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里就是西山?风景不错嘛,!”俞锦熙身穿大红缎绣暗花护领的织金妆花锦袍,五官俊美,骑着白色骏马,如芝兰玉树般笑指西边并不高耸的山峰,故意发出一叠声的赞美。那里,藏在碧树青竹中的几栋屋舍,便是念慈庵了。
此处的风景倒没什么特殊的,但大名鼎鼎的……是住在念慈庵里的,诗仙前妻啊!为了摆脱俞家妇的桎梏,又不想被休或和离落得不好名声,沐天华出了家,躲避世俗约束。由皇帝亲自下旨峰了“文华真人”,当真没人敢多说二话。
只是,如果夫妻关系名存实亡的俞锦熙、沐天华见了面,会怎样?藕断丝连?重修旧好?翻脸无情?互相谩骂?扯出私隐?念慈庵的庵主不知道,也不敢好奇探究,因为她最明白清楚的是:端王会杀了她!今天她让俞锦熙见了文华真人的话,!
一面催促着,命人快马加鞭给端王传信去,另一边让庵中的尼姑出来抵挡,“请施主留步。庵内都是出家人,恕不接待男客。”
十几个尼姑出来歪缠,换了一般知书达礼的,做不出“以男欺女”的事情来。况且人家都是清贫的出家人,在佛主面前虔诚修行,要多泯灭良心才能无视?偏俞锦熙身边跟随的,北上打过蛮族,南下到金陵跟读书人打过交道,杀人如切瓜,早就忠心耿耿到心理只有老大一人的程度!几个尼姑想维护不要脸、与人私通的“前嫂子”?可恶!满京城都知道端王与前嫂子的私情,绿帽子带了多少年!
一个个愤恨的叫嚷着,“当真一个男客都不接待?那好。我等就受在这山门口,见到一个男人打死一个!见到一双打死一双!凭他天王老子。也不放过!”说罢,一个拖着两百多斤的旋风捶撞上了门槛,另一个扛着丈八的红缨枪,不小心挑破了门匾。凶神恶煞、来者不善的样子,吓得尼姑们瑟瑟发抖,不中用的抱成一团。
匆忙之间,庵主福灵心至,念了一声佛。“天王老子”一语,分明是针对端王而来。为今之计。不是阻挡人家进山,而是在端王派人来之前。阻拦俞锦熙和文华的会面——旁的,她一个无权无势出家人能做什么?指望她,那是强求了。
当下礼数充足的邀请俞锦熙前往庵堂,拿出端王平日赏赐的极品好茶款待,又将许多年修行参悟佛经的心得,与俞锦熙云里雾里绕了一会儿——说到这,连庵主也要刮目相看。原以为俞锦熙不过是年少得意、任性好侠的普通男子,料想学识有限。不料其人谈吐不凡、见识高远。更兼学富五车,连佛经都有感悟,不愧为诗仙之名!往往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响在她耳边如振聋发聩,整个人醍醐灌顶般,晦涩不明的地方都融汇了。
若不是时间有限,她真想与之多多谈论。内心中,她也渐渐有些疑惑,沐天华怎么舍弃如此完美的夫婿,偏要跟在端王身边做个没名没分的女人?若是肤浅无知、爱慕虚荣便罢了,可她跟沐天华相处的日子有几年了,知晓沐天华惠心灵秀,非一般女人可比。
端王这几日为霓裳的突然发病弄得心焦,做什么都沉不下心,神思不属,。思来想去,不如留在念慈庵陪伴心上人,至少心是稳的,便刚好动身过来看望,开门就遇到了念慈庵求救的人。其他话什么也不说了,纵马疾驰,一路飞奔到念慈庵。此刻,茶过三巡,又将庵主腹中可怜的佛经知识说了个遍,俞锦熙似笑非笑提出到后山一观得到要求。
他估摸女儿俞清瑶的脾气不大好,对他动辄拳打脚踢的,对生母呢……便是有耐性,这耐性估计也被三天两头一次折腾,闹得不剩多少了。他最不喜沐天华用“难产”一事处处为难女儿,逼着她心软,逼着她妥协。凭什么,生孩子是两个人决定的,既然选择生,就要接受任何可能的后果。难产是孩子的错吗?怪他都可以,就是不能迁怒女儿!
要说夫妻情分,如同沐天华对他,他对曾经恩爱的妻子也不剩半点感情。如今有的,只是女儿的亲娘,这一层瓜葛。他能放下戴有颜色帽子的折辱,抵了他抛家十年的坚决吧,但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用任何借口,毁他女儿的幸福!
