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蓉跑进了耳房里,看到屏风里映着谢修与自己的生母李姨娘亲密的身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爹爹与娘亲躲在这里!”
李姨娘一见谢蓉,连忙拉了谢蓉的手,将她那张小胖脸摸了又摸,说:“老爷,您看,我们蓉儿长得多水灵!”
谢修抚须道:“是呀,蓉儿可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呀!”
李姨娘装出生气地说:“老爷,您只是嘴上说说的,您若真当蓉儿是您的掌上明珠,您早就应该让蓉儿作了嫡女,而不是仍然让那个药罐子里长大的丹华白白占着嫡女的位置!”
谢修说:“你别生气嘛,我不早就说了,将蓉儿过继给了陈氏,不就是嫡长女了么?”
李姨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你真是个没良心的!蓉儿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岂能平白送给了别人?”
谢修知道李姨娘的意思,这么些年了,天天在他耳边吹的枕边风,不就是要他废了陈氏这个正妻,将她扶正了么?
可是,谢修哪怕再不喜欢陈氏,也真下不了狠心哪!
陈氏这个发妻,对他可是有恩哪!
当年在谢家最落魄危险之时,他狠狠心将青梅竹马的李姨娘搁在一边,先娶了陈氏,靠陈氏娘家人的帮助才能重振谢家,及后,他马上纳了真爱李姨娘为妾,这么多年来,对陈氏这个正妻已是冷落有加,但要他真的废除了陈氏,扶真爱李氏为正,他又做不到这样地绝情。
于是,这么多年来,李姨娘一直视陈氏为眼中钉,恨不得她早些病死了,在李氏眼中,正妻本来就应该是她!
可是陈氏偏偏只是病着,却一直不死,甚至还生下了那个贱丫头谢丹华!
也是个体弱多病的贱种!
“别说了。”谢修每在这时,总能保持绝对的清醒,“我可以将我的心全给你,可是,陈氏这个正妻,我是永远不会废弃的!”
李姨娘甩着手绢儿,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切准备就绪,谢修坐在高座上,陈氏坐在边上,在谢修的左侧还放了一个位置,让李姨娘坐。
谢府上祖传不允许纳侧室,要纳也只能纳妾,这是祖上为了让正妻一族开枝散叶,保护正嫡的一种方法。
谢修没有破这个例,没有将李姨娘扶为侧室,但却给她坐了侧室这个座位,礼节宠爱却比侧室更甚。
陈氏并没有说什么,还是保持着温雅的笑,府上的人都说了,陈氏的笑就像是米勒佛的笑,能包容万物呢。
亲朋好陆陆续续都来祝寿了,甚至王爷太子都派人来送寿礼过来。
庶长子谢庆给谢修献上一玉雕寿桃,庶长女谢芳擅长双面绣,亲自绣了万马奔腾图献上,庶次女谢蓉则献上一对麒麟献子,还甜甜地说:“祝爹爹多子多福!”
谢修笑得合不拢嘴。
谢芳于是清点着王爷太子托人送来的寿礼,念道:“太子赠一对蓝田和氏璧,三王爷赠丹顶鹤金玉花瓶,陈将军赠正青汝窑米勒佛……”
礼单念完了,谢修便对谢芳说:“芳儿,可以叫杂耍的过来,给大家添添热闹了。“
这时,密密的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三姑娘谢丹华呢?”
声音一个一个浮了起来:“三姑娘可是嫡女呀,怎么可以不来?”
“三姑娘不是病焉子吗,总是关在房间里,难不成病重来不了了?”
……
正议论着,忽然一声轻柔的声音,带了点怯怯,响了起来:“丹华叩见爹爹,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玉阶之上,早已跪了一个娇瘦的女孩,双手高高捧着一个用锦布包好的贺礼。
众人看清了,眼前这个清秀的女孩,正是谢家三姑娘谢丹华,十一岁。
只见她柳叶眉下一双水眸闪着灵气,鼻子小巧端正,头发只盘了简单的髻,后面一半垂顺地披散在腰后,从头顶到耳边压着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穿着烟纱碧霞罗裙,外罩玉白色牡丹嵌花掐腰织锦长袍,浑身上下透着宁静与泠然之冷意。
谢蓉一怔,眼中射出厌恶与轻蔑,当着大家质问了一句:“妹妹怎么现在才来?还要让大伙儿都等你一个人吗?”
