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李大娘来了。”月影等了一会儿，见宝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得不开口打断了她的练字。
宝钗手一顿，墨水顺着笔尖滴到了雪白的宣纸上，好好的一篇小楷弄坏了。
“知道了。”宝钗叹了口气，把笔搁下，洗了洗手，才去了偏厅。
“大娘这会过来，可是为了小燕的事情？”宝钗直言问道。
“姑娘，小燕……”李大娘为难地看着宝钗，欲语又止的。
“可是哥哥不同意？”虽然是在询问，但宝钗已经从李大娘的神情上得到了答案。
“大爷说，小燕的事情由他做主，让我不要多管。”李大娘嘴里微苦，大爷一听说要把小燕配小子，马上就黑了脸，冷冷地盯着她，问这是谁的主意。她哪里敢提姑娘两个字，只得说小燕年纪大了，按照府里的规矩是应该放出去婚配了。饶是这样，大爷还是发了一顿火，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哥哥还有其他的吩咐吗？”以宝钗对薛蟠的了解，薛蟠如果对某个物品、某个人上了心，肯定不会就这样草草放过。
李大娘偷偷窥了宝钗一眼，见宝钗没有生气，才继续说道：“大爷还说了，等他考中了举人之后，就会给小燕一个名分，让我们不要多管。”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宝钗挥挥手打发了李大娘，沉默了一会，让丫鬟去请了宫嬷嬷过来。
“姑娘，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得眼睛都直了。”宫嬷嬷从回廊的另一端走过来，见宝钗脸色有异样，忙打趣道。
宝钗笑了笑。又把视线投向了外边的世界。
白云不时地从太阳底下飘过，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院子外边的几颗桃树上桃花已经慢慢地凋零。片片残花随风飘落。屋檐下，几个燕子的鸟巢已经筑好，就不知道明年它们还会不会回来？还记不记得今年发生的事情？
良久，宝钗收敛起脸上的迷茫，“嬷嬷，如果人的腿上长了个东西，不拔出来腿会慢慢地坏掉，但拔出来后会不断地流血，会很痛很痛。你说是拔好还是不拔好？”
宫嬷嬷微微落后宝钗小半步。陪着她抬头看梁上的燕子，“姑娘说的是小燕的事情吧。姑娘不是已经有定夺了吗？”
“拔出来虽然会痛，但总比腿坏掉要好。”宝钗虽然在笑，但笑容很勉强。“但是哥哥……我不想哥哥不高兴。”
宫嬷嬷暗暗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就先缓缓吧。她只是一个丫鬟。现在还没成气候，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宝钗脸色微微好转了点，“嬷嬷。我怕她……如果……如果……弄出来……事情就不好了。”
宝钗虽然说得含糊不清，但宫嬷嬷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握了握宝钗的手，笑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跟太太提，让太太安排一个老成的嬷嬷给青枫院。大爷还没有成亲。真弄出这种事情来，以后大奶奶的脸上也不好看。”
宝钗笑了笑。就由着宫嬷嬷去安排。
※※※※※※
“姐姐，怎么办？姑娘不仅破坏了姐姐的好事，而且还把帮姐姐说好话的祝姨娘撵去了家庙。这……”
青枫院的西厢房里，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着急地回来转着圈圈。
小燕放下手中绣了一大半的荷包，勉强地笑了笑，“那也没办法，我认命了。”
“姐姐，你怎么能认命呢，姑娘再厉害也只是个姑娘家，没有一直插手管大爷房里事情的道理。”这丫鬟比小燕还激动。
“那你说怎么办？”
“这……”丫鬟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小燕，她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小燕叹了口气，“这事情你就别管了，就这样吧。”
“可是……姐姐你甘心吗？眼看就要得手了，却……”
小燕含怨地看着芷兰院的方向，她当然不甘心了。她并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一直忍受着别人的欺负。为了今天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汗水，付出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成了大爷的人，好不容易盼来了名分，但就因为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话，什么都抹杀了。她如何能甘心？