那根骨头簪子……里面存放的毒药,可是特意研制出来,无色无味。喆喆一定想不到吧,其实杀人最简单不过,一刀就解决了,砸破的茶碗裂口也可杀人。需要用价值千金的毒药下手的,只能是不可以沾上罪名、害怕被连累的人。
一方面,俞锦熙希望女儿想明白这个道理,能狠下心,将阻挡她面前的障碍一一除去,不用他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不在了,她保护不了自己;另一个方面,身为父亲他又不希望视若珍宝的女儿杀人不眨眼,视人命于无物。
当父亲的就是这样纠结。
庵主正在左右为难时,救星端王终于出现了。风尘仆仆的端王见到俞锦熙,两人并立一起,且不说之间的火花乱窜吧,只说众尼姑眼花缭乱,一个贵气逼人,一个潇洒无羁,同样是人中龙凤,不少人动了凡尘之心,甚至心底暗暗嫉妒——文华好造化,这等檀郎,一个都难得,偏她两个都得到过,而且都对她用情至深。
“你怎么来了?”
“哦,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端王气怒,脸色青白,不知处于什么缘故有些忌惮,缓和了语气,但针锋相对的态度不变,“霓裳她才发病,前两日险些……没了!不管你所为何来,这个关口不要刺激她了!”
俞锦熙很是光棍,痛快的答应了,“我来接我女儿。早起听说被你的人接到这里来。”
端王心道,原来为这个!心理不以为然。
作为有膝下有子嗣数量过十的人,他不能想象俞锦熙的心情,就像平日里听谁家对女儿爱如珍宝,珍而重之,如同掌上明珠——皇家,公主的作用除了和亲,实在找不出其他更多发挥的地方。他自己的嫡长女周芷苓都不大疼爱。看了好几眼俞锦熙,终是点点头,
“待霓裳好些。左右日后出嫁了,再见面也难了。”
算是允了,日后再也不会派人接去。
俞锦熙笑了下,如果说两人刚刚势均力敌,平分秋色,这一笑使得周围人全部黯然失色。众尼姑便是向佛之心坚固的,也不由动荡了下,心说世上怎会有如此美色!微微一笑便笑进了人的心底,再也无法遗忘!
不知不觉“偷了心”的俞锦熙似乎无觉,看了下天色,虽没有催促,但意思很明显。端王只要他肯走,一辈子再也不见俞清瑶也使得,就让人去后山别院打听下,不想来人匆匆忙忙而回,
“不好了,夫人跟俞姑娘吵了起来!”
一个担心心上人再次发病,恼怒俞清瑶不知好歹;另一个心道喆喆隐忍坚强,怎会在出嫁之前跟生母吵架,必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赶忙到了后山别院,。清幽院内,所有的侍婢都出了院子,隐隐约约传来沐天华的哭泣声。
端王第一个受不住,冲了出去。俞锦熙的速度也不慢,刚到西窗前,听得母女对话:
“你是我亲生的,难道我会害你不成!齐世子……他已经不是世子了!娘不是攀附富贵、嫌弃他没了世子之位,而是他身有残疾,是瞎子啊!嫁给一个瞎子,瑶儿,你知道那有多苦!他什么都看不见!乖,你听娘亲的话,换了人吧!他弟弟齐景昕也不错啊,出身差了点,但相貌堂堂、为人爽朗,这才是你的佳配!”
“母亲有心,还是为弟弟想想吧!他今年十四,封了县公后不用参加科举,不早些把婚事定下来?”
“你这孩子……你弟弟是你弟弟,你是你!将来你过得好坏,不也关系他吗?但凡你有一点体贴人的心意,就知道不该随随便便嫁个瞎子……”
“母亲的话,恕清瑶不懂。这门婚事乃是皇帝御赐,怎么教‘随随便便?’况且,他是瞎子,那又怎样!说句难听的,他又不需要我端屎端尿!我嫁过去就是侯夫人,一应吃穿用度不亚于在舅舅家,况且自己做主,哪里不好了?”
“呜呜,你怎么尽学那些不好的,只看什么吃穿用度。嫁什么郎,关系一生幸福。若是有情,粗茶淡饭也使得,若是无情,便是金银堆成山,又有什么趣味!乖女儿,你就听娘一句劝吧!不要嫁给那个瞎子……”
“够了!母亲一口一个瞎子,须知道他还是我爹爹的学生,我的师兄呢!眼睛看不见又怎么了,心理看见就成了!只要他尊我、敬我,平平淡淡有何不好!”
“可他对你不好呢?”
“这一点,母亲尽管放心!长公主已经答应我,绝不给景暄纳妾,也不让人给我添堵。我只要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其他的时候做自己喜欢的,自得其乐,那一点不好了?”(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