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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活也不能干,只能花,不能挣,这不都是我们养活着他那一家子?你们看,我们那屋子三口人,上山干活,得来的钱,我们自己一文钱都花不到,都填了那边的无底洞了!人家花着咱的钱,还看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大伯娘好歹挣了个秀才娘子,她算啥,还不是和咱一样,她牛气个啥!”
赵秀娥对连守仁一家意见很大,尤其是对同为连家孙子媳妇的蒋氏,更是看不上眼。
连枝儿闷头吃饭,连蔓儿和连叶儿也不好接赵秀娥的话茬。
许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说,没有人附和,赵秀娥转向了连叶儿。
“这一大家子人,我就为三叔和三婶不值。两个人,一个月往家里拿的钱可不少,可还是吃没的吃,穿没的穿的。那些钱都填给谁了?我在旁边都看不下去,得亏三叔三婶能忍,叶儿也是个老实的。”
说起现在连家的收入,赵氏和连守礼每个月能往家里拿三百多文钱,连守礼在家吃两顿饭,赵氏只在家吃一顿,连叶儿大多数时候也跟着赵氏在早点铺子吃,为连家省下了不少口粮。
二房的父子三人,连守义和三郎都是按工作量发工钱的,三郎倒是能老老实实的干活,连守义就不一样了,听人说,他常常躲懒,所以一个月这爷两个拿回家的钱并不比赵氏和连守礼的多。
另外,不得不说说二郎。他挑了最重,拿钱也最多的活,也是按工作量发工钱。赵秀娥搬来住之后,二郎每天辛苦做工,拿回家的钱却越来越少。连守礼告诉过连守信,二郎将工钱自己留下了一多半,这钱自然是流入了赵秀娥的钱袋。
赵秀娥的话,很入大家的耳。只是她们对赵秀娥这个人,都没什么好感。
“秀娥嫂子,小点声,别让上房听见。”连蔓儿道。
这话对赵秀娥来说,无异于鼓励。
“我说的没半句瞎话,我怕她谁听见。当面,我也敢这么说。叶儿,要我是你。我可忍不了,索性闹一场,让她们花我的钱,也花的不自在。”
原来赵秀娥是寻找同盟。并鼓动连叶儿闹事来了。
“我哪有那个胆子,秀娥嫂子,我们都佩服你,咱这家里,也就秀娥嫂子你敢说话。”连叶儿道。
“佩服我啥,我就是心直口快,没心眼。”赵秀娥道。
说了这么多的话,不过是发泄了一点心中的郁闷,却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
“都够面的。”赵秀娥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说连蔓儿几个人的性格,太过绵软,不管她怎么激,这几个都没啥反应,也没头脑一热,就去上房吵闹。
赵秀娥说着话,从袖子里取了个手帕包的小包裹。打开来,里面是炒的毛嗑。
“来,吃毛嗑。”赵秀娥就抓了毛嗑给连蔓儿和连叶儿。
说起来,何氏和赵秀娥这对婆媳也算有缘,两个人都爱吃零嘴。只是赵秀娥嫁妆丰厚,又有二郎的工钱贴补,相比之下,何氏就可怜多了。
婆媳两个还有一个差异。何氏吃零嘴。并不背着人,但也从不会让人。赵秀娥这方面比较大方,常会拿零嘴给连家的几个孩子,四郎和六郎两个因此对赵秀娥很有好感。赵秀娥的零嘴,从来不给何氏。
赵秀娥嗑着毛嗑,突然捂住心口。干呕了一声。
“秀娥嫂子,你这是咋地啦?”连蔓儿忙问道。
不过转眼的工夫,赵秀娥原本粉白的脸已经有些发黄,她皱着眉头,似乎再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心口不舒坦,想吐。早上就闹一回了。”赵秀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弱了。
这个年代都是中医,还没有引进西医,大家嘴里所说的心口,就相当于西医胃的范畴。
“秀娥嫂子,你是吃坏了东西吧?”连蔓儿道。
“不能,我今天没吃别的东西,和大家伙吃的一样。”赵秀娥道。
连蔓儿见赵秀娥的样子很难受,忙和连枝儿、连叶儿一起,将她扶回了东厢房。何氏不在,连蔓儿就找来了周氏。
“奶,你看看我秀娥嫂子这是咋地啦。”连蔓儿对周氏道。
周氏打量了赵秀娥几眼,又问了几句。
“没啥事,待一会看,能不能过去。”周氏道。
