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光熙大学士为人端正、保守,撇去人格道德上的不提,能被皇帝指派给七皇子做老师,可见他无论在文坛上还是官场上,都颇有重量,。
选这么个人做突破口,难度很大,稍不留神,就把自己折进去了。不过俞清瑶还是坚持,因为这吴光熙不是旁人,乃是赵兴远的座师!
是前世栽赃陷害舅父的大仇家赵兴远背后的保护伞!一想到前生舅父一家抄家流亡的悲惨命运,便自胸口涌出一股怒气,吴光熙不是直接主谋,也是帮凶!
这么一想,便把可能的后果抛之脑后,反正她早已看开,景暄和长公主若是过不了这一关,她的家庭就要散了,还谈什么未来?至于名誉,更是不值一提!
想要打听吴光熙的行踪,是很简单的,此人年过半百了,律己甚严,每日上朝点卯,路线、时间都是固定的。找个适合机会也容易。
只是俞清瑶这边刚刚计划着,朝堂上忽然出了大事!起因是皇帝看过了四个皇子的上疏,很不满意。加之废太子薨逝后,就不断有人提及“储君不立、臣心不稳”,皇帝冷哼一声,直接挥挥手,把四皇子的上疏明发了。
四位皇子出身良好——生母至少是妃嫔以上的,有母系家族支撑;年龄合适——不是咿咿呀呀的换牙喝奶的小毛孩;个人才能过硬——在众弟兄中拔尖的,本身品德修养看得过去——背地里有什么,只有天知道了,。皇帝这一明发,算是过了明路,太子的四个人选,热气腾腾的出炉了。他们算是正式的候选人了。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不是要立太子吗,正好,可以从东夷这等小事上观察观察。也好让满朝文武百官知道,各皇子性情本领,看谁做适合做储君?
话说本朝有立嫡立长的传统,可当今广平皇帝的上位就是打破了传统的。他自己本身不是长、不是嫡,而且上位的过程充满血腥,十几个兄弟都杀了,连侄儿、侄女都没放过。手段忒毒辣了些,可是皇帝治理天下的确强过先帝和那些被先帝宠坏的庶人王爷。
加之本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废太子,是怎么死的,众朝臣心中有数。“立嫡”一项,没人光明正大说出。而最年长的大皇子母亲卑贱,能力平平,没有谁会把家族投资到他身上,“立长”也没人提。
所以,换了个好听的名目曰:立贤。
那位皇子最贤良,便可立为太子。
四皇子的上疏明发后,鲜明的立场。他们身后的势力开始运转起来,拼命鼓吹造谣,把东夷使者来访的事情闹得沸沸腾腾。堪称京城第一大事。市井小民见了面,互相都会问一声“东茗公主要嫁过来了?”“长公主要回东夷了?”
两个女人的命运,牵动京城百姓所有人的心。没办法啊,这回赌坊又开出了赔率,赌谁成为太子是不敢的,但变着法子猜测长公主到底离开不离开大周,那是可以了——间接的也赌了那位皇子能上位。
……
这一日,胡嬷嬷忧心忡忡的望着有些灰暗的天空,心道每每到了遭心时候,天公也不作美。连着阴了七八天,也不下雨也不晴天,真是没的叫人心理烦闷。一边想着,一边做这针线,灵活的银针在竹绷上下穿梭,不大一会儿。一个绣着清新茉莉花的袜子就做好了——虽然她伺候的姑娘,早就从俞家那个处处需要看人眼色的小姑娘,变成偌大安乐候府的女主人,不缺乏人伺候,可胡嬷嬷仍旧保持亲自动手做自家姑娘贴身衣物的习惯,。
大约坐得久了,脖子酸疼,她起身揉揉肩膀,一抬眼,看见俞清瑶和齐景暄携手上了台阶,一起沿着抄手游廊走过来。
角度问题,她清晰的看见齐景暄迈上台阶时,俞清瑶的叮嘱的口型,眉宇之间的关心,根本掩藏不住!还有,上了台阶后,两人也不像小夫妻一样,一前一后,丈夫昂首在前、妻子谨慎的跟后,而是始终保持着手牵手,肩并着肩。
原来景暄的身材挺拔高大,自家姑娘看着娇小玲珑,站在一起齐头并进,不大和谐。可这一年来姑娘长高了不少,两人站在一处,竟仿佛天作之合……
胡嬷嬷一惊,心道姑娘难道铁了心?
