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姐说笑了,一点点小事也值得特意说?我早忘记了!”俞清瑶笑得甜美,反手握着丽姿的,偷偷在她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合谷穴”捏了下。
合谷,属手阳明大肠经,位于手背虎口处。主治齿痛、手腕及臂部疼痛、口眼歪斜、风寒发热等症。不是医家的俞清瑶知道此穴位,是因前世受穷时,常常见到大夏天顶着毒日外出赚钱的穷苦人家,用土办法治疗中暑——躲避到阴凉处,喝两口凉水,同时按压人中、合谷……不大严重的话,挺有效果。
但此刻,她按此穴位,是因为挤按“合谷”时,比较酸涨疼痛。
果然,丽姿下意识的“哎呦”出声。
“怎么了?”
沐天恩奇怪的一挑眉。
丽姿本想告状,说俞清瑶掐她来着,但她刚刚貌似在道歉?多了个心眼,看了下姐姐丽君。丽君连忙使眼色,不可在舅父面前起冲突。逼于无奈,只好忍下这口气,
“没什么,只是感动清瑶妹妹这么善良体贴~”
最后两个字,是着重语气说的。
俞清瑶笑而接纳了。
她就不信,丽姿敢当着舅舅的面,说自己掐她了——光凭两人的身高,还有力量对比,就不会有人相信“柔弱”的她能欺负丽姿吧?
结束了虚伪的道歉,沐天恩问起庶妹沐天怡的身体状况,丽君姐妹的表演时刻到了,细细的诉说母亲怎样病情加重,夙夜不能安枕。她们又是如何伺候病榻前,如何熬药不假人手,如何劝解母亲服药,将母慈子孝的画面描述得令人感动万分。直觉得,天下最孝顺的女儿非丽君、丽姿不可。
丽君说得细致,每每用最朴素无华的言语流露眷恋依赖母亲的深情,催人泪下;而丽姿则是一片“娇憨”,说起母亲不听话,使小性子逃避吃苦药的时候,她是怎么撒娇卖痴。变着法子哄骗母亲吃药的。姐妹俩个一正一奇,充分满足了沐天恩膝下没有女儿的遗憾。
都说养儿防老,可儿子粗心大意,长大了就会调皮捣蛋,哪有女儿相处起来温柔贴心?日日操劳国事。回到家中听女儿撒撒娇,什么烦恼都没了!
俞清瑶退到一边,眼角清清楚楚瞧见了舅父面上的愉悦。心底浮起一丝丝悲凉。
明知道丽君姐妹惺惺作态,故意做作博得舅父的怜惜疼爱,但她能怎么样?拆穿?不,那样闹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过。舅父也不会把疼爱转移到她身上,反而会厌弃。
她只有安静的听着。耳边仿佛回想起了水月的话。即便是私下交谈,提及皇家之事,也未免过了度。除非,是想暗示着什么!
长公主和亲……莫非指得是未来婚事?
俞清瑶一惊!她早断了嫁如意郎君的美梦,只盼着今生嫁入的人家不要太糟糕,相夫教子、平平安安足够。水月师太话里话外,似乎提醒她早做打算。对了,舅婆半年前送大金嬷嬷来教导她规矩,似有将她送给七皇子为侧室之意!
虽说得到舅公的喜欢,可以求舅公做主。但别人不知道她的想法啊,万一以为把她嫁到皇家,是为她打算。那就坏了!哭都没处哭去!
不想争,但如果不争。就没了立足之地,怎么办呢?
丽君、丽姿故意针对俞清瑶,不是本身对她有什么意见,而是俞清瑶的存在威胁到她们在沐天恩心中的地位罢了!同样的,俞清瑶想到未来婚事,全在舅父掌握之中,不讨好舅父,还能怎样呢?
她不想装柔弱,唯有一个的法子——投其所好。古往今来,唯有此招百试百灵。
正在思量具体情形时,抬眸瞧见丽姿一个挑衅的眼神,似乎在说,看吧,舅父还是最喜欢我们姐妹!跟我们说话的时候,都没看你一眼!也没问你一句话!
俞清瑶心中冷笑了下,看来自己的反击没让两姐妹失了锐气,从此不敢跟她争斗,反而更想打压她了!那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舅舅,姨妈年前天气寒冷时还偶尔出来走动,怎么入春了反而病情加重了?大表姐与二表姐这般精心照顾,病还一时好一时坏,莫不是药方……”
“清瑶妹妹,给母亲看病的大夫是舅父亲自从太医院请的!”
“哦,”俞清瑶面上露出不安的神色,“我不知是太医院的国手……”
沐天恩笑着摆手,“无妨,瑶儿也担忧么!”
