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这些话对天不能说,对地不能吐,我憋在心理好久了,。还以为这辈子只能藏在心理,再找不到一个知心人的,没想到遇到姐姐……”
俞清瑶又一滴泪珠滚下,轻轻的握着阮星盈略有些粗糙的手,“在外,我装着坚强,装着无所谓,谁知道我心理跟熬油似地,每一次听到外人嘀咕‘身世’,就跟刀刮一样。”
“好妹妹,你不怪我当初知道你身世,丢下你不理睬?”
“呵呵,妹妹早说过了。那时的我,便是自己也厌弃的,谁清清白白的好女儿愿意惹上污水?姐姐,有一刻我怨恨老天,为什么让我身为沐家女儿跟探花郎之女!可过了那道坎儿,心理就放开了。我俞清瑶立得正,站得直,生平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凭人骂去,我依旧俯仰不愧天地!越是骂我的,越是卑微怯弱,他们不敢对端王质问,便诋毁侮辱我这个无根无凭的弱女子……”
阮星盈想到心头大憾,心道若是她母亲能想通,是不是就不会被逼着悬梁自尽了?
越是想,悲伤的泪水越是模糊双眼,怎么擦也擦不完,“好妹妹!你怎么也不早些把心理话说出来?自己憋着,不难受吗!”
“呵呵,姐姐,我已经……这样身世了,再若‘不孝’,那将来可怎么样呢?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忍着罢!”
阮星盈听得这话,想到俞清瑶才十三岁,相识一来的日子一点一滴,越发为她的坚强和韧性而敬佩、感动。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许久都未松开。
……
随后,俞锦熙去见了山长刘岩胜,。大概是心思不在上面,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告辞了。刘岩胜客客气气的送他离开山门,笑着摇摇头。根本没把所谓“诗仙”放在心上。
至于下毒、落水,金陵书院可是江南地界最大的书院,一直饱受赞誉。怎么能传出不好的话来?所有知情学生都被下了封口的命令。前山还好,对所谓落水一知半解。又涉及女子清誉,饱读诗书的士子们也不愿做小人。而后山,下毒的影响太坏,偶尔有人提出疑问,说“毒未必是周芷苓下的,还没查探清楚,恐诬陷了好人”。结果被其他同学集体反目——替周芷苓说话?你丫是不是一伙的?巴结郡主,连良心都不要了吧!
李慧醒来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招认了!她哭哭啼啼,承认自己是受了周芷苓蛊惑,一时冲动,想着去害死俞清瑶,得到小醉楼的考题。有证人的证词,可谓铁证如山!不能替无故受害人出头就算了,还想为害人者说话求情?她周芷苓是郡主,天潢贵胄。书院治不了她,但我们学生有自己的道德标准,才不要跟胡作非为的皇室女牵扯到一块儿!
周芷苓的日子难过了。原先她用权势,逼着女院的学生投靠她。否则就受排挤孤立。如今,也尝受到了被孤立的滋味。任谁见到她,该行礼的就行礼,可没人跟她说话,或者一见了她就急忙躲开。周芷苓气急,大喊大叫,她没有下毒,毒不是她下的。
可,谁相信呢?
即便有人信了,也会被同伴拉着,不要跟郡主走得太近。买凶杀人她做得出,何必惹得一身腥?
……李碧云似有若无的暗示,全白费了。她固然是山长,可顶多要求老师不可对郡主要求过严,能让全体学生跟周芷苓交好吗?
不可能。
所以周芷苓在女院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难过。她能感觉到别人即使行礼,眼底也是藏着不屑和鄙视的。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忍受?暴怒起来,她砸了房里的杯盏碗碟,又拿“暗香”的花花草草出气,这下,连老师也不爱打理她了,指明不准她来上课,。弄得李碧云焦头烂额,心理也在怀疑起来,自己为了发展书院,把郡主弄进来,到底是对是错?
当全院师生一起抵制周芷苓,抗议的书信都快填满了李碧云的“长相思”,她不得不放弃彭家的巨大利益,出面暗示,“郡主,其实你出来蛮久了,何不回家看看……”
周芷苓怒极,跳着脚骂李碧云,你算什么东西,敢赶本郡主走?本郡主偏不!之后,她行事越发恣意,爱骂人就骂人,想打人就打人,闹得原本井然有序的书院,变得谁也不敢出门,生怕遇到了“煞星”!
