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跑了,不肯进洞穴,可真的让这群原始人着了急。我的熊豝兄长,唉,还是叫哥哥吧。我的哥哥熊豝追上了我,他毛发蓬乱的瘦脸一脸焦急,伸手他粗糙的大手将我从石头旁扶起来,为我擦掉脸上的泪水,他的手掌象枯树一样粗糙干硬,我的酋长老公、还有木唐他们的手都是一样粗糙干硬,我想,这个时代男子的手都应该是这个样子了。“不要怕,妹土,有唐族是我们香溪河一带最强大的部落。你嫁到这里是不会吃亏的。”
“我不想住山洞,我想回家。”我呜呜地哭着,对着我的哥哥说实话。
没想到我哥哥的回答更让我无语。“傻丫头,回家?我们清风部落的山洞又小又潮湿,我们要是有这样的山洞就好了,好多人就不会睡在山洞外了。”
最强大的部落也只不过是一群聚居在山洞里的洞穴人,不敢想象我娘家的清风部落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蛮荒生存状态。看着我哥哥熊豝那一脸羡慕的神色,我知道我不能再奢望回娘家了。我本就是一个来自于洞穴的蛮荒女孩,没有理由拒绝嫁入洞穴人家。
从山脚下望上去,我婆家的洞穴在那有些陡峭的山腰之中,我乖乖地被哥哥领着朝着山腰间我婆家的洞穴爬了上去。洞口不大,应该只刚刚容得下我们兄妹俩并肩通过,洞口前是一片平整的广场(姑且这么叫吧。),我的酋长老公正带着有唐部落的四五个男子在一大块不太厚的石头上处理着一头野猪,他们手中拿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制工具将那野猪肉一大块一大块的切割下来,颇为整齐地摆放在石块上。
我这才开始远远地打量着我的原始人老公,只见他动作麻利,三下两下就将野猪肉收拾齐整了,仿佛在他手中的不是石头刀,而是一把瑞士钢刀,他的头发胡子蓬乱成一片,神情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活,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而且,他的新娘刚才差一点跑掉他也似乎漠不关心。看那专注的神情,我想,他应该关注的是他手下的这些野猪肉,毕竟,民以食为天,吃是天下最大的事情嘛。后世人如此,蛮荒时代的人就更不用说啦。
这样想着,我真的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木唐应该是类似于现代婚礼中迎宾,知礼先生这一类的人物了,他早已经把我的娘家人安排进了洞穴,又出来迎接我和哥哥熊豝。走进洞口,便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洞内大厅,洞内燃着一堆篝火,将整个洞穴照得还算通亮。十几个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有唐部落的女子就在这烟雾中忙碌着,不时发出愉快的嬉笑声。看她们的装扮,比我们要好了许多,至少,她们身上穿的不是树叶制成的衣服,而是一些不知道什么野麻野藤编织成的衣服,应该叫树皮衣了吧。盐女望着眼前这些异族的女人,羡慕无比的样子,悄悄对我说:“姐姐,你看,有唐部落的女人穿的衣服好漂亮,她们的衣服连胳膊都能遮住,裙子也比我们的长好多。”
丫头,我们的几片树叶能够叫衣服吗?真正漂亮的衣服姐姐我有一大衣柜,当然它们都还在二十一世纪。我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唉,女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追求美的先锋。
我环视着这个洞穴,往后就是几根巨大的石笋。还有一个极其细小的洞中瀑布,下面是一个洞内的小水塘,水塘里的水顺着岩壁的石头流向了另外的一个极小的洞口……等等!我的脑海中顿时如一道闪电掠过,这场景我在哪里见过!
我怔怔地盯着洞内的那几根石笋,太熟悉了,我肯定在哪里见过,我在头脑里飞快地搜寻着答案。那个神龙架的新洞穴!我要确定我的答案,我飞快地巡视着洞内的一切,石笋,洞内小瀑布,小水坑还有那极小的洞口,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吻合。我朝着洞口飞奔,也不顾撞到谁的身上,出了洞口,这洞口的广场,如果让它长满树木杂草,如果这群正在石头边劳作的原始人消失,一切就恰似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神龙架那个新洞穴……
我怔怔地站在洞口,迷迷糊糊地望着这一切发呆,命运,你给我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就因为我来到这里采访了一天,就硬生生地将我带回了原始社会吗?是想让我亲自揭开洞穴之谜吗?向我证明这个洞穴曾经有人居住过。用我的生命去解开一个洞穴之谜,这个代价也太大了,我不要。我宁可糊里糊涂地活在猜想之中,也不要清清醒醒地活在残酷的现实之上。老天,请你让我睡一觉,让我再睡一觉,从梦中重新穿回我的世界吧!
