那个男孩看,他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真的有点智障,我不由叹了口气说:行了,不早了,都早点歇着吧,他就是个孩子,想想如果你们的弟弟、侄子啥的被关进这里头,心里面能不害怕吗?
别看我说这话老气横秋的,实际我顶多比那男孩大个两三岁而已,只是觉得他无助的样子,像极了过去的自己。
说罢话,我转身朝睡觉的席子走去,原本我以为那男孩应该是个忍辱负重的厉害角色,现在看来他不过只是个弟弟,不值得我从他身上再继续浪费时间和精力。
听到我的话,马脸青年和其他人也纷纷躺回自己的席子上。
弱肉强食,这条生存规则,在哪里都能行得通,特别是在这个地方尤为明显,不知道是因为挨个顿打变老实了,还是他自己哭够了,反正等人都散开以后,那男孩再也没有发出过响声,甚至还偷摸的拿起我丢给他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
清晨我们被一阵尖锐的哨声喊醒,大家纷纷开始整理床铺,做自己的内务,我懒散的坐在地上,琢磨自己在这里面的第一天应该怎么过,望着这帮好像士兵似的狱友们,正排队洗脸刷牙,我想起来读书的时候到食堂打饭好像就是这场景,当然排在第一个的还是马脸青年,毕竟他是这间屋子里名副其实的老大。
脸上纹狼的男孩排在最后一个,之前我扔给他的毯子,已经被他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放到我脚边,我仰头的时候,那男孩也刚好回头看我,跟我的眼神碰撞到一起,他马上如同一只受惊吓的小鹿一般,紧张兮兮的低下去脑袋。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我看的出来,这孩子不是真傻,他只是在害怕,或者说是在逃避什么。
“反正一天到晚都从这屋里蹲着,洗了洗脸的也没人笑话,你们那么井然有序干啥?”我打了个哈欠,琢磨着要不要再睡一会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从长期号里住着是需要做工劳教的。
“呵呵..你可以继续躺着!”马脸青年刷完牙,踱步走到我跟前,一脸戏谑的瞄着我,他转了转脖颈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朝我冷脸说:管教问起来,别说我这个当号长没有尽到自己责任,大概规矩我跟你说一下。
“嗯,有啥说啥呗。”我朝着耸了耸肩膀,这家伙身上带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昨晚上明明都得我吓得快要哭了,迷糊了几个小时,又立马变得飞扬跋扈起来。
尖嘴猴腮的那个家伙一脸阿谀奉承的递给他一条干毛巾,马脸青年冷笑说:早上六点起床,起后叠被子,洗漱,七点早餐,七点半开始劳教,午餐在十二点,晚饭是下午五点,十点前必须睡觉,白天不能躺只能站或坐,每天背三遍纪律,你这样的新人前十天不用参加劳动改造,只需要在屋里熟记纪律。
“什么纪律?”我抠了抠眼屎问道。
尖嘴猴腮的那家伙指了指靠近门口的墙壁说:六做到和六不准!每周号长都会抽人检查的。
顺着他的指头望去,我才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A4纸,纸上密密麻麻的用手抄几行小字,其实就是所里的规章制度。
“哦。”我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干脆爬起来开始做俯卧撑,至于他说的什么抽查,我压根没当成一回事,记不住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借给马脸青年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和我动手。
“对了,你怎么称呼?”我一边吭哧喘气的做俯卧撑,一边仰头问道马脸。
“叫他老大就行了!”尖嘴猴腮的家伙朝着我贱笑,这小子属于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明知道我根本不怵马脸,还故意来这么个梗,那意思不就是挑拨我削马脸嘛。
马脸回头甩了那小子一巴掌骂:滚蛋!
然后看向我说,我叫孙至尊,在这里面的编号是9574,随便你怎么喊。
“名字挺霸气的,要不我以后我就喊你孙子吧,还显得亲近!”我继续铿锵有力的做着运动,旁边旁边的几个家伙涨红着脸在强憋笑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瑕疵。
他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盯着我说:你是在故意挑衅我吗?
“算了,还是至尊听起来顺嘴儿。”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我又躺下开始做仰卧起坐,这屋里空间实在太小了,除了这几项我每天的必备运动,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看到我让步,孙至尊脸上稍许好看了一些,回过头一脚蹬在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腿上怒斥,笑你麻个痹,老子这个月就抽查你,给老子背背六不准的第三条,背不出来的话,小心我把你这只赖猴子变成死猴子。
敢情那尖嘴猴腮的青年外号还真叫猴子,他脸上一尬,支支吾吾的开口:第三条,不准称王称霸,拉帮结伙,打架斗殴,欺压他人,抢占他人财物,抢吃他人食品。
“你特么是故意的吧?这不是明摆着寒碜我呢?”孙至尊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呢,甩手就是一巴掌呼在猴子的后脑勺上,猴子委屈的没敢吱声,十几分钟后,管教将铁门打开,冲着我和那个脸上纹狼的男孩说:赵成虎、刘云飞,你们两个是新人,暂时不需要参加劳动改造,但是必须熟悉纪律,早中晚饭会有人给你们送过来,记住不许躺着、只能站或者坐。
我和男孩一块点了点头,接着孙至尊带着一票狱友排成一列队,喊着号子走了出去,拥挤的监房里瞬间只剩下我和男孩两个人。
我象征性的站起来看了眼墙上的“纪律”,朝那男孩问:你叫刘云飞啊?因为什么进来的?
男孩背转身子站立,感觉像是面壁思过一般,没有回头,也没有接我的话,说老实话,这种谧静的氛围让我很是不舒服,或许这家伙真是个哑巴吧,我自我安慰的摇摇头,下意识的跟男孩保持一段距离,总害怕这家伙会像恐怖电影里的鬼脸,突然回过来脑袋吓我一跳。
我正默念“纪律”的时候,刘云飞猛然走到铁皮门背后,紧跟着门开了,有个给我们送进来两份早饭,说是早餐都有点寒碜,就是挂面汤外带两个馒头。
这家伙的耳朵这么好使?我剧烈门口如此近都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竟然可以先半分钟就听到?我看到他蹲在地上大口朵颐的咀嚼着馒头,感觉像是很饿似的,就把自己的馒头掰开一半递给他。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怯生生的接了过去,喉咙微微鼓动,嗓音特别沙哑的鸣了句:“谢谢!”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吓了一跳,心底本来已经把他当成了哑巴。
他大口往嘴里灌了一口面汤,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笑容的表情朝我点点头说,会!不喜欢说。
“你因为什么事儿进来的?”虽然这早饭很倒胃口,可也没得选择,不吃就得饿着,我捏着鼻子喝了两口面汤。
他的眼圈顿时红了,脑袋几乎都快低到地上,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轻声喃呢:“正当防卫,杀了人!”
“正当防卫这种事情,不应该被判刑吧?难不成被你整死那个家里背景很大?”我又抿了一口泔水似的面汤,实在是咽不下去了,站起来去洗脸刷牙。
他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不光把自己的面汤早点喝完了,还把我剩下的那些也给倒进嘴里,才打了个饱嗝说:我是自己要求进来的,警察不受理我,我就故意在警局的大门口砸烂两辆警车,还打伤了一个执勤的队长,因为我觉得自己有罪,应该受到惩罚。
“你这个想法很奇葩!”我抹了把脸,微笑的看向他问:杀的人和你是朋友吗?
我并没有想窥探别人的秘密,就是觉得无聊,想找个人随口扯扯犊子,打发一下时间而已,哪知道这句话好像触戳到了他的泪腺,刘云飞瘫坐在地上,情绪失控一般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