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法德三国干涉,英国又拒绝了日本调和要求,日本不得不做出让步,一边向清国索要三千万两的赎金,一边加紧拆卸旅顺军港、炮台、船坞等设施。六月二日,三国又出面担保清国于本年之内付清赎金,日军开始撤退,淮军宋庆部、湘军陈湜、魏光焘部开始节节进驻凤凰城、大石桥、岫岩、盖州、金州等地。
甘泉堡,快马传来毅军左翼顺利进驻盖平的消息,头上戴着第二师参谋官,实际却掌握了第一师大部分力量的刘松节暗松了一口气,嘱咐参谋、卫兵们赶紧收拾一番,准备回撤。
信步登上甘泉堡的堡楼,极目看向东边的重重山峦,战争的感觉远去了,却似乎意犹未尽,让肩上挂着一颗金色五角星的刘某人还有眷恋之情,有些舍不得离开甘泉堡这个地方了。回首这一年来,恍然间如同在梦中一般,一场己方节节败退的战争居然止住了颓势,打出了强军和更强有力的统帅,还顺带着收获了大清国如今的崭新局面。
有时候,刘松节真不知道是该感谢战争呢,还是诅咒战争了。
仔细想想,往深处想想。去年的刘松节是桀骜的,看谁都不如自己的,在功字军中的人缘不算太差,却远远及不上一个好字。小小的营务处参赞,如果全军继续以往的势头败战下去,顶天了就是凭借叔祖的余荫搞个营管带的位子坐一坐,却肯定不会具备指挥千军万马击败倭军的能力。因为,刘某人是桀骜的!这.......其实是一个缺点,一个身为统兵官的致命缺点。
如今的第一军兵强马壮,聂司令官、杨参谋官兼第一师师长再兼第一师参谋长、冯师长老大人,后面就是刘松节了。算起来是第四位。实际的军事责任却是第三位甚至可以说是第二位。此时的刘松节真正的有资格桀骜了,却再也桀骜不起来......杨格,杨格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都是一道坚墙、一座高峰。无法超越,只能怀着感激之心去仰望。
没有杨格的悉心指点和刻意栽培,哪有今日的刘松节啊!?太后老佛爷想从刘某人身上挖杨格的墙角,可能吗?!当今的大清国,忠于杨格就是忠于朝廷、忠于国家,那些个为了政治利益搞阴谋的人。刘某人看不起,却看得起他们送来的黄金白银。
好东西啊,收起来。打包,装车,送到奉天去请杨参谋长查收。一想到得知刘某人所为后。那“送礼者”会有何等表情,刘松节就忍不住想笑,想哈哈大笑。
回了,该回了,第二师参谋长回芦台,甘泉堡一带的弟兄们却是回锦州、榆关,“列强犹环伺,征衣解不得!”还有大量的事儿等着大家伙儿呢!别的不说。鞍山、本溪的那些勘探队,就需派出专人保护安全,协助工作;大辽河、双台子河的河防堤坝就需加固,只要能扛住今年夏秋之交的洪水,明年开春,两河流域的中下游就会出现大量的、肥沃的、只需略加整理就可耕作的水田。刚刚在锦州府落户的移民,以及陆续前往锦州的移民,合计有丁壮一万余,家口四万余。他们大多数今年都没有收成,还需从军队补给中抽出部分来助其过冬,还需军队伸手帮助他们把草窝子变成泥砖草顶的真正房屋,以抵御严寒.......今年冬季一过,明年农闲还需派出精干官兵组织移民军训,之后,移民们就变成第一军的弟兄了。
回了,该回了,第二师参谋长应该赶在叔祖父离开天津之前去拜谒,让他老人家看看今天的刘松节!
回了,该回了,弟兄们也急着回到榆关一线,早早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明年一开春就热热闹闹的迎候北上的家人。真正的移民大潮,也应该在明年开春前后涌向关外。
六月四日,打着武毅先锋军旗号的第一军第一师主力,一万三千余官兵在刘松节的率领下回撤榆关。
奉天,盛京将军衙门。
关外的盛夏一样酷热难当,依克唐阿、杨格驰马从抚西城赶回,第一急务就是解军衣,冲到衙署后院的井边,令人兜头浇下几桶凉水,感觉舒服多了,躺在树荫的凉椅上,喝着凉茶,闲聊几句后就说起正事。
需要着手去做事情太多,不得不如此。
“杨桕堡一带肯定有丰富的煤炭储量,挖地三尺就能看到煤层,是露天矿,不用请洋人来看,决计错不了啦。依帅,盛京衙门能凑出多少银子?”
