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与国的“友谊”怎能当真?
东夷上下当初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抵抗大周的士兵将领,虽说这些年来修生养息,老百姓安居乐业,渐渐有了国泰民安的兆头,但仍有不少人念着往日的仇恨,不肯罢休,。
何况皇帝的野心,天下皆知!牺牲了胞姐的一生幸福,怎么可能容忍东夷仅仅是削帝号、降为国主,就能满足了?皇帝要的是把东夷纳入大周的版图,建立他的丰功伟业!
可恨俞清瑶两世为人,局限于身份、地位、见识,能帮助她的记忆不多。毕竟,一个骤然跌落云端的弱女子,满心冤屈,开始想的只是替亲人申冤、告御状!随后就为最现实的一日三餐而烦恼,谁会吃饱了撑的,问起东夷,这个跟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小国怎样了?
仅有的,也是她做冰糖葫芦沿街叫卖时,偶尔听了人闲聊,记住了一耳朵——广平三十八年,《广平大典》修撰成功,而大周第一任处地方、提督军务、兼理粮饷、管理河道、兼巡抚事的“总督”,终于名正言顺的派遣到东夷,代表东夷彻底臣服。文成武德,皇帝的两大心愿在归天的那一年,完成了。
那闲聊的两人似乎颇为赞叹,称“史书”上有此二事,便是青史留名的好皇帝,可以盖过毒杀亲子、诛有功之臣的罪过了。随后,广平皇帝驾崩前留下“罪己诏”,悔恨杀戮过多,下旨不准活人殉葬,并告诫子孙不许随葬童男童女——光是此举,就让多少老百姓感恩戴德?
俞清瑶通过舅父一家的亲身经历。还有在市井生存过的点滴判断,皇帝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善用帝王心术的,甭管死前的罪己诏几分真、几分假,总之现在的皇帝,野心勃勃,且年纪越来越大——也代表他的耐性不多了,。
最多三年。
留给东夷的时间最多三年。同样的。处在东夷与大周外交中心位置的景暄……时间同样无多。运气好的,熬到新帝上位,运气不好,恐怕就在这三年的风波诡谲中。丢了性命。
她帮不了他。
她只希望自己提到黎民百姓的一番话,会让这些上位者多一些忌惮。毕竟,每一次战斗。消耗的不仅是双方的财力、兵士生命,也会害得百姓流离失所。东夷五大世家能蒸蒸日上的发展,缺不了黎民百姓;大周也不想打下个千疮百孔、百姓死绝的东夷。
……
“哈哈。想不到这里还藏着一个忧国忧民的才俊,当真是社稷之福啊!”
朱亭众人一愣,连忙起身相迎。尤其是七皇子,整理衣裳,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端王叔”。
没错,来者正是端亲王!他一身朱紫色织锦四爪锦袍。头戴金冠,腰缠玉带。五官分明、眉目湛然,本就芝兰玉树一般的姿容,此刻在众人尊敬的行礼的对比下,越发出众,显得贵气凛然,不可亵渎。
旁人犹可,徐侍郎父亲三人受宠若惊,区区一个赏花宴,能得两位天潢贵胄亲临,这是多大的体面!便是淼淼的水榭后头,众多女眷听闻端亲王亲来,也多了不少惊叹声。
因端王早年曾拜了几位大学士学文,诗名在外,是当今皇族中第一学问人,有几位女眷大胆的命人送了花笺来,上面是几首新做的诗词,请他品评。
东夷二皇子身后的幕僚,见大周女子如此不避讳,哼哼两声,似有不屑。待听到小厮,当众随意抽了几首,声音清亮的大声读了,不得不承认,一首更比一首的佳妙好词,若是埋没了才是明珠暗投,!
“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千金,做得如此好诗?”
那小厮笑呵呵的把花笺给了他,只见没有落款,而上面的字体一致,可诗词的风格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可见是被人抄录下来,才穿到外面来。
目的,自然是不泄漏女眷的闺名,同时,也宣告了女眷中不乏才学不下须眉的巾帼!
“呵呵,好叫阁下得知,我大周女子自幼精心教导,德言容功,针凿女红,诗词书画,样样皆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却不似东夷,听说无论家贫家福,都有“洗儿”的?说什么‘养女儿是给别人家养,养儿子才是自家的?’啧啧,人人都洗儿,岂不是都没了媳妇!我们大周,看重媳妇更甚与儿子,一个好媳妇,子孙好三代!”
