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天荷居往深处走,便能进入月光岭。
月光岭鲜有人至,非但因其凶猛野兽极多,更因有传言说岭林深处,有众多不知名凶蛮妖兽,然其虚实,则不得而知。
然而,月光岭乃寻常凡人所用旧名,早在十多年前,修真界之中,编纂《天下纪事》一书的司徒家之辈已对其名字进行了修改。
他是一个孤独的人,唯一的好友离他而去,唯一的兄长也不辞而别,他徐徐醒来的时候,瞒着自己的父亲走了出来。
他只想散散心,或者找些什么发泄一下内心的压抑!他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他很懂得适当地舒缓自己的内心,开心时不断笑,伤心时不断哭。
但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他已不能用哭来解决,他需要疯狂地放纵自己,隐约之间,他甚至觉得有一股霸道蛮横的力量在自己身体内肆意冲撞!
叶星临静静地站在一棵大树旁,但他的胸膛却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他脚边的草地上染满了新鲜的血液,一头被砍断前肢,剖开胸腹的巨狼尸体横躺在他脚边,死不瞑目的双眼依旧怨毒的瞪着那名杀他的小鬼。
很多不愉快,很多惨痛的回忆不断浮现在叶星临脑海里,他感到头痛欲裂!他紧握着一柄染血长剑,准确来说,是一柄沾满了血冰块的长剑!
磅礴寒气不断从他的手中汹涌而出,喷吐到地面之上再曼延开去,如腾云驾雾一般,但却少了一分神圣,多了一分阴森!因为皓白的寒气之中,竟是夹杂着诡异的黑气!
叶星临双目发直,却似是被迷失了自我一般。
“呵呵,叶星临么?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小子!”
叶星临身后的一棵大树上,身穿惨白色宽松大袍的神秘人正坐在一树枝上低声自语。
盛夏正午,蝉鸣阵阵,凝固的空气充斥着炙烤皮肤的热力,没有一丝轻风,但他一首垂足黑发却无时无刻不飘动着,如一件漆黑的披风,与白色大袍形成鲜明的对比。透过树叶,投下来的斑驳阳光照在他那如阴影般颜色的皮肤上,是显得那么的诡异。
此刻的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叶星临,看着那夹杂在寒气中的黑气,口中更是喃喃道:“好强大的煞气!竟然一下子将他的力量提高了十数倍!这样弱小的身躯竟然能经受如此强大的煞气而不被冲昏头脑!这小子……不是一般人!”
“自小没有母亲,没有朋友,羡慕别人有母亲,偷看别人一起玩耍,内心渴望而外表不在乎的矛盾使他的心理有点扭曲。进了五绝门又惨遭秦山虐待,为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极大阴影,最近更是与好友,兄弟离异。身在五绝门这种血与杀戮的地方更是不断为他渲染上嗜血的色彩,可惜他却是天真善良,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发泄他心中的压抑。”
“如果他的人生再经历太多大起大落之事,只怕早晚会丧失心智,成为一个嗜血恶魔!不过……”
自言自语的白袍神秘人忽然话锋一滞,灰黑色的手抹过嘴唇,缓缓的,带起了一个极其阴森的笑容:“不过,那才是最好玩的!叶星临,不知道你能否有缘踏进修真界?你可真要活久一点,本座一定会好好看着你的,好好的……”
此刻的叶星临缓缓闭上了双眼,豌豆般大小的汗水不断从他额头滴落下来,身边所有的寒气全都消失不见。忽然,他大喝一声,睁开双眼,手中的剑同时往身后虚空处劈去!
“谁!”
阵阵嘈杂的蝉鸣闯进叶星临耳里,眼前除了杂草和大树,什么也没有!
叶星临依旧喘着大气,他疑惑的道:“怎么会这样?刚才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似的?”
叶星临自然不知道的确有人在看着他,而且那人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狂热!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一样!
白袍神秘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看着叶星临的双眼,他像是发了疯似的哈哈大笑,他身体轻轻一跃,朝叶星临缓慢的飘了过去。
“哈哈哈哈!太美妙了!太美妙了!你这小子如果不坠入魔道简直就是浪费!”
他笑声猖狂,但是叶星临就是什么都听不到!他甚至看不到一个白色身影已经飘到他面前!
“找个日子,本座真要去拜访一下那个算命先生!你的儿子竟然能感应道本座的存在,那么……你是不是能看到我了?”
看着叶星临离去的身影,白袍神秘人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一片落叶,再度咧嘴一笑。
盛夏天,哪里来的落叶?
“好凌厉的剑气!可惜……你根本控制不了。”
白袍神秘人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每当他迈出一步,他的身影便淡了一分,当他迈出第七步时,这个神秘人……消失了!
虚空之中,似乎还回响着他淡淡的笑声。
………………
月光岭,夜。
这里是在半山腰的一个高大山洞,叶星临站在洞口往里,月光没有照到他身上,他已和黑暗融为一体。
由山谷吹来的风鼓进山洞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使这漆黑的山洞变得阴森恐怖。
看着山下熙熙攘攘的树木,密密麻麻的树叶承接着如水的月华,早上的林海,在晚上便成了月光的海洋!盛夏夜风轻一吹来,吹响了轻微的沙沙之声,这个月光海洋便泛起了涟漪……
胸前的那颗绿色晶石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幽幽绿光透过指缝,映在他寂寞的脸上,轻轻低语:“娘亲,你在这片星空下的哪一个角落?”