依克唐阿本来还很挺兴奋的,一说起银子就苦了脸,放下手中的茶壶,一摊手道:“没银子,若有银子,本帅还向朝廷上奏请赈奉天各属兵灾、涝灾和河防经费啊?”
杨格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微笑道:“没银子不打紧,让洋人给咱送银子来。依帅,不如,您起一折,请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准允盛京将军衙门设矿务局,招引民资、借贷洋资开采本溪、抚西一带煤炭。如蒙准允,咱们就在天津开个招商引资的招待会,请各国使节、领事,绅商贤达,报纸记者们参加。另外在上海、杭州、广州等地报纸上登载招商开发煤铁资源的启事,只要条件合适,有利可图,想必定有效果。”
“这.......妥当?”依克唐阿有些犹豫。
“妥当!这样,标下拟个初稿,请您的笔帖式润色一番,再由依帅和标下共同列名拍发,如何?”
“耶,致之有长进喽,能拟条陈了?”
“嘿嘿,依帅莫笑话标下就成。”
“致之啊,别再一口一个标下,标下的了。今儿你是会办军务、垦务,帮办洋务......”
“标下就是标下,杨格在依帅面前永远都是标下。”
“你......唉,随你喽。”嘴上这么说,依克唐阿心里却乐开了花。如今,借着杨格的牵线搭桥,盛京可以借力于北洋,人才不缺,解决目前资金暂时短缺问题的办法也有,盛京地方的发展是可以预期的。身为盛京军政长官的依克唐阿,能够看到的是移民安定、良田无垠、矿产源源而出、兵员越加精悍的美好图卷。如此发展下去,盛京就可能设行省,那时候,盛京将军就是一省总督喽。
杨格想了想,又说:“杨桕堡那边的是露天矿,附近肯定还有类似的露天储煤带存在,明儿一早标下再全面的跑一趟,估计要耽搁两三天时间。露天矿呐,前期开采不用挖井,不用掘进机,几乎不用任何机器设备,开条路出来,辟个码头,沿着浑河船运到田庄台即可。如此开采成本低,利润丰厚,很快就能成为盛京地方的一大财源,所以,矿务局必须先立起来。有了露天矿的利润,今后开铁矿,建钢铁厂就有银子投入开发,对洋资的需求就会大大减少。嗯,坐不住了,标下立即去拟个稿子出来。”
看到年轻人如此风风火火,干劲十足,又颇有头脑,似乎啥事也难不住他一般,依克唐阿是又羡慕又欣慰又觉出几分遗憾来。老喽,跑这么一趟就有些撑不住了,今后除了在后面吆喝着、料理着之外,还真帮不上年轻人什么忙,倒是年轻人在帮着老头子攒政绩,捞功劳。
不一会儿,杨格拿着几张纸出来。
依克唐阿接过来一看,眉头微皱了一下又散开。哎哟,这字儿.......也行,想想去年十月间的杨格,还大字都不识几个呢。如今却能用笔写个条陈的初稿来,文字浅白易懂,意思明确,足够了,可见年轻人在这方面下的功夫也不小啊,值得夸赞几句。
“不错,不错,致之啊,你长进真的不小。啧啧,这句话说得好——矿藏乃是祖先们给后代人留下的宝藏,正合当今大清国图强中兴之用,故也可以称为龙脉,古人说龙脉之意,恐怕也是如此。今日我不用之图强,难道留待他日外人取用?这句一定要留着,给那些王公贝勒们看一看。”说到此处,依克唐阿花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长叹道:“唉.......只是,咱们在此说得再好,抚西城距离兴京城太近,前番朝廷有旨曰白山三百里之内不允移民开矿,抚西城和桓仁城从康熙年间封禁至今,今儿要打破封禁,只怕凭这句话还不够啊。”
杨格哪能不想到这些问题,“嘿嘿”一笑道:“三百里或者三百里之外,还需炮群测绘队出图之后才有定论,依帅,标下判断,杨桕堡在三百里禁区之外。再说了,明日标下再沿着山形走势,在浑河南岸踏勘一番,说不定还有发现呢?如果有,那咱们就可以放心下手了。”
这小家伙起歪心思了!依克唐阿心知肚明却不揭破,能通过测绘鼓捣出一幅图纸来敷衍朝廷,有何不可?反正,那事儿依克唐阿不懂,朝廷上那些就更不懂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杨格带着杨春及三十余骑出发,沿着浑河南岸踏勘地形,走访山民,午后四时许,一骑快马从抚西城方向而来,给依克唐阿带来几颗金黄色的琥珀和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浑河南岸、千台山北麓,有一个大,很大,非常大的露天煤矿带!
傍晚,龚弼奉命率两营步、骑兵从奉天出发,赶赴抚西城驻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