东夷还有裹小脚的陋习,生女儿养到四五岁时,把好生生的脚趾掰断,裹了厚厚的缠脚布,哪儿都不能去,困在后宅里,一辈子都残疾了!
可见东夷的女子地位卑贱。
那幕僚动了动嘴唇,似要辩解什么,但看着所有人都露出不赞同的目光,隐隐带着鄙视,脸色涨红!倒是那位面团一样的二皇子,深深的一施礼后,露出艳羡目光。
“小王素来羡慕大周人物风华,自小便有个心愿。若是能娶大周女子为妃,得一灵秀聪颖的妻子,相依相伴、举案齐眉,那便是生平乐事了。”
毫不掩饰他的目的——想他妹妹东茗可以和亲,嫁到大周来,他为什么不能娶个大周女子?况且,他对妻子是否出身皇族,并不在意,只要貌美、才高,就足够了。大周皇帝就是选了臣子家中的女儿,随便封个郡主公主的,也无所谓!比起皇族女,出身稍微低点的女人,才更听话呀!
端王一愣,看着东夷二皇子手里的花笺,心道,不妙啊!敢送题诗花笺的女儿家,多半是心气高的,知道可能远嫁到东夷,怕是后悔不及吧,!
还没想完,就听得东夷二皇子继续用艳羡的表情说道,
“听说大周诗仙膝下有一独女,乃是和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京城明珠所生。若是能娶得如此才貌双全的,清此生无憾啊……”
俞清瑶就在身侧,此刻她多庆幸身份尊贵的端王在场,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否则,她一定会暴怒冲动,做出不可阻止的蠢事——打爆东夷二皇子的头!
她才不相信,这位二皇子不知道她是“已嫁”身份,嫁的还是可能跟他有血缘关系的景暄!当众说出,不是真的白痴,就是存心羞辱人了!
看端亲王的脸色,也十分不好!
他当场冷着脸,“东夷的风俗习惯,恐我大周女子接受不了。倒是如东茗公主一样嫁过来的,本王倒是能够确保,她的平安喜乐!”言下之意,嫁给你,太委屈了。我们大周官宦人家的好女儿,未必愿意嫁过去低三下四的受苦。
“王爷此言差矣!当年国母,也是大周朝如今的长公主,身为皇帝的胞姐,地位之尊,不也嫁过来了吗?还与敬安老国主琴瑟和谐,一连生了四子一女,搁在普通人家,也是恩爱的夫妻啊!”
这位出身不同寻常的幕僚站了出来,侃侃而谈,
“实话实说,原本我们使者团只有护送东茗公主一行人,是国主为了表达诚意,才特意派二皇子前来,更命其他郡王公子陪同——迎请国母回国!”
“什么!”
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幕僚信誓旦旦,“自古出嫁女哪有终老在娘家的?便是公主至尊,也是如此。虽然老国主已去,但我东夷现任国主,宽厚仁慈,知道长公主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公主府,晚景十分凄凉,所以才决定迎请国母返回东夷,!一来,为老国主尽孝,全了叔侄情谊,二来可使东夷上下安心!证明东夷与大周世代交好、友谊长存,罢刀兵,再不启战端!”
掷地有声的话,砸得不少人晕头转向。
当然,如果撇去皇家的背景,此人说话的理由是站得住脚的。娘家跟夫家敌对……然后又和好了,想来会把已经出嫁的女儿送还吧,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周也没开放到鼓励出嫁女长住娘家,不与夫家来往的。
可是,理由说得通,不代表就能答应人家!长公主是什么人,皇帝的胞姐!这些年说一不二,连彭皇后都要倒退一射之地!后、宫中,谁敢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安排她的去处?就是文武大臣,想着长公主年纪老迈,为大周付出良多却落得子嗣险些断绝的地步!景暄都瞎了,她还有什么指望?无非是看着曾孙出世。现在还要让人客死异乡……
太毒了!
一时间,所有听到此话的人,都浮现这个念头。
俞清瑶听了,也觉得刚刚二皇子对她的觊觎不算什么!若是老迈的长公主被她国家出卖,换取短暂的和平,那才是没天理!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可她现下的身份,算是东夷使者团的一员,怎么好开口?
为难间,那俞子皓福至心灵,假装迷惑着问,
“你刚刚称呼长公主为国母?”
“既然是一国之母,地位之尊,犹在现在国主之上。你们国主打算接长公主回去,如何加封长公主的其他子女?那我姐夫安乐候是老国主的后嗣,又怎样安置呢?”(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