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贱人死了?”黄氏紧绷着身子,坐在火盆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正小心翼翼地给她捏着腿。
“没错,筱梅的确是死了。”答话的是一个脸色蜡黄,衣衫单薄的媳妇,“听说周嬷嬷请了常大夫过来,但还是没救回来。可惜……”那媳妇突然想到黄氏向来讨厌筱梅,猛得掐住了话头,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多话。
黄氏嘴角轻轻地挑起了一个弧度,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左手抚摸着手上的金手镯,眉眼间透出了一股快意,轻蔑地笑道:“哼,她也有今天。”随即又想起这几个月来的委屈,脸上浮起了一层戾气,一把地推开小丫鬟,狠声说道:“便宜了她了,要不然……”
那媳妇见黄氏这凶恶的模样,料想着今天讨不到好处,就不想再在这里看她的眼色,笑道:“黄家妹子,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孩子……”
一语未完,一个眉眼轻浮的大丫鬟推门进来,尖声说道:“孙家媳妇说话真有趣,我们奶奶跟你可不是同一路人。就是前边的封娘子,见到我们奶奶还得称一声‘刘大奶奶’呢!”
黄氏似笑非笑地暼了孙家媳妇一眼,假意责骂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孙家妹子跟我可是姐妹。”只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的姐妹。
孙家媳妇脸色瞬时涨红,难堪地说道:“奶奶说笑了,我……担当不起。”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异常恼怒,自己那口子没出息,使得自己不得不巴结、讨好刘家婆媳。但黄氏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秧子。充当什么少奶奶,大家不过是看在她家是太太陪房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罢了,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黄氏这会是踌躇满志,正打算刺她两句,一个粗使婆子神情慌张地跑了进来,“奶……奶奶……不……不好了。”
黄氏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奶奶我好得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说着朝屋里的两丫鬟叫嚣道:“还不快叉出去。什么东西,尽丢人现眼。”
那婆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受了一顿奚落。更被赶了出去,狠狠瞪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扭头就走,呸。什么玩意。死到临头了,还充什么大家少奶奶,老娘还懒得理你们呢。
※※※※※
“大妹子。太太这会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刘安家的上前两步,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婆子手中,赔笑问道。
婆子掂了掂,还挺沉的,塞到了怀里。粗声粗气地回答道:“太太找你自有太太的道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刚刚周嬷嬷可是再三叮嘱了。千万不可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再说了,以前刘安家的可没少给她脸色瞧,哼,都是奴才,谁又比谁高贵了?
刘安家的气得肝火直往上冒,暗暗恨道: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婆子,也敢给她脸色瞧,等着瞧。
不过今天的事情来得有点蹊跷,自己还没进家门就被叫住了,连换衣裳的时间都不给,而且婆子又如此不给脸。难道有人在太太面前说了她的坏话?但最近自己没有得罪谁呀,连上次姑娘如此不给脸也忍了下来。难道内院出了事情?
刘安家的一路上都想探问点消息,但无奈那婆子跟得紧,只得神情不宁地进了韶华院。
“姑妈,你怎么在这里?”刘安家的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萎靡不振的马婆子,难道是马婆子犯了事,太太迁怒到自己身上?
马婆子抬起头,张了张嘴。
“文末姑娘,这怎么回事?我想见太太……”看到文末过来,刘安家的仿佛看到了救星,忙丢开马婆子,赶到跟前。
“刘安家的,先跪着吧。”文末打断了刘安家的话,“刘奎呢?怎么还没叉过来?”
刘安家的脸色剧变,这怎么牵扯到奎儿身上了?
“他不在府里,估计一会才能到。”婆子笑着回答。
“文末,我要见太太,我要见太太。”刘安家的顾不上面子,一把扯住文末的袖子,高声喊道。
“文末,让她俩进来。”
“太太,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奎儿向来是个好的,怎么要把他叉过来?”一进门刘安家的就哭喊道。
“闭嘴。”祝姨娘大声喝住,“再吵闹,掌嘴。”
“马婆子,刘奎经常从你看守的角门进入花园,有没有这回事?”薛太太双目冒火地盯着马婆子,声音越来越严厉。
马婆子被吓得瘫在了一边,“太太,我……”
“有?还是没有?”薛太太脸上布满了寒霜,一想到筱梅的事情,恨不得撕了眼前这几人。
“有……”
刘安家的一听到薛太太的问话,就知道事情是冲着刘奎来的了,现在见马婆子似乎要承认,忙打断她的话,“太太,刘奎是个外男,怎么会擅自闯进花园呢?这可能是误会……对,是误会。”此事无论是真假,都不能承认,否则刘奎就是死路一条了。
“对,是误会。”马婆子也反应了过来,附和道。
“周嬷嬷,掌嘴。”宝钗冷眼看着刘安家的。
周嬷嬷因为筱梅的事情,在薛太太和宝钗面前落了脸,心里已经积了一肚子气,这会听了宝钗的话,上前抡起胳膊就给了刘安家的两大刮子,直打得她两眼冒星星。
“马婆子,我最后为你一次,有还是没有?”薛太太的耐性已经没有了。
马婆子偷偷回头扫了一眼刘安家的,只见她脸部红肿,嘴角直冒血丝,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既然马婆子不愿意说,来人,把她拉出去杖毙了,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留着有何用?”
