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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庄户人家买麻蚶子,一次买十斤已经很多了,大多数也就买个三四斤,吃一顿尝尝鲜而已。已经过了晌午,卖麻蚶子的男人的大车上,还有一半的麻蚶子没有卖掉,三十里营子离他所在的渔村却有百十里路的路程,他急于找大户,快些把这些麻蚶子卖掉,好往回返。
“你从这个村口进去吧。”连蔓儿就指着前面,对应连家老宅的村口,从那里,也可以达到王举人家,“大点声招呼,买的人肯定不少。”
毕竟,三十里营子的人家吃蚶子,也就这一年一季,很多人家都会买,虽然不会多买。
赶车的男人听了,道了谢,就往连蔓儿指的方向去了。
一家人将三篮子麻蚶子抬进屋里。
连蔓儿捧起一捧蚶子来,闻了闻,清新的、海的味道。
小七就蹲在篮子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不肯动窝,那样子恨不得立刻就能吃到嘴里。
只是,不管多么心急,这刚买来的蚶子都不能立刻就吃。
“孩子他爹,”张氏就招呼连守信,“水缸里的水不够了,你再去提两桶水回来。”
“哎。”连守信答应着,就提了水桶往外走,五郎很懂事地跟了过去,给连守信帮忙。
“这急不得,得先让它把泥吐出来。”张氏就又朝连蔓儿和小七笑着道,“这老些蚶子,你俩去多找俩大盆来。”
麻蚶子从海里捞上来,里面的泥沙不会少,要将麻蚶子放在清水中,让它将壳里的泥沙吐干净了,才能吃。
“娘,那啥时候咱能吃上蚶子?”连守信和五郎提了两桶水回来,连蔓儿和小七又找了两三个大木盆。将蚶子到进入,再加满水。小七一边干活,一边问张氏。
“多让它吐会泥,明天吧,明天咱再吃。”张氏道。
一个晚上,足够让这些麻蚶子吐干净壳里的泥沙了。
为了吃到美食,等待是必须的。
家里没事,小七就搬来个小板凳。坐在大木盆旁边。他托着下巴,一边看着里面的麻蚶子,一边和连蔓儿说话。
“姐,咱这蚶子明天咋吃?”小七很期待地问连蔓儿。
麻蚶子味道鲜美。怎么吃都是好吃的。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将吐干净泥沙的蚶子放进大锅里煮熟,然后剥出蚶子肉来,蘸着蒜泥酱油吃,也可以直接将蚶子肉剥出来,炒韭菜或者炖豆腐,都相当的美味。
“明天咱先煮一大锅吃,剩下的,晌午吃炒韭菜。晚上吃炖豆腐。”连蔓儿就道。
“好!”小七笑眯了眼睛道。
“这老些蚶子,咱家六口人,一天怕还吃不完那。蚶子是好吃,也不能一下子吃顶着。”张氏在旁边道,她有些担心,“这东西又不能放。一放,就不新鲜了。这东西不新鲜可不能吃。把人给吃坏了。”
所谓的把人给吃坏了,就是吃了不新鲜的蚶子,人会生病。
“娘,那咱把蚶子肉挖出来,晒干了,慢慢吃那不就行了。”连蔓儿就道。
三十里营子的人们,也就吃这一季的鲜货。他们不是渔民,并没有将蚶子晒成干。留着以后吃的意识。
“晒成干,慢慢吃啊……”张氏有些犹豫,她没看人这么做过。隔行如隔山,她们是农民,不是渔民。
“娘,你看镇上的干货铺子里。还有鱼干卖那。”连蔓儿就道,“我想吧,人家住海边的人,这种东西当季的肯定都吃不了,咱到秋下还晒菜干那,人家能晒鱼干,这蚶子咋就不能晒干吃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是这个理。”张氏点头,“那行,明天吃不了的,咱就晒干了吃。”
其实很多事情,等别人做过之后,其他人看着就觉得非常简单。比如说,出现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才跟着开始吃。虽然,螃蟹本来就是能吃的。
天将傍晚,连蔓儿一家收拾了收拾,就打算回老宅做晚饭,刚走出铺子,就看见刚才那卖蚶子的男人赶着车从村里拐了出来。
“你们还买蚶子不?”男人将大车赶到他们跟前,就跳下车,问道。
“啊?”连蔓儿有些惊讶,等看见大车里那一堆蚶子,她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我这蚶子还剩下几十斤,我赶着回家,这些蚶子,你们要是都要了,我算你们便宜点。”男人直接说道。
“我们都买了那老些了,吃不了。”张氏就道。
“你们这不开着铺子吗,还怕吃不了?”男人说道,“就剩这些,估摸着能有个五十几斤,你们要是要,就给我八十文钱就行了。”
“多少钱,我们也吃不了,买了也是浪费。我们铺子里,不卖蚶子。”连守信道。
连蔓儿走近大车,抓了一把蚶子在手里看。
过了这半天,蚶子还都活着。
“这蚶子新鲜。”男人看见了连蔓儿的动作,忙道,“这是半夜里捞上来的,我直接就拉过来卖了。”
连蔓儿放下手里的蚶子,思考起来。
“都买了吧,你们村里姓王的大地主家,人家买了一百多斤那。”男人继续劝说道,这些蚶子他再拉回家去,就不新鲜,不能吃了。卖给连蔓儿家,好歹他能赚些钱。“他家的管事还跟我说了,让我过几天,再给他们家送蚶子那。”
“我们可不能跟人家比。”连蔓儿就道,“这样吧,这些你一定要卖,就五十文钱咋样?”