“小心脚下!”一只大手将我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拉了回来,我那酋长老公正胡须满面地盯着我,他的眼光炯炯有神。看我的脚下,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广场的边界,下面是悬空的山崖,摔下去就会没命的。我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有些后怕。
我那酋长老公也没有安慰一下他的新娘,见我已经清醒的样子,又冷冷地丢下我处理他的野猪肉去了。我知道,既然来了,就没有随便可以回去的可能。
一个穿着树皮衣的有唐族的老女人从洞内拿着几根燃烧的树枝匆匆跑了出来,又有几个有唐族的女子从洞中抱着柴禾跑了出来,她们跪伏在那大石片的前面,在大石片的下面燃烧起了旺盛的柴火。柴禾噼噼啪啪地在石片下面燃烧起来,女人们将那大石片上的野猪肉不时地用木头片翻动……她们这是在干什么?我有些不解。
再看刚才那些男子们,一个个万事大吉地在一旁晒太阳去了。空气中很快就弥散着烤肉的香味,我那“咕咕”作响的肠胃告诉我了答案,原来她们这就是在做饭了,用石板来烤肉。真的不敢想象这大石头片就是他们,不,应该说是我们了,这就是我们的锅,整个就是一个“石板烧”。
而且,看来这里男女分工还真是精细明确,男人打猎,女人做饭。我那个酋长老公和那些男人一样,此时都已经到一旁休息去了。不过他没有象其他人那样优哉游哉地晒太阳,而是在一块大石头旁,磨着自己的石刀,他背部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怎么有点觉得他看上去象希腊神话中某位寂寞的英雄。
咦!我有些奇怪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看来,我对这位酋长老公还不算很排斥,就因为他刚才拉了我一下,让我幸免于摔下悬崖吗?
肉香扑鼻,木唐招呼着所有的人出来享受盛宴,“石板烧”这么快就好了吗?饥饿的肚子也催着我朝着“石板烧”走去。陆陆续续从洞中走出来的一个个扶老携幼的原始人,数一数人数,加上我娘家的来人,一共大概六十多个人吧。
在这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就要和这六十多个原始人一起共进午餐了,而且还是婚宴啰!
木唐朝着我那个沉默冰冷的酋长老公望了一样,似乎要得到他的首肯,才拿起石刀,和刚才那个年长的女子一起切割着石板上的烤野猪肉。看他们费力切割的样子,再看那烤肉的成色,根本就是半生不熟的模样。他们将肉块逐一分给众人,有的拿一块大树叶接着烤肉块,有的用一根尖的木棍串起烤肉,还有的干脆就直接用黑乎乎的手抓过肉块……盐女早就给我和她准备好了餐具——两片大树叶。
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地对付着各自手中的烤肉块,呲牙咧嘴地撕扯着半生不熟的野猪肉,盐女妹妹吃得不亦乐乎,一面大嚼着那还带着些血丝的野猪肉,一面还记得抓起肉块就往我嘴里塞:“吃啊,姐姐,烤野猪肉呢,家里根本吃不到的。”
那油乎乎的肉块蹭着我的脸,还带着强烈刺鼻的腥味,我又一次逃离了众人,远远地蹲在一旁,“哇!——”地一声吐得昏天暗地,吐得泪水汪汪。
哪怕是被地沟油、三聚氰胺、防腐剂、苏丹红、膨胀剂毒死,我也不要吃这无污染的纯绿色天然的“石板烧”。
我的娘家送亲队伍吃饱喝足之后,带着我婆家送的野鸡野兔野果,一个个心满意足地舍我而去。妹妹盐女很有些依依不舍,真是个贪念富贵乡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