这样下去,怎么行!无可奈何,山长刘岩胜请来了齐景暄。
温如晦、齐景昕、齐景暄来书院有月余了,前者是丁卯科的状元,在书院讲学最好,可以说一说现在京城流行的文体,和翰林院几位考官的偏好,对书院学子日后的科举好处极大。至于后面的兄弟俩,则是“慕名而来”。刘岩胜也不管真的慕名,还是假的慕名,反正人来了,就要帮他把“煞星”弄走。
齐景暄说起来,跟周芷苓有点血缘关系,虽然矮了一辈(囧,那女主日后嫁过去,不是也矮了一截,作者汗),但这种时候,有也只有他能帮忙了!景暄问了一些具体情况,想了想,倒是没有推拒。刘岩胜喜不自胜,答应了寻一安静地方,让两人说话。
……
莫愁湖,绿水悠悠。傍水的朱亭里,几棵山毛榉生得碧绿的叶片,遮挡了视野。齐景暄安静的坐在邻水的扶栏后,墨色的眼底幽幽的。湖水波光粼粼,晃荡的水光如光斑,照着他毫无瑕疵的面容上,显得如诗似幻。
周芷苓怒气冲冲的从山道上下来,沿着石子小路进了画舫,见了景暄,有心不理,可一转身,想到自己身边一个可以亲近的人都没有,悲从中来,跺跺脚,“你也是来骂我的吗?”
“怎么会?”齐景暄慢慢的转过身来,。许是双目不能视物的缘故,他的反应好像比常人慢上半拍,可不会让人觉得缓慢,反而有股说不出的优雅迷人。
“郡主永远是郡主。”
“可那有什么用?现在几个下贱崽子都敢踩到我头上来!景暄,你认不认我这个小姨妈?要是认,你就帮我出口气!俞清瑶、阮星盈、李慧,还有那个破山长李碧云,替我狠狠教训她们!我每天看到她们乐呵呵的,我的心好难受啊~~”
说着说着,她痛哭起来!
景暄面色不变,如墨色水晶般的眼珠微微闪动,若不是明知他是个盲人,恐怕会让人觉得在算计谋划着什么。等周芷苓哭完了,他轻声一叹!
声音充满着无可奈何的悲凉意味。
“本来希望你能在书院里过几日快活日子……”
周芷苓猛的一抬头,眼睛通红,“景暄,你在说什么?”
“唉,事到如今,也不能瞒着你了。你可知你父王跟太妃,为何答应你来金陵书院?”
“还能为什么?让我自己挑女官啊?父王说,我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女官,将来嫁人也有可靠帮手,总比宫里面不知谁指来的放心些。”
齐景暄抿了抿唇,侧头,似有难言之隐。
越是这样,越是让周芷苓疑窦丛生,“到底……怎么了?”
“因……因为,犬戎、安南、暹罗都有使者朝贡,说,说要和亲,迎娶大周皇室宗亲之女,结两国长久之好。陛下将几国使者留下了,如今朝中大臣都赞同和亲。”
周芷苓呆了呆,迟钝了半天,忽然跳起来,“这怎么可能,!就算和亲,不、不可能选中我的!我可是父王嫡女,宗亲里女儿那么多,怎么会选我?”
不用齐景暄反驳,她自己先煞白了脸色——广平皇帝登基时,差不多把自己兄弟杀光了,只留下她父亲一脉。所以,除了皇帝的亲生女儿,就只有端王一脉所出的女儿最尊贵。其他宗亲,如文郡王、安郡王等,有没有女儿不说,血缘离得都比较远了。
可笑,周芷苓往常自以为血统高贵,瞧不起他人,如今却要为自己血统高贵而付出巨大代价!
和亲?!远离故土,一辈子再也回不了家,见不到父母,那是多么可怕啊!
“对了,我还有四个庶妹!两个庶姐,可以选她们啊!”
齐景暄无奈的叹息,“谢侧妃之女灵犀君主,日夜照顾小产的母亲,孝心有加,在朝野风评极好。况且她身子柔弱,怕是经不起奔波之苦。是以,并无人提及她。”
“胡说,她身子比我还好呢!装什么可怜……”
周芷苓激烈的大喊。
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最恨的俞清瑶,其实是个微不足道的对手。只用身份一项,就可以压死她。反倒是一直不大重视的庶姐,因占了“长女”的位置封了“灵犀郡主”,才是她生平大敌!早知道这样,年初就不该答应册立她母亲为侧妃了!应该让舅舅好好闹一闹,册立谁都不能册立她啊!
悔恨交加的周芷苓,终于忍耐不住,当天就离开了书院……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齐景昕,藏在山毛榉后,忽然窜出来,“哥,你好阴险呀!干嘛骗人?”(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