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江江面,水雾弥漫,烟波飘渺。一艘小船划破水面,从一簇芦苇丛中缓缓驶向江心。那江心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但凡靠近它的东西都被吸过卷入其中。眼看那小船离江心越来越近,心里不由为那小船提到了嗓子眼。心里估摸着,这小船定是被吞噬的命运,却陡然看见,那小船身影一闪,竟是轻轻巧巧的避开了那漩涡,安安稳稳的向更远处驶去。
“阿嚏!”沈绮嗅了嗅鼻子,抱着肩不住的发抖。开口埋怨道:“诶,为什么这破差事得我来做?”
“谁让你惹出这个事的?”于皓白了一眼沈绮。
沈绮努努嘴,低声辩解道:“我怎么知道那人是太守派过来的?还有,谁让他打搅我喝酒了?!”
“你呀!”于皓见他还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那人可是王爷!!”
“王爷?我听说那凌王是个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的。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抓?我看估计是大哥被那太守骗了……”
“沈绮!!!!!”
“诶呀!诶呀!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错了!别揪我耳朵了!”
“哼!知道错就好!”
衡祺隐约中听到两个人在他耳边争吵,想要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可是眼皮上的沉重感让他只能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抱头求饶着,另一个青色身影先是揪着先前那人的耳朵,随后似乎感觉到什么,往他这边看过来。而后,只觉得那个青衣离他越来越近。他挣扎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动弹不得。心想自己恐怕是中了迷香了。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青色身影慢慢靠近自己,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不过,那人却并有做什么,只是在打量自己,似是在查看他的动静。之后耳边又传来些声音。
他听的不是很真切,但依稀能听见“醒了!”“任务完成了!”等字眼。最后待听到两声“扑通”的落水声,便是一片寂静。
偶尔能听见的只有那水鸟鸣啼声和风吹芦苇叶的沙沙声,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虽然,动不得,看不清。但是衡祺还是能感受到自己怕是在一艘小船上,而且,停泊的地方离江岸并不远。那两人估计是特地把他放在这里的,好等早潮的潮水把自己推向岸边。只是苦了他要在这江面上受寒风侵袭。
过了大约一刻钟,衡祺才觉得自己身上的沉重感有所减轻,大脑也逐渐清晰起来。想起前夜发生的事。
王爷撇开了柳清澄一行人,带着行李物品和随从天刚亮,便找了艘船出江向庆州出发。虽然一路上顺风顺水,一点意外也没有,可是那水鬼之说还是很让人在意的。他们也不敢放松警惕。等到船驶入江心的时候,他们才明白,人力所不能为的并不是水鬼,而是这无人能避的漩涡。一阵慌乱之后,他便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便是这艘小船上。不知道王爷……
王爷!!衡祺吃力的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自己就还是自己,脑中警铃大作。一阵惊恐直冲心头,自己居然这么昏头。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卫,非但没能保护住王爷让王爷落到不明人物手中,居然还自己一个人先脱险了。虽然后者是别人有意为之,可是单是这保护不力就足够他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正这么想着,远方便有火光映来。衡祺知道,这是有人寻来了。果不其然,来人是太守府的人,正欲出江继续打探他们的行踪,谁知道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他。
来人立马把衡祺救了起来,也明白这王爷此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故而带着衡祺便回去复命,于是便有了刘太守告知柳清澄王爷出事之事。
“大人!下官知罪!”刘丙江摊跪在地上。柳清澄却还是噙着笑道:“那还请刘太守将昨夜宴饮上的水鬼之事继续讲下去。”
刘丙江见事已至此,只能将当日之事详尽道来。
其实当日刘丙江讲的倒也是实话,只是这实话却只是事实的一半。原来当日在船上所见,不过都是因为自己中了一种迷幻香,所以会看到那些东西。而船至江心时,之所以不得动弹是因为他们遇到了漩涡。本来都要被漩涡卷进去的时候,却是被人救了。救人的人也正是那给他们下迷香的人。
等到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水寨之中。而这个水寨四周竟然有着大大小小六个漩涡,他突然明白水鬼之说的由来,以及为何近几年总有人频频在这洛江水域上一去不复返。既不是因为子虚乌有的水鬼,也不是因为这水寨之人的有意为之。倒是因为那大大小小的漩涡,这水流的问题恐怕任谁也无法解决的。
只是这个水寨为何要迷惑众人,掩饰这漩涡之事。更奇怪的事,为何要在这漩涡堆里建水寨?
