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血浴海城铸军魂 356 【野战加农炮打靶】

目录:铁汉子| 作者:过河老卒| 类别:历史军事

    356

    新型火炮的实弹操演并不在西沽炮台内,而是在西沽炮台对岸的于王庄更东面一些,那里是海河泛滥后形成的洼地,一如天津城南的大片洼地一般,在经过新军整治后,由直隶总督王文韶亲自批准转交“军用”。

    克虏伯首席技师保罗.史塔克斯坦因,在天津机器局四品补用知府衔炮厂监督王朴兰和第一军西沽要塞炮兵营营长邹梓炯少校的陪同下,站在一个人工疏浚小河沟而垒成的高地上,望着从于王庄北面而来的一大片人影。

    按照中国人的话来说,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两门1894年式150mm野战加农炮今儿就是要接受陆军炮兵军官们的集体检验。能不能大规模的列装?在很大程度上就要看今天这些家伙们如何评价这两门样炮了!对克虏伯来说,中国新式陆军透露出来的建军计划展现出一个庞大的市场,一旦样炮通过检验,那么克虏伯在鞍山的合资工厂就能立即得到72门1894年式150mm野战加农炮的订单!

    其实,两门样炮与“正宗”的1894年式克虏伯150mm野战加农炮有所区别,被好意的王先生昵称为“保罗炮”。区别在于两点,一是膛线从右旋改为左旋,对此无理要求,保罗心怀不满却还是按照“客户的需要”照办了;二是身管采用了尼格耳装甲钢板的副产物,为长条形低镍合金锤锻钢坯经过镗削工艺制成,预计身管寿命为1000发。

    两尊火炮如同猛虎一般蹲在高地下的衰草中。此时,每门炮配备了39名炮手和24匹挽马,要让这种重达6吨多的怪物动起来,炮手和挽马一般分成三班连轴转,推的、拉的、铺路的、垫木塞的,整体协力才能保持其野战机动性。就大清国当前糟糕的道路条件和复杂的地形来说,实战时恐怕还要临时增加12匹挽马、最少10名民夫或者预备兵协助重炮机动才行。

    刘松节带着军官们登上高地,与技师和要塞炮兵营长见礼后,由孔庆瑭向众人介绍新型火炮的技战术性能。孔庆瑭和王传义在武备学堂担任炮兵高级指挥班教学已经有三个多月了,闲暇时作为军方代表没有少往机器局炮,对新炮当然不会陌生,杨格对新炮的修改要求也是通过二人传达的。

    “.......一万公尺以上的射程,让我军野战炮兵第一次拥有了堪与要塞炮兵抗衡的射程,由此带来的问题是,直观直瞄条件下必须加大对风向、风速、大地曲率以及火炮炮位经纬度等等参数的重视程度。甚至,参总还特别注意了我国东部地区季候风气候特点,结合地球自转方向惯性和磁北极影响,采用了与西半球的德国陆军相反的膛线旋转方向。”

    孔庆瑭在瑷珲一战后,已经把自己作为“参总心腹”了。在炮术的造诣上,留德学习炮兵的他不得不在三锅山炮战之后,对杨格在临时指挥部的彻夜筹划表现出“五体投地”的佩服之情。只有他自己清楚,没有杨参总组织的推演,自己根本没办法指挥三门舰炮和4门轻榴弹炮创造奇迹。

    一席话,把几乎所有的与会军官们镇住了,也把通过翻译理解了“炮兵上校讲话”的保罗.史塔克斯坦因镇住了。原来,中国人要求膛线左旋的原因是这个!似乎,克虏伯在远东工厂的首席技师从来没有在设计火炮时考虑什么惯性、季候风向、地磁极影响。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初成的150野战加农炮射程只有一万多米,随着技术的进步,今后的150野战加农炮的射程可以达到两万米,三万米甚至四万米以上。在炮弹出膛的瞬间,各种影响炮弹偏离“理想弹道”的因素就齐齐袭来,就目前这两门炮而言,炮弹以不到700米的膛口初速并且逐渐衰弱飞过一万米的距离,需要的时间是18秒,在这18秒的飞行时间内,有各种各样可以用矢量算法得出结果、预先调整的影响因素,还有一些不可测的因素。

    至少,孔庆瑭、王传义都从杨格嘴里听说过这么一个词儿——地形风。

    特别是在山地、大山地作战时,因为山地对气流的阻挡因素,气流(风)会在山地前出现突然向上抬升的强风,又在山地后出现下压强风。如果火炮的弹道恰好经过气流强抬升、下压区,势必造成弹着点偏差加大。故而,气候和地形必须紧密的结合起来,作为远程炮兵在复杂地形和气象条件下作战的计算参数。

    “......在平原作战条件下,一次试射后齐射覆盖战法是最为普遍的,我们有远程炮,敌军也有远程炮,压制炮兵的最大敌人就是敌军的压制炮兵。参总训示,快打、快撤,善于保存自己,看得远、打得准、跑得快,是压制炮兵决胜的三大基础条件,诸位在对抗演练中,尽可以在这些方面多下功夫。”

    孔庆瑭说到此处,有意无意的看了王传义一眼,在他心目中,自己在此次演练中的主要对手就是参总的嫡传二弟子。至于大弟子杨骐源嘛,还在德国柏林军事学院带队猫着呢!

