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jq的俞清瑶一刻也呆不下去,只觉得暖阁里的空气飘荡的酒香都是暧昧的,熏得她呼吸艰难,就快憋死了,!而那边端王还在与沐天华低头说着什么,并没注意到她;文娘带着肤浅媚人的微笑过来,在犀牛角杯里注入了色泽深红的葡萄酒,讨好道,
“姑娘请用……哎呀……”
不知是故意还是有心,一个抬手,打翻了犀牛角杯里的酒汁——尽数洒了,溅在俞清瑶缕金挑线的棉裙上,。吧嗒吧嗒,湿了一大块儿,吓得文娘急忙跪在地上,声音百转千回的“哎呀”一声,柳眉轻蹙,颜容哀婉,一副慌张无措,又楚楚可怜的样子。
“奴婢不是故意……”
一面说,一面眼眶迅速积满了泪水,欲掉不掉,就在眼眶里打转。
换了别人,怜香惜玉都来不及吧?
可俞清瑶见了,不仅没有怜悯的心思,反而大怒!从她的角度,文娘低头再微微抬起的弧度,那张脸,怎么越看越像她自己呢?(其实是像沐天华)
而文娘表现的也太明显了,虽然是下跪认错,但眼神一直往端王那边瞟呢!什么意思?勾勾搭搭,当着她的面,当她是死人吗?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因此听见了端王咳嗽一声,“罢了,日后做事仔细些……”明显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也不听,生母她没办法,一个奴才也要忍?于是,她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掀桌!
啪哒,把桌面她够得着的东西全部划拉下去,深红色的酸枣糕,带着蜜汁的糖糕,还有轻轻一碰就碎了的粉状栗子糕。连着粉彩碟子一起,统统淋到文娘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砸了个乱七八糟。
这回。文娘惊吓是真的了。
周围所有伺候的侍女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惊吓。
眼看着端王眼底急遽窜起的怒火——便是他的亲生女儿,嫡长女周芷苓,也不敢当他的话是耳边风啊!前面刚发话别计较,。后头就掀桌,什么意思?对他不满吗?沐天华站了出来。嗔怒道,“端郎,你也真是,霓裳好不容易跟瑶儿有说说私密话的机会,就不能清净一会子么!”
一语双关。
明着指他突然到来,打扰了母女好不容易的“和好”;暗指文娘捣乱,不会伺候就不要上来。害得她女儿大冬天的湿了裙子。兴许还要挨骂,那她跟女儿不是越来越疏远了吗?
端王再看文娘,满头糕点碎末,说不出来的狼狈,对比沐天华举止高雅、神情自若,哪里会为一时的贪欢对真正的心上人发怒?借着坡就下来了,笑笑道,
“也太宠着了。虽说女儿有点脾气不受人欺负,但过了度,就不好了。”
“我愿意!我的女儿。我不疼,谁疼?”语气带了点娇横。
看着两人打情骂俏,俞清瑶脸色涨红,袖口中的手握得紧紧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原地站稳。一阵阵的羞恼、愤恨,还有自小教导的人伦纲常,几近崩溃!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容易理清了头绪,保持声线的平稳,
“清瑶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诶,别走啊!”
沐天华紧紧拉着女儿——她知道端王心理是不痛快的,端王身份摆在哪儿,普天之下能给他气受的,唯有皇帝、长公主、惠太妃三人。就算自己偶尔发发脾气,使个性子,也要拈着火候,不能过分了。清瑶竟然掀桌,真是胆大啊!
但她欣赏。
小孩子么,有不顾体统、不管是非发火的权利。况且沐天华私心里以为,女儿之所以淋了文娘满头的糕点碎屑,肯定是为自己这个母亲抱不平的缘故。越想,就越发觉得女儿贴心,完全忘记了前不久,她还哀叹“自己亲生的女儿,跟人家后妈养的一样”,。
文娘是怎么勾引王爷,怎么爬上床的,她一清二楚!不过跟了她五六年的贱婢,学着她的言语、神态、身段,不到三四成,就妄想爬上枝头?做梦呢!她没出招对付,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冷淡的瞥过文娘,她紧紧搂着俞清瑶的肩膀,俞清瑶奋力挣扎了两下,竟没挣扎开——也是她不敢“拼死”推开的缘故。
“王爷,看你!一来就把我的瑶儿吓坏了!要发脾气,对外面人发去,我女儿娇娇弱弱可经不得王爷的威严。唉,瑶儿,裙子湿了冷不冷?可怜,娘带你下去换了……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娘为你准备了好几套冬衣呢!前儿就想打发人送去了,今儿可巧,你自己来了,来,跟娘过去试一试,不好的话叫她们改。”
几句闲言,立刻转了话题。
端王听得“王爷”称呼,知道霓裳这是不满了。虽说睡了个丫鬟,芝麻大点的事,但当着小辈的面闹起来,也忒没脸了。而且不经意间,看到霓裳怀里的俞清瑶,白皙柔滑的小脸通红,黑亮的眼珠儿盯着自己,那眼神……太有穿透力了!