赵秀娥是个爱惜自己身子的人,看周氏并不将她的病当一回事,不由得暗自生气,偷偷嘱咐四郎去找郎中。
四郎很听赵秀娥的话,知道这个嫂子有钱,真的将李郎中请了来。
“啥大不了的事,还请了郎中。”周氏有些不满,但是郎中既然来了,也没拦着不让给赵秀娥看。
“恭喜、恭喜,新媳妇这个是喜脉。”李郎中给赵秀娥诊了脉,站起身道。
赵秀娥怀孕了,她自己有些惊讶,倒是周氏,似乎并不太意外的样子,却也拿出钱来,付了李郎中的诊费。
“这是第一胎,你自己小心点。”周氏只嘱咐了赵秀娥一句,就回上房了。
这在周氏,已经是很难得了。连家的儿媳妇们怀孕,可是连这样一句话都没有过的。
但是赵秀娥却感觉被忽略,被怠慢了。赵秀娥不是个会自怨自艾的人,她立刻就有了行动。四郎、六郎被她支使出去,很快,二郎、连守义、何氏都被找了回来,在村里串门的连老爷子也听到消息回家来了。
二郎的身上和手上,还都沾着石屑,已经欢喜的傻了,被赵秀娥支使的团团乱转。
“哈哈,我也要做爷,抱孙子了。”连守义也很高兴,打算今天就不回山上去干活了。
连老爷子的喜悦,似乎不下于二郎和连守义。连家的第四代,现在只有妞妞一个,他急盼着多几个重孙快快出生。
二郎被赵秀娥打发去了镇上,赵秀娥的爹娘和嫂子都赶了来。到傍晚的时候,这三个人也没走,被连老爷子留下吃饭。
赵秀娥说身子不舒服,没有上桌吃饭,赵秀娥的娘吴氏,向周氏要米要面,给赵秀娥做了小灶,端到东厢房单独给赵秀娥吃,娘两个咬了半天的耳朵,后来赵秀娥的嫂子也加入进去,娘三个直说到太阳落山。
临走的时候,赵秀娥的娘还嘱咐周氏和何氏。
“秀娥这一胎,跟我生她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照我看,肯定是个小子。亲家啊,这可是你们连家第一个重孙,我都替你们高兴。你们可千万照看着她娘俩。”
第二天,赵秀娥的娘又来了,还带来一个面生的婆子。这婆子有是批八字又是摸脚摸肚子的,得出的结论,赵秀娥这肚子里,铁定是个小子。
便是周氏,也不得不对赵秀娥的肚子重视了几分。
…………
西厢房里,何氏正在向张氏和赵氏诉苦。
“俺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俺生了四个小子,也没像她这么娇贵。人家都是媳妇伺候婆婆,俺这个反过来了,得俺这个婆婆伺候她。让俺跟她奶去要鸡蛋吃,说啥要一天吃俩鸡蛋,俺跟她奶刚提个头,就让她奶给俺骂出来了。俺这是招谁惹谁了……”
赵秀娥怀孕,每天想吃小灶,周氏自然不会同意,因此常常闹的很不开心。
张氏和赵氏面面相觑,既不好说赵秀娥不好,也不好说周氏不好。
“这一天到晚把俺给支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那肚子里,是给金蛋咧。”何氏气呼呼地道,“不只是俺,俺芽儿都成了她的使唤丫头了。”
“老二媳妇,”院子里,传来周氏中气十足的叫声,“瞅眼不见的工夫,又上哪呱啦去了,还不快做饭来。”
今天是轮到何氏做饭了,赵秀娥怀孕了,动不动就说腰疼、肚子疼,不肯再干活。所以轮到二房做家务的时候,就只有靠何氏。何氏心里当然不痛快,可却不敢不听周氏的召唤,只好慢腾腾地往外走。
“俺这是二夹道的婆婆,净受气了。”何氏嘟嘟囔囔的出去了。
“二郎媳妇,……还有这样做媳妇的,我也算开了眼了。”赵氏就对张氏道。
“我第一胎生枝儿的时候,也总身子不舒坦,那还不是该干啥干啥。那时候嘴馋了,也只能忍着,怕她奶骂我嘴馋、贪吃,都没想过还能朝她奶要吃的……”
被压迫、顺从惯了的妯娌两个,相对叹息,百感交集。
晚饭张氏用大骨汤做了一锅三和面的面疙瘩,知道连老爷子爱吃这一口,就让连蔓儿给送一碗过去。
连蔓儿端着碗到了上房,上房里也已经摆了桌子,大家都坐在炕上,正要吃饭。
“大嫂,我麻烦你。”炕梢那一桌上,赵秀娥正在对蒋氏说话,“给我拿酱油剁点姜蒜,要不我这嘴里没味,饭也吃不下。”
“都吃饭了,别麻烦你大嫂。”周氏道,她心里还是护着蒋氏的。
“奶,要是没这个,我又吃不下去饭,你重孙可饿了一天了,你老真能忍心?”赵秀娥不依道。
“叶儿,你去给你秀娥嫂子弄点姜蒜来。”周氏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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