对此,水寨寨主,倒是没有回答他。只是和他谈判,让他放弃追查水鬼之事。以及,要他尽可能的把水鬼之事散布出去以及隐瞒水寨之事。而且,今后码头事宜交由他们水寨管理,若有不明船只,也莫怪他们见死不救趁火打劫。
意思也就是,从此以后这洛州每一份土地都归你太守管,可这江面上的事你是插不得手了。
当时的刘丙江被人困在水寨中,自然不得不低头,再加上刘丙江也觉得这江面上那么多的漩涡,如果继续开通水路怕也只是徒增几条性命,还不如就此弃了。
于是,从那以后,洛江水鬼一事便被传的沸沸扬扬,由水路出行的商人旅客也少之甚少。偶尔有那大胆不信邪之人,执意要从水路却都是有去无回。而那原些总是人声鼎沸的码头也变得冷冷清清,形同虚设。
故而那日,王爷说要水路出巡,刘丙江当然大力阻止。一来是怕那漩涡会要了王爷的命,二来也是怕那水寨的事被王爷知晓。要知道虽然是被人胁迫,可这算是官匪勾结,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可谁知道,这王爷竟给他来了个出其不意。让他措手不及,虽然连忙派了人去水寨通气,可是却不知道为何还是出了事。还有就是这柳清澄,原先只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道士,却不晓得他竟然早就识破了此中秘密。怪不得,他一点都不着急追赶王爷一事,看来他是笃定自己会去派人通气。只可惜……不知道为何,那水寨竟然还是出手了。
原本,他还打算再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的。谁知道,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那柳清澄便说:“官匪勾结本是死罪,可若是另有隐情,还是能法外开恩的。只是,要是这隐情是从他人嘴巴里说出来,可就不是隐情了。”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提醒他,莫要找理由,主动交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再胡编乱造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于是,他哪里还敢再有隐瞒,自然是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便等着柳清澄的发落,只是柳清澄刚要开口便有人来报有关于王爷的新消息。原来,衡祺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份信。一份交给柳清澄的信。
“大人,这信上说了些什么?”衡祺其实很不愿意唤柳清澄大人的,可无奈现下只有柳清澄可以救王爷了。而且那信也是给柳清澄的,虽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是一定是和王爷的事有关的。可是柳清澄看了信之后,只一直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衡祺心里可就急了。
“诶,当初听我的走陆路多好呀!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真……诶。”柳清澄自看了信之后就觉得很为难,这要是让他干其它的什么都好,可偏偏要他去水寨。水寨——四面环水还有漩涡……这真的是在要他的命啊!
季楚见柳清澄这般,便去把信拿来过来看“请柳药使于今日辰时三刻于云水寨中一聚。自有人前来相接。切勿带随从,还望只身前来。另王爷安,请宽心。这……”
“少爷你可不能去啊!”在季楚还在迟疑该不该说的时候,季清已经是把季楚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为何不能去?这可事关王爷安危!”衡祺可真是急了。
季清听了是又气又急,白眼道:“为何一定要去?你家王爷的命是命,我家少爷的命就不是命了。只身一人前往,又在那种水面上,谁知道是不是有去无回呢?再说了,这本就是你们王爷自己惹出来的事,现在怎么要我们少爷来善后?当初是谁,一声不吭的丢下我们走水路的,还带走了所有的行李盘缠……”
“季清!!”虽然季清说的也是季楚心里想的,但是这话一旦拿到台面上来讲真的是太伤人面子了。更何况这么多人都在场……
衡祺被季清这一顿抢白,脸上涨的通红。这事的确他们有错在先,行李盘缠的事也是有点损。而且,柳清澄一个人去肯定会有危险,可是王爷,王爷不能有事!!
“大人!我知道,王爷与你自宫门之前那事之后便心有膈应,小人也多有得罪。可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救出王爷要紧。今日我愿在此替王爷在这里赔礼道歉,并且……”衡祺半跪在地,掏出鞭子继续道:“还希望大人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大人能将心中怨气尽消,我多少鞭子都受得住。”
柳清澄一看见那鞭子就觉得身上隐隐作痛,“别别,我要是抽了你鞭子,等王爷回来肯定还得再赏我几鞭子。到时候,我可也就作茧自缚了。”
“大人!”衡祺望着柳清澄,满眼的希冀和恳求。柳清澄觉得怎么也避不开那双眼睛,只能道:“算了,算了!我去,我去!”
衡祺见柳清澄答应了,心中的总算有了些喜意。磕头谢道:“多谢大人!”
“谢你个头啊!我家少爷不能去,我家少爷有惧水症!”季清看着衡祺脸上的喜色,恨不得冲上去把他脸皮给撕了。王爷怎么了?王爷自己没事找事,出了事能怪谁?活该!就算少爷去了,王爷又能安全吗?要是到时候连少爷也被扣了!!那他们都可以去领死了。
“季清!”
“少爷怕是你没被他们怎么样,就先自己被水吓死了。”
柳清澄撇嘴道:“胡说,顶多发发抖,哪里至于吓死啊!”
“哪里,不至于啊!上次……”
柳清澄见他还要说,连忙上前拉起衡祺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可要记得以后在王爷面前多讲我两句好话啊。我升官发财还指着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呢!”
“柳大人放心,衡祺一定在暗处护柳大人周全。”衡祺此时对柳清澄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有愧。感激的是他愿意为了王爷去那虎狼之地,愧是——这惧水症他是知道的,季清说的不无道理。
季清看着他们这样,有气没处撒,刚好看见刘丙江怵在哪里,想到这水鬼一事都是因为他才起的,对着就是破口大骂:“昏庸无能!”
“季清,怎么说话的!?”
“我说的不对吗?季楚,你怎么也这样?你明明知道少爷他……”
“知道又如何?!少爷他不得不去,那人毕竟是王爷。”
王爷!又是王爷!好一个有勇有谋的常胜将军凌王爷!季清气绝,摔门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