往日景暄的好,她虽看到了,总有一二分保留。可这会子看,怎么好像有“浓情蜜意”的感觉?视线再看十指紧扣的手,便觉得十分碍眼。
“姑娘、姑爷。”
“嬷嬷,今儿天不好,便别做针线了,什么时候做都使得,当心别伤了眼睛。”俞清瑶笑着道,说话时也改了时时刻刻去看景暄神色的毛病,失明的景暄给不了她任何有用信息,可手心传来的热度,还有刻意着紧的力度却不同,让她感觉那么窝心。
“我与夫君去公主府去,嬷嬷,劳烦你在家看家了。”
胡嬷嬷听了,知道这是去看望处在风口浪心的长公主,心理百般不情愿,可无可奈何。她刚刚看见了俞清瑶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坚定,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当时的俞清瑶还小,就敢败坏家族声誉,趁着寿宴揭露钱氏婆媳偷盗儿媳妇嫁妆一事。还借题发挥,逼着安庆侯爷派来的老嬷嬷带着她们姐弟离开。
那时的俞清瑶,痛下决心时,也是这么坚定,只是眼神中有强烈的恨意,小小的年纪,眼中仿佛有火焰燃烧,看得胡嬷嬷一阵阵心惊,。
无论自家姑娘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的。哪怕去杀人,她也是会在旁边递刀子的人。
想到俞清瑶刚刚眼中的温柔,从来没有过的甜美,胡嬷嬷最终手一松,放弃了通风报信的时机——不管姑娘选了什么路,她一路陪着就是!
……
出了安乐候府,景暄靠在华盖垂缨朱轮马车上,有厚厚的软垫靠着,他既想舒服,又不愿放开娇妻的手,便强自要求俞清瑶坐在他怀里。
“胡嬷嬷是你的乳嬷嬷?对你真是忠心耿耿啊!”
“呵呵,”俞清瑶抿着嘴笑,“那是当然。胡嬷嬷是从小伺候我的,感情怎么能一样。她就是出身低了写,见识有限,对大家规矩一窍不通,可心是好的。至于其他的陪房……”
俞清瑶皱皱眉,“等这事过了,找个机会打发了吧。照理说也算不错了。可我并不是沐家、元家的正经主人,她们心有旁骛也怨不得。大面上不错,我也乐得撒手不管。可她们……罢了。若是舅母、舅婆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就是。”
景暄笑着摇头,“长辈怎么会为这种事动气。其实你只要回去哭诉,想来两位长辈知道你受了委屈,怕不用你出面,便想法子对付那几个眼里没主子的。”
“那可不行”。俞清瑶掰着景暄的手指,“她们是我的陪房,随我嫁过来后就是我的人了。要打要罚,也该由我做主才是。”
“长辈出面,总是要名正言顺些。你不怕底下人嚼舌根的,骂你刻薄阴狠?”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真有人说,我便拿出证据来,无缘无故的,谁会害谁?若是人不信,只好让她们说去,嘴长在人家身上,难道我要为人家嘴里的好话,而委屈我自己?明明不喜欢,强装喜欢?”
景暄听了,便靠过来,耳鬓厮磨,轻轻在俞清瑶耳朵旁说道,“那你现在,是喜欢了?”
俞清瑶窘得面色通红。
便是伪洞房和真洞房那日,她也没有羞到无地自容的地步。敏感的耳朵传来一股痒痒的感觉,只觉得脸孔烫烫的,浑身热气不得逸散,好像要融化了般。
她转过头,凝望俊逸的面容,心中激荡的情感仿佛河水奔腾不休。这种陌生的、奇异的,让人无限欢喜的感情,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爆炸起来,充斥着她的整个心灵,再也藏不下别的。
以往,她觉得自己不喜男子的碰触,每每想到床第之间,都觉得是中煎熬。可现在,景暄身上的气息那么让人着迷,她都快迷失自己了。甚至再想,若是天黑了……说不定可以再试一试?景暄开心,她便愿意尝试。别的女人是女人,她也是女人,怎么别人床第之间就“欲仙、欲死”,为了追求快活还主动红杏出墙,她却排斥呢?一定能好的。
总算理智没有被遗忘,她心情激烈的起伏一会儿,记得待会的大事。神圣的,仿佛立下誓言,
“景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长公主离开你的身边,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该承受那么多苦难,已经够了!谁也不能把长公主从你身边夺走。”
景暄笑容黯下来,摇摇头,轻悠悠道,“圣意难测。”
不错,皇帝的心意的确谁也不知道。可是,千万不要小瞧一个女人的决心!
想她俞清瑶不过是一介民女时,都能把当朝宰相拉下马,长公主愤怒起来,又当如何?(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