“白菊妹妹，你说姑娘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呢？我似乎从没有得罪过她？”小燕这几天想破了头脑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白菊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宝钗讨厌小燕的原因，只得说道：“是不是有人再姑娘耳边说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是不是白露？或者是白霞？”
小燕脸色暗沉了下来，白露和白霞都是薛蟠身边的一等丫鬟，而且还都是个家生子，白露的母亲是库房的一个管事，在薛太太面前有两份薄面。白霞虽然双亲亡故，但她有个跟在秦管家身边做事的好哥哥。小燕对她们俩都挺忌惮的。
“也很有可能。”除了她们俩之外，小燕也想不出还有谁会跟自己过不去。她绝对不会想到是她太聪明，太有野心，才引起了宝钗的忌讳。
“大白天的，姐姐在房里和白菊商量什么事情呢？”门外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是白霞，小燕和白菊都听了出来，皱了皱眉头，方把门打开。
“白霞，今日是你在轮值的日子，你不在书房伺候大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小燕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淡淡地问道。
“大爷这会有事，见我忙了大半天，体贴我让我回来休息了。”
白霞不理会小燕的冷淡，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伸出染得鲜红的指甲，夸张地说道：“姐姐，你看我的指甲染得如何，这可是大爷亲手帮我摘的凤仙花染的。好不好看？”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撩起袖子，露出了一个碧玉镯子。
白菊缩了缩眼瞳，“白霞，你这镯子哪里的？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镯子？”
小燕暗暗叹了口气，这白菊忒老实，这白霞摆明了就是来炫耀的，她还给她递了个梯子。
果然，白霞瞥了一眼小燕，掩嘴轻笑，“傻妹妹，这当然是大爷赏的，我一个丫鬟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小燕嘴角含笑地点点头，没有接她的话题。
白霞又笑道：“大爷对我们真好，前些日子赏了我一串手链，今儿又赏了镯子，姐姐在大爷身边伺候的时间更长，想必姐姐也得了不少的好东西吧。”
白菊气呼呼地站起来，“小燕姐姐当然是……”
“白菊坐下。”小燕打断了白菊的话，“妹妹说笑了，姐姐没有妹妹这么大的福分。”小燕轻描淡写地回答着。现在姑娘对她印象不好，如果再知道大爷赏了不少的好东西给她，估计对她敌意会更重。她虽然不怕姑娘会把她怎么样，但如果因为姑娘惹得太太不高兴，就得不偿失了。
白霞手中的镯子她是不知道，但前几天的那串手链，分明是白霞自己看口讨来的，大爷只不过是看着她哥哥的份上，见东西不值钱，随手扔给了她，这也值得她摆显？
白霞见小燕没有什么反应，又说道：“瞧我说了半天的废话，差点忘了恭喜姐姐了，姐姐可别跟我生气哦。”
白菊疑惑地眨了眨眼，“恭喜？姐姐最近有什么喜事吗？我怎么不知道？”小燕唯一的喜事已经被姑娘破坏了，还有什么好事？
小燕脸色暗了暗，“我有什么喜事呀，妹妹可别乱说。”
“姐姐，你别害羞了，我们都知道了。”白霞直直看看着小燕，脸上的笑容异常地灿烂，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真心地为小燕开心。“我前儿见到了李大娘，她正准备给姐姐做媒呢！这可不是好事？”
小燕脸色微微苍白起来，她没想到这件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你胡说。大爷不会把姐姐嫁出去的。”白菊狠狠地瞪着白霞，“大爷已经答应姐姐了，不会放她出去的。”
“白菊，你乱说什么呢？哪有这回事呀？”小燕假意训斥道，脸上却飘起了一层红霞，欲说还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反话。
“有这回事？”白霞大吃了一惊，她虽然不知道小燕怎么得罪了宝钗，但听说宝钗说服了薛太太，打消了纳妾的事情，还让李大娘给小燕说亲，以为小燕这回完了，没想到……
“那是大爷亲口答应的，难道还有假的不成？”看到白霞吃瘪，白菊顿时高兴了起来。
白霞失落了起来，她本以为这次能够除去小燕，自己还有机会呢，但……不过也还是有机会的，自己今年才十六岁，比小燕年轻，她还等得起。而小燕得罪了姑娘，就等于得罪了太太，想做姨娘？哼，难！
小燕虽然不知道白霞在想些什么，但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大爷比自己还年轻，等过了今年的乡试，就该娶大奶奶了，如果她不能在这一年半年里，哄得大爷纳她为妾，等大奶奶进门后，她也老了，就更难了。难道她一直只能做个通房吗？她不甘心，可是……难道真要走那一步吗？可是这样一来，就会把姑娘得罪了彻底。
小燕顿时犹豫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