谢芳在一边打圆场:“赶情是三妹妹睡着了,没听见这边这么热闹罢?二妹(指谢蓉)休怪,三妹妹的雅清院,离老爷的主厅,可是极远的。听不到也常有的。”
谢蓉还要说什么,陈氏开口了:“丹华,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准备了什么给老爷做寿礼呢?姑娘公子们都已献上过了,只有你了。”
陈氏对自己的女儿,也丝毫没有好口气。
丹华这样一个嫡女,在这么多人面前,连遭这么多人的责难,按理说不羞也恼了,心理素质差点的早哭起来了。可是丹华却出奇地平静,眼中透着一股疏离,说:“这是丹华给爹爹的寿礼,还望爹爹喜欢。”
谢修令呈上来。
展开一看,却是一幅软竹帘,而竹帘上,则是一副兰竹梅刺绣!
这分明就是一个画帘!
竹上刺绣之精美绝伦,简直无法形容!
(其实就是现代的瓯绣。可是晋朝并没有瓯绣,所以晋朝人都不认识,也还不会这种绣法。瓯绣是发源于浙江省温州的一种独特刺绣,用毛竹抽丝编织制成,用彩线在上面绘出图案,与晋代的苏绣完全不一样。)
众人都大惊,说:“三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哪,在竹子之上都能绣得出如此美妙的图来!”
谢蓉看着谢芳,冷笑道:“大姐,看来你的双面绣,在她的画帘面前,是不堪一击呀!”
谢芳听了一点也不恼,显示着大家闺秀的气度,站起来笑道:“果然绣得极好!三妹妹有这等技术,为何不早些教我?”
丹华得到众人的嘉奖,却也没有一丝喜色。好像这些人的夸奖与责怪,与她都是浮云一般。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谢修不耐烦地将画帘扔在一边,说:“丹华,这分明就是南蛮人的刺绣!你一个汉人,好好的苏绣不学,倒学起南蛮人的绣法来了!你给我回去,面壁思过!”
丹华略略抬头,不解地望了一眼谢修,眼中透着委屈,可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受父亲的呵斥,这抹委屈很快就消散于平静的眼波之中。她看了陈氏一眼,陈氏坐在上位,面不改色,不发一言。
是的,这个所谓的母亲,永远不会在她受委屈的时候,站出来为她说半句好话!
丹华抿了抿嘴,告诉自己不要理会这群人,说:“是,爹爹。”便退了出去。
一只骏马穿过重重田野,穿过繁华的街市,终于到了谢府。
马上那个公子飞身下马,抬头凝视着朱门上那个镶着金边的匾额“谢府”二字,俊朗的脸微微一笑,说:“爹爹,看来孩儿没有来晚,孩儿总算赶到给您祝寿来了。”
他就是谢家庶次子谢瑜,十七岁,李姨娘之子,谢蓉之兄。
谢瑜快步走入府里,府上的奴才见了他,都大喜,高呼:“二郎来了!二郎来了!”
他走过垂花门,瞧见主厅里人群涌动,便快步走去,正逢着谢丹华遭到父亲呵斥,责令她去面壁思过。
谢丹华抬脚从主厅离去,而谢瑜正抬脚走入主厅,二人擦身而过,行色匆匆,来不及抬头看清对方的脸。
来不及打一个照面。
谢瑜只觉得当丹华从他身边走过去时,心灵猛然一颤,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袭入他心头,使得他站住了脚步,回头望去,丹华却已走过那道垂花门,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
这个背影,是那样的熟悉。
“这个女孩,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他喃喃道。
“瑜儿,你回来了!”谢修见到谢瑜,大喜,亲自下座迎接他。
“哥!”谢蓉也如飞奔了过来,冲到谢瑜的怀里。
谢蓉这一横冲直撞惊醒了谢瑜的思绪,他疼爱地捏了下谢蓉胖胖的脸蛋,说:“这些日子我不在,妹妹是不是又不乖了?”
谢蓉撅着嘴说:“哪有,妹妹只是很想念哥哥,哥哥总算是回来了。”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姨娘。”谢瑜拜道,然后献上他的寿礼。
寿辰大宴继续着,丝毫不会因为谢丹华的离去而改变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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