风,吹动了他的发梢,他缓缓闭上双眼,仰起了头,独自一人面对这亘古不变的静谧夜空,眼泪滑过脸颊,闪烁着必须坚强起来的软弱,然后,沙哑的哽咽。
………………
唐月儿本是离家出走,漫无目的的她便听信那个算命骗子的话,走进这个月光岭,看看有什么收获。
她没什么好怕的,她刚进来的时候就被三个鬼鬼祟祟的人跟踪,而那三个人现在已经睡了,而且一定睡得很安详。
她对生死没什么概念,也没什么感觉,一是因为她还小,二是因为太简单。一针下去,就一条人命。
现在,她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因为她的一双小腿已经走得酸软无力了,而恰好,一个山洞出现在她眼里!
唐月儿自月光中走向漆黑的山洞。
闭着双眼的叶星临忽然迈开步子,自黑暗中向月光中走去。
命运,注定了他们在孤独寂寞的时候重逢。
两人身高相当,他们都始料未及,一步踏出,两个小脑袋便是一撞!
咚!
“哎呀!”
痛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唐月儿一手搓着额头,一手揉着发疼的小臀,骂道:“喂!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啊!”
叶星临撞得有点发蒙,额头痛得很,他也不知善良的种,正想骂人时,那个人已经恶人先告状了。
而且,听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是在美好梦境中,曾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白马王子?
还是?做恶梦时,遇见过的母夜叉?
当他们看清对方时,都不约而同的脱口道:“是你?!”
原来,是母夜叉和小流氓!
他们的声音中掺杂着各种味道,有惊讶,有微怒,有不满,但更多的是惊喜以及愉快!像是阔别重逢的老友!
原来他们都是孤独的人!
在对视后的那么一瞬间,他们忽然都笑了,无声的笑容,仿佛和煦春日里柔风挽留,他们之前的矛盾一下子冰释了!
月光底下,漆黑而高大的山洞前,他们并排而坐,两颗年幼的心灵如水一般交融在一起,他们一下子成了好朋友,令人羡慕的好朋友。
………………
他们仿佛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因为此刻的叶星临一手捶地,一手捧腹的哈哈大笑。
“你唬人也要有技巧啊,蜀地唐门传承至今不过358代,哪里来你这个362代弟子?而且唐门根本就没有‘长老’这个职位,真是服了你了!”
唐月儿俏目一张,一手叉腰,显然是不满了,如春葱似的手指往叶星临额头用力戳了一下,撅嘴道:“喂!我没有说谎啊!不信给你看令牌!”
说罢,唐月儿再次拿出那个令牌,塞到叶星临手中,得意的道:“呐!看清楚了!”
叶星临接过令牌,送到月光底下看了一眼,随即一笑,他用令牌拍了拍唐月儿的脑袋,笑道:“唐大小姐又在骗人了!”
听对方这么一说,唐月儿可是又急又气,她嘴上立刻反驳道:“哪、哪里有骗你啊?!”但她心里却是底气不足,暗道:“难道我拿错了吗?明明是偷表哥身上的呀?”
叶星临哼哼两声,他竖起食指,一本正经的道:“告诉你吧,好让你以后伪做也做个像样的。西蜀唐门的令牌是墨绿色的,而你这个是暗紫色的,虽然正面也有一个‘唐’字,但背面以及周边的雕饰和花纹根本就不是这样子的。”
叶星临侃侃而谈,作为三大门派之一的弟子,江湖上出名的门派的标识他们自然要略知一二。像唐门这种传承数千年的老门派,叶星临自然清楚了。
“哦……原来是这样!”唐月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叶星临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当他想说多句“孺子可教也”时。
唐月儿的手指已经再度戳到他还在点头的头上,并骂道:“你笨!”
看着尽在咫尺的手指,叶星临犯傻了,他疑惑的道:“笨?我哪里说错了?”
唐月儿站了起来,娇俏可爱的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自豪,看着那月光海洋,静静的道。
叶星临也站了起来,与唐月儿并着肩,俯看着这柔和月海,默默的听着。
“我们唐家先祖本是一名打造暗器的名铁匠的儿子,但他无意间获一本不知名修炼秘籍。我们那先祖可是被称为修真界千年来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在毫无外物的帮助之下,修为屡屡突破,最后更是开创出我们真唐门,凭借着先祖旷古烁今的无上神通,使我们这个新生的势力迅速壮大,很快并跻身于当时鼎立的三大世家的行列,成为修真界第四大世家!”
“但我们先祖也并非忘祖之人,他守护我们唐门数百年后,在飞升仙界之际,传话给当时的大长老,命他寻一批资质好,但无缘仙途的弟子,带着先祖当年打造暗器的手艺,觅一处地方开门立派,所以便有了武林的唐门了。现在武林当中的唐门也是只有个别核心人物才知道我们真唐门的存在,虽然武林唐门的暗器冠绝天下,但也有很多时候几乎惨遭灭门的,那时候我们自然会出手相救。”
唐月儿不知道的是,叶星临此刻的身体已经激动得不断颤抖。
“你们再厉害的武林人氏在我们修真之人面前,还不是小家伙一只?要杀你们,一根手指,一飞剑,咻的一下,死啦!因为有我们在背后的支持,所以武林唐门能一直屹立至今!”
唐月儿刚说完,一双颤抖的手已经抓住她柔弱的肩,只听叶星临迫切的道:“修真界!你来自修真界!你知道迷雾谷在哪吗?你认识一个叫慕容凄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