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带着小儿子来到景阳宫的时候,永琪已经被人移到了炕上。并没有叫太医来,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气急攻心的事情传遍整个皇宫。
闭着眼睛躺着,这样就看不到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了。永琪恨不能就此昏死过去,再不要醒来,这样就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些羞辱。
对,就是羞辱!这是皇阿玛给他的羞辱!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坠入失望的深渊。这样的落差,让他怎么承受,让他以后怎么面对兄弟、大臣、下人……
满心以为,皇阿玛会在他出宫建府之前给他册封,他也做好了迎接圣旨的准备。可是,看看他等到了什么。册封的圣旨是有,多罗郡王的爵位也有,只是全部都不是他永琪的。
三阿哥和十二已经封了郡王,这次他本是满怀希望的要跟他们平起平坐。可这道圣旨一下,就连老四他们兄弟三个都有了爵位,压在了他的头上。更可恨的是,连那个夭折的十三,居然都追封了一个郡王的爵位。只有他,当朝文武双全的五阿哥永琪,居然被漏掉了、忘掉了、忽略掉了。这在他看来,是一件多么可笑而可悲的事啊!
今天在养心殿,皇阿玛明明也给了他这样的希望。他很确定,那时他在皇阿玛的眼神中看到了勉力,看到了期许,更看到了赞叹叉烧啊,该说你的眼神不好呢,还是脑补能力太强呢?。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吗?那吴书来的话又怎么解释,他给过他们暗示的啊!
福尔康坐在旁边发呆,他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所有序齿的阿哥都封了爵位,只除了永琪。这意味着什么?福尔康有些不敢想下去。只是很明显,皇上已经放弃永琪了,他已经被排斥在皇位继承人之外了。
这个信息对福尔康来说,有弊亦有利。坏处是,永琪以后算是靠不住了,福家对他的投资算是打了水漂。好处是,曾经最得宠的五阿哥失了圣心,那令妃娘娘的孩子上位的时候就少了一个很大的障碍。
只是,现在令妃膝下只有一个十四阿哥,而且病怏怏的,看着就是个养不大的。虽然,她还怀着一个,可谁知道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是男是女,是男的能不能养大。
这些疑问萦绕在福尔康的心头,让他有些惶惑。万一,令妃不能生下皇子,而五阿哥又已失宠,那福家怎么办?不行,现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能放弃永琪。
“永琪,你不要这样。现在这种时候,你一定要稳住,要振作。你还年轻,皇上也正当壮年,我们还有机会。”福尔康握住永琪的肩膀摇晃,试图让他振作起来。
“还有机会吗?经过今日之辱,还能有什么机会?尔康,我完了,我完了!你明白吗,我被皇阿玛放弃了!”永琪猛地张开眼睛,激烈的嘶吼着,想要将心中的闷气都发泄出来。
“不是,不是,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我们还有机会。只要你能振作起来,只要你能重新得回皇上的宠爱,只要那些迷惑圣心的人都消失。”福尔康用力将疯狂的永琪按到床上,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这些话,仿佛拥有魔力一般,奇迹般的让永琪平静下来,他喃喃道:“没错,没错……只要他们都消失了,皇阿玛就能看到我了。到那时,皇阿玛就会知道,我才是那个最优秀的。没错,没错,就该这么办,这么办……”
福尔康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样的永琪,有点吓人啊!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他去做那杆枪吧!想必令妃娘娘会很喜欢永琪这样的变化的。
福尔康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皇上驾到、纯郡王到”的通报声响起,让他连忙打住了自己要说的话。就要扶着永琪起来,两人还要去迎驾。
听到通报声的永琪瞬间身体紧绷,犹如受到惊吓的刺猬。皇阿玛这个时候带着十二过来,是想看他的笑话吗?不,他不会认输的,不会让任何人看笑话的。
用力推开福尔康的扶持,永琪从床上爬起来。他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只是气结于心,一口淤血喷出来,气血也就顺畅了。他绝不会让皇阿玛和十二看见他狼狈的样子,绝对不会!
雨化田看着下面低着头规矩行礼的永琪,心中有点诧异。没想到这个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五阿哥,居然也学会隐忍了啊!倒是有长进!
“明日就该出宫了,朕来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雨化田拉着小儿子跟自己同座,刻意用戏谑的眼神,紧紧盯着貌似平静的永琪。
果然,略微试探一下就露出马脚来了。看看那满含怨愤、嫉恨的目光,要是能杀人的话,朕的小儿子早就被他碎尸万段了。雨化田的目光转冷,锐利的眼神扫过永琪和福尔康,让他们不自禁的打颤。他收紧环抱着小儿子的手臂,这个永琪不能留了。
“谢皇阿玛关心,永琪已经准备好一切,内务府准备的也很充分。”即使心中充斥着不满,永琪仍然保持着恭敬的回道,同时不忘为以后埋下伏笔。
“那就好!等你在外面安顿下来,就该大婚了。朕想来,你跟小燕子一定都要等不及了吧?”只是,不知道现在那个有气无力,惨白阴沉的小燕子,还是不是你生命中的阳光,是不是你最美丽的小鹿,是不是你在冷漠皇宫中的救赎呢?