    王传义感觉到上校的目光压力,抽动嘴角笑了。红军这一边有要塞炮兵出身的吴鼎元,前番中秋演练表现不错,直射和曲射结合起来,在炮兵决胜的演练中,孔参谋长的蓝军未必能够讨到好出去!

    孔庆瑭说完,向刘松节举手致礼。

    刘松节向邹梓炯点点头,炮兵营长向一旁的信号兵挥了挥手,信号兵打出旗号,高地下、衰草中的炮兵们忙碌开来。

    邹梓炯高声提醒:“目标方位,正东偏北,14—02,距离9850(要塞炮兵以码为单位)。”

    众军官纷纷举起望远镜看向14—02方向,只见一个积水的洼地旁插了三面红色的旗帜,旗帜之间距离大约是30米左右,那就是标靶了。在单筒望远镜中,人们无法看出三面旗帜其实是呈倒三角形布置的,只有王传义拿着的双筒望远镜具有一定的纵深距离感觉。

    接近9000米的距离,两门野战加农炮,需要几发炮弹能够干翻标靶?

    高地上的军官们看不清楚炮兵阵地上的情形,此时,射击诸元已经装定,两名炮手协力将重达90多斤的炮弹送进受弹口,一名炮手操纵机械式推弹杆把炮弹推入炮膛到位,举起左手示意,三名炮手各自抱着重达40斤的生丝发射药包依次上前装填发射药进药室,两轮装填240斤发射药后关闭药室,一人上前在药室后部装入底火,炮闩关闭。

    炮长挥动绿旗,一炮手牵着炮绳后退,其他炮手纷纷撤到距离火炮大约4米远的待命、再装填战位上,躬身背向火炮张大嘴巴。

    炮绳拉动,惊天动地的一声轰鸣乍然响起,炮口喷出长达10多米、直径约有8米的火舌,在大白天里也是耀眼的很。硝烟,炮口动能、炮身后座冲击波和震动掀起的尘烟混在一起,落在高地上军官们眼里,炮兵阵地瞬间就淹没在白色烟雾之中。

    “唉......”众军官叹息,望远镜里看得清楚,炮弹的落点居然在标靶之后,距离颇有点远,爆炸腾起的水柱中可见黑色淤泥,冲击波把旗帜吹得向西飘展,旗杆似乎都弯曲了。

    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对曲率认识不足,在远程直射有限高度目标时,最容易产生的跨射。在大地测量和三角高程测量中,距离300千米以上就要修正曲率和光线折射合成影响,而在远程直射的精确打击中,5000米以上就要考虑这个问题了。

    叹息声中,邹梓炯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在剪影镜后面看的很清楚,立即蹲在镜旁套用公式解算。

    刘松节看了一眼孔庆瑭,又看了看吴鼎元。

    吴鼎元上前道:“刘参谋长,这一炮算是打得不错了。炮手如果有经验的话,下一炮只需调整仰角—1(0.5°)即可命中。”

    打得不错是三个因素,第一是火炮本身的性能良好;第二是火炮测试后制定的基本射表准确;第三是测距手和解算军士业务合格。不过,要塞炮兵习惯于打运动目标,作战条令与野战炮兵略有不同,野战炮兵可以根据试射效果和经验自行修正,而要塞炮兵则要求重新解算。应该说,直射条件下对远距离目标的精确射击,还是要塞炮兵更为擅长一些。

    信号兵又有了动作,白烟散去的炮兵阵地上又忙碌起来,这一次不是一个炮位,而是两个炮位都动了起来,可见指挥官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要在试射的基础上实施齐射打击了。

    今天是两门炮的齐射,未来的战场上就是六门甚至十八门炮的齐射。

    以此时的150炮弹绝对杀伤半径65米,相对杀伤半径100米计算,野战加农炮团18门炮的一次覆盖性齐射,理论上的最大覆盖范围为72万平方米,等于一次齐射就打掉整个天津武备学堂。实际却因为打击目标不同,炮兵阵位组合不同,炮弹散布不同,地形、土壤条件不同,实战中的绝对覆盖范围只能是理论数据的五分之一,相当于230亩面积。

    几乎在同时,两门炮发出怒吼,喷吐火舌,掀起漫天的尘烟。

    刘松节的望远镜里,三面旗帜淹没在火海和硝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