“啊,”男人有些肉疼,“这一堆,少说有五十来斤那。”
“就五十文钱,我们本来就不想买了的。”连蔓儿就道。
“行,那五十文就五十文吧。”男人想了想,忍痛答应了。五十文钱也是钱,总比把蚶子白扔了强。
“蔓儿,咱都买了那老些了。”张氏拉过连蔓儿来,小声地道。
“娘,”连蔓儿对着张氏眨了眨眼,“咱晒干了吃。……多便宜啊,咱买了吧。”
“嗯,嗯,娘,咱买了吧,便宜一半那。”小七在旁边附和道。他爱吃这些鲜货,买多少他都不会嫌多。
“那就买吧。”张氏无奈道。
将大车上的麻蚶子都收入自家的篮子,过秤又称了一下,足足有五十六斤,连蔓儿眯着眼睛,从钱袋里数出五十文钱来递给了男人。
“大叔,你说要给王举人家送蚶子,是啥时候?”
“后天。”男人接了钱,答道,“说是他家太太办生日。”
“大叔,你那天来,路过我家铺子停一停,兴许我们还得再买些蚶子。”连蔓儿就道。
“那行啊。”男人痛快地答应了,随即赶着车走了。
因为又买了这几十斤的蚶子,连蔓儿一家只得又回到铺子里,提来清水,又找了几个木盆和木桶俩,将蚶子都放进清水中。
“孩子他娘,咱买了这好些蚶子,我想……”连守信看着张氏说道。
“我这正想着那,咱提半篮子回去,给她爷奶尝尝鲜。”张氏就道。
连守信傻笑了两声,有些事情,不用他开口,张氏就能想到头里,这让他对张氏又爱又敬。
一家人提了半篮子的麻蚶子回了老宅,进了院子,就看见上房窗台下放了一个大木盆,里面是用清水泡着的多半盆麻蚶子。
连老爷子正坐在不远处,修理手里的锄头。
“爷,你们也买蚶子了?”小七就道。
“啊。”连老爷子抬起头,笑道,“买了,你们买了没有?”
“爹,我们也买了。”连守信答道。
小七就拿了篮子递给连老爷子,“爷,这是我们给你的。”
“你奶也买了不老少,够吃的了。爷不要,留着你自己吃吧。”连老爷子呵呵地笑了。
爷孙俩在那退让,周氏端了一瓢糠皮从屋里走出来。小七就将篮子递给周氏。
“我们自己买了,不要你们的。拿回去吧!”周氏沉着脸,也不看小七,就去喂鸡了。
这样的态度,也许在别人来说,是很难以忍受的,但是在周氏,这已经是不错的态度了。庄户人家,肯和孩子们轻言细语的少,大多数对待子女都是呼呼喝喝的,但是对待孙儿辈,一般都会温和很多。
在周氏,这样对待小七,就算是温和的了。
小七就提了篮子,回到西厢房。
连蔓儿就端了个木盆来,将篮子里的蚶子到进入,又倒满了清水。
临睡前,木盆里本来清澈的水,已经浑浊不堪了,只得又换了一盆清水,大家才去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还能听见麻蚶子扑哧扑哧的吐水声,怀着明天就能吃到美味的美好愿望,连蔓儿睡着了。
第二天的早饭,连蔓儿家的饭桌上,多了一大盆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麻蚶子。麻蚶子很好煮,水一烧滚,原本闭合的蚶子壳张开了,蚶子肉就熟了。
张氏捣了蒜泥,加酱油,调了一碗浓浓的蘸汁,连蔓儿又将前些天炸的辣椒油倒进去一点点,肥美的蚶子肉,蘸一点点酱汁,吃进嘴里满口鲜香。
蚶子肉吃到饱,不过看着铺子里摆满了一地的盆盆桶桶,张氏还是有些发愁。
“娘,这些蚶子肉晒成了干,可有大用处。”连蔓儿笑着对张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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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怀念小时候,蚶子鱼虾特别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