永琪沉默地低头。小燕子,这个名字对于他,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吸引力。那张青白交加的脸,那片暗沉干涩的唇,那对浑浊无神的眼,那双血管凸出的手,将他的小燕子组合成了一个怪物。他生命中的阳光,已经被这皇宫,被皇阿玛毁掉了啊!
“怎么?永琪是还不想大婚?还是对小燕子有所不满啊?”为什么不坚持你的真爱呢,这样也能让朕对你高看一眼啊!雨化田冷淡的问道,让人能轻易地听出其中的怒意。
“不,不是的,儿臣只是太高兴了。一想到要跟小燕子大婚,儿臣就高兴得有些不能自已,请皇阿玛恕罪。”永琪连忙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勉强。
不过,雨化田并不介意,朕管你愿不愿意,反正赐婚的是乾隆那厮,有本事你找他提意见去。当下又笑道:“那就好!福尔康你和紫薇的婚事,不如就跟永琪他们的一起办,怎么样?另外,朕看你跟福尔康情同兄弟,正好你又要出宫建府,就让他到你府上去当个侍卫长吧!这也算朕全了你们主仆之间的情谊。”就让朕看看你们之间到底是兄弟情,还是主仆义吧!雨化田捏捏有点犯困的小儿子,不让他睡过去,很容易着凉的。
福尔康很不愿意,相比起紫薇,他现在更加欣赏仰慕金锁,而且紫薇的身份也比金锁低了不少不是!至于调职,他福尔康现在好歹也是御前行走好不好,也算是皇帝近臣。现在居然被调去一个阿哥府当差,虽然是去做侍卫长,可是这能和御前行走比吗?
可是,再不情愿又能怎么样,皇上开口了,就是口谕,就是圣旨,容不得你不去的。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叩头谢恩而已。而且,一顶情义的大帽子扣下来,能回绝吗?
“臣叩谢皇上恩典。”恭敬的谢恩,心中却另有算计。福尔康觉得,他应该有所行动了。不然,金锁知道他要与紫薇完婚的消息一定会伤心欲绝的。他们要商量一下,金锁深得皇上、皇后、和亲王的宠爱,说不定能让皇上改变赐婚呢!那样的话,他就能尚一个名正言顺的和硕格格了,而且会多了和亲王跟皇上做靠山。说不定,到时候就不是他依附于永琪,而是永琪求着他了。这样想着,福尔康的心火热了起来。
看着福尔康那副自以为深沉的模样,雨化田觉得还是赶紧回养心殿去,用小儿子好好洗洗眼睛来得合适,“好了,时辰不早了,朕走了。”
弯腰抱起被恭送声惊醒的小儿子,看着他懵懂的眨着猫眼,雨化田深深的觉得自家小儿子就是心灵的净化利器啊。
“皇阿玛,我们去看看皇额娘好不好?”被吵醒的小孩儿,已经过了瞌睡劲儿,软糯的小声音要求着。圆滚滚的小身子上被吴书来公公裹上了披风,在他家皇阿玛怀里蹭啊蹭的。
“好啊。其实,皇阿玛也给永璂准了惊喜呢。”反正坤宁宫和养心殿都是一个方向,顺路而已。再说,这个惊喜还是让皇后告诉小孩儿吧!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圣安。皇上,臣妾代永璟谢皇上恩典!”因为早有通报,雨化田来的时候,皇后已经候在宫门口了。一待雨化田走进,皇后就行了叩拜的大礼。此时的皇后心中,对于雨化田是万分感激的。
都是皇后,可生的儿子的待遇却是千差万别的。孝贤生了两个嫡子,虽然都是早夭的命,可皇上的恩宠延续到了他们的身后。一个追封为端慧皇太子,另一个也追赠悼敏阿哥的谥号。可再看看她这个继后的嫡子呢?
永璂就不说了,皇上现在待他很好,可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就说永璟吧,她的小十三。去的时候,他的皇阿玛脸最后一面都没有来见,只有一句随葬端慧皇太子园寝。这让她心中怎能不怨,怎么不恨?
不过,现在好了。她的永璟也有了身后哀荣,被追封郡王,谥号敬敏。
小孩儿好奇的看向他皇额娘,又看看他家皇阿玛。弟弟?弟弟怎么了?
“皇阿玛追封永璟为多罗敬敏郡王。”雨化田拍拍儿子的小脸儿,然后又凑到他耳边道:“这就是阿玛给永璂的惊喜呢,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皇阿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七童的地雷,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