仿佛瞬间刺中心灵,任何伪装、掩饰都起不了作用似地。
端王的心,立刻提起来,咯噔一下。
很奇怪。
这个眼神,是仇恨的眼神,是带着深深恨意又无力反抗的眼神,是羞耻的谴责的眼神,但端王,居然没办法为此生气责罚。
人,是很复杂的,情感更是如此。储凤栖三言两语,就挑起了他对俞清瑶的戒心,为何?因为俞清瑶是俞锦熙的女儿,情敌的女儿!他永远不可能放心,更不可能当成亲生的,无保留疼爱。
同样,俞清瑶是沐天华所出,她的五官容貌似极了年少时候的霓裳——那个阶段的端王,正是与沐天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对他而言,那就是“初恋”!最纯洁、最纯真、最深刻,是他永远无法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到的纯美感觉。
所以,他明明知道俞清瑶有“恨”,却无法下杀手,扼杀仇恨的种子。
就像一根刺,扎到他心灵最柔软的地方。虽然,大可以狠厉的拔掉,可……作为王爷,一个权贵,一个政客,他柔弱的地方不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似风光,背后却是历练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了许多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情,杀了许多本不该死的人。他的心,早就穿上铜盔铁甲、百毒不侵。
那份柔软,是他珍视的。如果没了这份柔弱,可能他会变得跟皇帝兄长一样,冷清冷血,连自己兄弟儿子也不放过,说处死就处死,眼睛也不眨一下……
端王恍惚了一下,仿佛预见了日后,俞清瑶带着她的恨意疯狂向他报复——那根刺,越来越深,越来越尖利,终究会是刺得他流血而亡,还是渐渐的融化消失?
谁知道呢?
至少此刻,端王看着霓裳温柔带着嗔怒的笑容,竭力压下了心中的烦忧,感觉只是自己多虑了。小丫头只是小丫头,凭什么本事向他报复呢?而霓裳的笑容,仿佛有治愈功能,任何不快只要看到她,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心中暗暗的想,日后再也不冲霓裳身边的人下手了——
晃了晃神,当下有些调侃的道,
“好好,都是我的错。往常只是把‘清瑶’的名字时时挂在嘴边念叨着,这会子行动都偏着,我都要靠边站了。”
霓裳掩住唇,轻轻的笑,这回连看也不看文娘一眼,就牵着俞清瑶的手,进了内屋。
文娘的下场,无须多问了。
反正俞清瑶再也没见过她,也没人提起过她,。
……
满满一箱子珍奇皮草,香狐皮,灰鼠皮,血貂皮。
“瑶儿,你要去金陵书院了,娘亲早就让人给你裁剪了大衣裳,又怕你长个子,白做了衣裳不好看。过来,今天好好给你量一量。”
俞清瑶默默无语的靠近,近距离的观察生母。
她的母亲,真的不愧为“京城明珠”,三十岁的人了仍如二八少女,皮肤光滑紧致,眼角一丝细纹也无,清眸流盼、粉光若腻,皎若秋月,闭月羞花。而且浑身散发着超逸脱俗的气质,不像自己,空有清秀的五官,却无神采。
她与母亲的距离,大概就像是临摹的书生,与传世名家笔下绘画的区别吧。就算画得是同样的风景,一个空有其表,一个却能当成传家宝。
“为什么?”她情不自禁,喃喃的问出来了。
“明明文娘跟王爷……娘,你为什么不生气?不愤怒?”
沐天华丈量的手指顿了下,抬高眉梢,半响,捂着唇轻轻笑起来,“我闺女原来为这个生气啊?呵呵,这有什么好气的?”
她乐不可支,仿佛遇见的不过是再小不过的芝麻事。
“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猫呢?管不住的,男人都一样。横竖他的心在我这,也不会为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忘了我,睁一眼闭一眼就完了。认真起来,闹起来,才难看呢!”
沐天华教育女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呆瓜!”(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