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不知道有多庆幸,忙忙地拖来一根我觉得理想合用的树干,顶着烈日的炙烤,痴痴地坐在地上用心地制作着我的晷针。小心地将它安放在圆形平面石块的小孔中。阳光的照射着我的晷针,立时就有了晷针的阴影投射到石块上来。哈哈!我很得意。
我在参观天文台上曾经听到过介绍,说晷针的方位要呈南高北低状,为了使晷面平行于天赤道面,这样,晷针的上端正好指向北天极,下端正好指向南天极。我不太懂天文学,反正按照记忆,大致上调整了一下晷针的方位。
咦!怎么回事?晷针的影子怎么投向的是晷面的上方?我还不太明白这个道理,后来才知道这是晷针投影的两个不同的特点:一是从春分到秋分期间,太阳总是在天赤道的北侧运行,所以晷针的影子就投向晷面上方;二是从秋分到春分期间,太阳在天赤道的南侧运行,所以晷针的影子投向晷面的下方。
好,不管它这么多,只要有投影就可以了。下面一个步骤就是要在石块上划分时刻了。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是说晷面有12个大格,每个大格代表两个小时,上面有天干地支之类的字来记时,比如什么“未、申、酉”之类啦!我这个现代人,既不习惯,也不太懂这些难记难认的天干地支,干脆就用数字符号好了,用“1、2、3、4……”岂不更妙,反正也是我自己来用它,自己懂就好了,这也算是一个创新吧。
晷面的刻度也是不均匀的。我做不到那么精确,大概就估摸着用石刀刻了12个数字在上面。好啦,就这样吧。
午后,太阳西移,日影渐渐东斜,投向晷面的晷针影子也慢慢地由西向东移动,落在我刻画的数字7上。真的好神奇!我整个人都被自己的发明给惊呆了,这移动着的晷针影子好像就是现代钟表的指针,而这石块的晷面则就是钟表的表面。
我的日晷就这样开始计时了,晷针指向7,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下午2点左右。从此,我在这里的生活有了相对明确的时间概念。
忙活了整整一个中午,我的日晷顺利出炉了。当然主要是得力与老天相助,给了我一个天然现成的晷面。后来,我还利用这个原理又发明了一个方便携带的简易日晷,类似于后世的手表之类。这又是后话了。
午后,有唐族的人们又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洞穴,开始了他们下午的劳作。他们对我的这个新发明一点也没有注意,我高兴地告诉他们这叫“日晷”,却无人理睬。我的满心欢喜无人倾诉,好郁闷啊!难怪后世的人们都喜欢“衣锦还乡”这个词,还说什么“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之类的混账话,这一刻才知道,这话一点也不混账,成功如果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分享,是多郁闷的事啊!
他们不理解,不欣赏也没关系,不过我一定要嘱咐他们的是,不要把我的晷针拿去当柴禾烧了。我一个个叮嘱看着大家不要毁了我的日晷,见他们一个个点头答应,这才罢休。
这几日因为受伤,我一直都得到了族人特别的照顾,可以不用出去野外干活。尤其是那个燕子,对我更是格外的友好,一扫先前对我防备、嫉恨的神色,我当然知道这个小妮子的心思,因为朔风回来了,她已经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情敌了,而且我很快就会跟着朔风离开有唐部落,她的威胁很快就可以解除。
燕子离开洞穴时给了我一个讨好的微笑,对我说:“妹土,我们走啦!”我轻轻回了她一笑容。小妮子,你应该是赢了我吧!至少,你还有机会呆在有唐部落,还有机会和心上人相对。而我,很快就要从这里消失了。
人就是这样,忙起来就什么都不去瞎想,一旦闲下来,什么情思啊,感叹呀就都来了。这夏日的午后,我独自一人坐在树荫之下,远远地望着我的日晷,看那晷针的投影随着变化的日影渐渐移动……
这个山洞,我曾经是那么地抗拒它,不肯走进这个洞穴,但是现在当我想留在这里时,它却不再接纳,不再挽留我了。唐姐姐说的很清楚:“妹土,朔风回来了,你就可以跟着他走了。”
元唐不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吗?“如果哪一天朔风回来,你就跟他走吧。”这就是他的原话嘛。
妹土昔日恋人朔风已经回来了,看来我这颗心是真的要和妹土的这个躯壳一起,跟随着朔风离开有唐部落了。
环顾着这对我已经熟悉的山洞四周,环顾着这四周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此时它们对我来说都是如此的亲切。我的脑海中闪回着和元唐相识相处的一幕一幕:
……
山林的尽头,绿草如茵的草地上,他朝着只挂着几片树叶的我缓缓走来,抓起我忐忑不安的手,对着众人宣布我们的婚礼……
新婚之夜,他将惊惶不安的我拖进洞穴,给了我一把小小的野果……
我挣扎在香溪河的激流中,他伸手抓住了我,淌下河将我半拖着推到了岸边……
浑身湿漉漉的元唐,扶着全身湿淋淋,不住颤抖着的我回到了山洞……
重病之中的我,将要被有唐部落的人逐回娘家时,他从火堆边缓缓站起,朝着我一步步走来,在众人面前将病重的我轻轻揽在怀中,告诉众人:“妹土是我元唐的老婆……”
漆黑冰冷的山洞中,他将病情危重的我拥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在冰与火中挣扎的我,我在他的怀中不停地流着冷汗……
飞满白鸽的珙桐树下,他温柔清亮的眼神让我看到了满树飞舞的翩翩白鸽……
重回有唐部落时,淡淡的月光下,他在人群中回首,给我一句轻声问候:“妹土,你回来了。”……
又是珙桐树下,他的疲惫,他的寂寞都尽收在我的眼底……
东去寻盐,他临别时那一瞬间忽然的紧紧拥抱,然后匆匆离去,只给我一个远去的背影……
这一幕一幕都恍如银幕的画面,闪回到我的眼前,那么清晰,那么刻骨。我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泪水满眶,心中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我是不是应该忘了这一幕一幕的画面呢?早知这种割舍是如此心痛,为什么要让我和他相识相处?为什么要让我一步步地走近他的世界?
这种割舍,这种疼痛,后世央仓嘉措的那首诗表达得淋漓尽致: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
不知道远在天边的元唐,是否知道我这酸痛纠结的情思?他一定是不知道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原始部落头领而已,哪里能体会我这个后世的女孩如此复杂变化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