祝姨娘只是吓唬她,筱梅的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无论是薛太太还是宝钗,都不想也不愿在这关头打死人。
可惜马婆子心里有鬼。已经被吓坏了,什么都招了,“太太,是我糊涂了,刘奎进过几次花园,说是……说是想看看景色……哎呀……”
“哐啷”的一声,只见马婆子双手捂住额头,鲜血顺着手指缝流了出来,身后一个粉瓷茶杯摔成了碎片。
薛太太脸色潮红。手上青筋直冒,“去把刘奎杖毙了。”
“太太……”刘安家的顾不上嘴巴疼痛,匍匐地爬到薛太太脚边,“太太。刘奎只是贪玩而已。你饶过他这一回吧,太太……你往日最心善了,你饶他一会吧。”
刘安家的一早就出去了。尚未回到家就被婆子叫了进来,根本不知道筱梅自杀的事情,好不容易来了个报信的婆子,又被黄氏气走了,否则刘安家的早就应该得到信息了,两件事情一连起来。估计她就不会这样说了,这样只会更加惹怒了薛太太。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太太,刘奎擅自挪用铺子的银子,秦管家已经把他绑来了。”文末心惊胆战地在门口说道。
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全明白,但以她的聪明,早就猜得七七八八了。知道的越多,心里越是害怕,如果太太要……自己可如何是好?
宝钗看到薛太太脸上潮红,青筋直冒,忙让文末打水过来,伺候薛太太重新梳妆。自己避到了屏风后面,今天的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丑闻,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本不应该参与,刚刚只是事急从权。
秦管家恭敬地给薛太太请了安,余光扫了一眼跪着一边的刘安家的和马婆子,朗声说道:“太太,我今天查账时发现铺子少了一笔银子,是刘奎拿走了,我已经把罪魁祸首绑来了,请太太明示。”
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可能瞒得了别人,但根本瞒不住秦管家。而且秦管家的前程跟薛家是连在一起的,宝钗主张把此事跟他说了。而刘奎做的事情不仅不能摆上台面,反而还要多加掩盖。因此发落刘奎就得另找借口。
“呜呜……”刘奎双手被绑得结实,嘴巴也被堵住了,原先只是以为无意间得罪了秦管家,仗着自己一家是薛太太的陪房,并不是很害怕。这会看到他老娘红肿、流着血丝的脸,心里又不确定起来,呜呜地叫喊了起来。
刘安家的想说什么,但看着一边虎视眈眈的周嬷嬷,又咽了回去,现在只盼着太太能够看着自家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能够饶过奎儿一命。
文末忙带上门守在门边,这会撇清已经来不及了,但愿太太看在她一直忠心的份上,不要追究。
“让他说话,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薛太太脸色好了些,但心里的怒火依旧不减。
薛家这些年来不是没有过龌蹉,但是从没有闹到明面上过,而且还是自己的陪房,这是明晃晃地打自己的脸。
况且蟠儿、钗儿渐渐地大了,也到了议亲的年龄,如果这是闹出去,薛家没脸不说,如果钗儿的闺誉被人质疑,刘奎即使死上一千次也难让她消气。
“太太,我没有贪银子,秦管家污蔑我,太太你可要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好人呀。”秦管家一拿开堵在他嘴上的布,刘奎就叫喊了起来。
“筱梅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薛太太也不想再兜圈子了,直言问道。
刘奎顿时傻住了。
刘安家的忙喊道:“筱梅……”周嬷嬷眼快手快地捂住了她嘴巴。
“是不是你的?”
筱梅怀孕的事情刘奎也知道,原以为她已经打掉了,没想到……事情还闹到了薛太太跟前,心里害怕了起来,“太太,是我一时糊涂,我愿意负责,我娶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