俞清瑶这才笑了笑,“想来姨妈看到大表姐、二表姐这么孝顺,病情会很快好起来的。”她就不信,没病装病就罢了,还能编出许多感人肺腑的话?要是不接她的台阶,倒要看看丽君还能说些什么来。
真被她料中了,丽君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希冀,浑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这层光辉让她多了层圣洁美好的气质,双手合十,
“承妹妹吉言了。若母亲真的康复了,丽君一定要去报恩寺重塑金身,谢菩萨保佑。”
看人家演得多好,跟真的一样,前世败在她手里,被母亲三人愚弄倒也不冤。
俞清瑶平心静气,点头赞同,“那是肯定的。”没说“你有什么钱能帮菩萨重塑金身这种话”。
丽君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微笑起来,姿态落落大方。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温婉得体的姿容,才能维持在舅父心目中的形象,否则……还能投靠谁?越想,就对俞清瑶更加气恨,自己母女已经没有其他容身之处了,好容易在侯府扎下根,为什么俞清瑶要跟弟弟来抢夺她们母女的位置!明明有那么多的嫁妆做依靠了!
不理会丽君心头的怨念,俞清瑶笑着走到书案前,“舅舅,您还没说这些字画怎么办呢!”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在画轴旁画圈圈,明显期待的样子。
“哈哈,就与你拿回去慢慢欣赏吧!只让丫鬟小心照看着,别被茶水污了。”
“谢谢舅舅!”
俞清瑶快活的笑着,忙不迭把画轴一收。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沐天恩心情大畅,捋着胡须开怀大笑。可目光随即注意到俞清瑶抱着画轴的手上,笑声顿了顿,脸色微微一变。
白嫩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提某人印上去不久的鲜明指印了。很明显,是才发生不久,丫头们谁敢按捏小姐的手?只有刚刚丽姿,借着机会故意握清瑶的手。现在红肿还没消,可见当时用了多大的力!
其实,有些冤枉丽姿了,她的力气本就没多大,加上当着舅父的面,不敢做绝,就是出出气、泄泄愤而已。哪里料得到俞清瑶的肤质细嫩脆弱,略微几点红痕都很难消除。
世人总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当着他的面,都敢欺凌他嫡亲妹妹的女儿,背着他,谁知道有什么?
丽君姐妹今天的一番表演,注定是打了水漂了,还惹得沐天恩动了疑。他接天怡母女而来,是为了消遣烦闷,将来最多费一份嫁妆罢了;而清瑶姐弟……却是霓裳的儿女,半点意外也出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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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亳城,快刀乱麻分了家的俞老爷子,站在松涛阁的一处葡萄架子下,望着一簇簇茂密生长的葡萄叶子,面上的笑意淡若于无。
他穿着一件褐色细绸对襟长衫,身体佝偻着,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正在铲地,把葡萄秧子周围的杂草全部清除。那些失去了水分的杂草,被他仔细的按大小分好,根是根,稍是稍的。旁边徐万宁见了,不好说“老爷子您费功夫把杂草分类,一会儿还不是要扔的?”因为按规矩而言,帝师老人家就不该做乡下农夫做的粗活吧!
“老爷,县令又来了,在门外跪着要见您呢?”
“不见!”
俞老爷子挥挥手,没有半分兴趣。
“可是……”看了一眼老爷子的脸色,徐万宁硬着头皮道,“大少爷说他是长房长孙,您书房的那些书,应该留给他吧、……”
“哼!”老爷子手下更快了,铲啊铲的,颇有架势。若是俞家老小见了,肯定要大吃一惊,因为分家前老爷子病得缩在躺椅上,整个人缩小了几倍似地。但现在呢,精神矍铄,身体也健康了!
“告诉他,专心政事!”
分家时看见那些名单,高兴的什么都忘了,这会子想起书籍代表什么了?晚了!
“在书房里挑一箱子《四书五经集注》给他,让他以后别有事没事往老宅跑。他娘不是给他定了婚事?趁早成家立业。”
“是。”
徐万宁便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出去跟俞子轩说了。
虽然奇怪曾祖不肯见他,但其他人也一概不见,俞子轩只能掉头转回——至于四书五经的,他都中了进士了,还要那些干嘛?看也不看一眼。不过,不能说没用,因为他将来生了儿子也是需要的嘛!
老爷子叹幽幽的望着杂草,心道弃子偶尔也会发生作用的,只要摆在合适的位置上。
“回去把书房整理吧,所有有老三标记的书籍,都装箱送到安庆侯府里去,交给三丫头。”
“是。”
“另外,传信给老三,叫他……回来吧!”
“可是……”徐万宁下意识的想说,三爷无诏不能返京啊!
“可是什么!你去传信,他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到北疆见了他,就说我快死了!叫他回来看我一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