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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瑟缩在床角，颤抖的身子如一头受惊的小鹿，方才脑海中陡然出现的那一幕，只一想，浑身上下便觉到无比的恶心与难耐，但此刻，伴随着思绪的回醒，另一种担忧随即席卷而来。
我刚才的举动无疑是冒犯，若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恐怕……
可我能说吗？对他，我真的可以做到开诚布公吗？
“馨儿，是朕吓到你了吗？”
他慢慢地靠了过来，同时一双大手伸到了我近前，却不再碰我一下，只那么安静地等着，眸底的疑惑已渐渐消散，更多的是一种怜爱的柔情。
我终于鼓起勇气，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并借着他手上的力，靠到了他宽博的怀中，
“对不起，是朕太心急了，朕竟然没把持得住，一时忘情，忘了你这个丫头还小”，
他的下颚深深地埋入我的发丝中，轻声低语，可他语意中的愧疚和自责更让我的心不安起来。
玄烨啊，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问题，我究竟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一切呢？
或许，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一个完美的理由，然后声情并茂地在你面前演绎一番，可这样的理由有吗？就算有，又能瞒过睿智的你吗？
想来想去，也只歉意地挤出了几个字，“皇上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他呵呵一笑，大手开始摩挲起我的头，口中轻叹道，“傻丫头。”
我也跟着呵呵傻笑起来，完全忽视了他眸底深深隐藏的那抹探究和渐起的寒意。
只暗自庆幸，他非但未追究我的失态，更是将责任归结于自己的身上。他那般真诚的道歉，想一想，反倒让我有些愧疚不安。
身子再一次随着他倒在床榻之上，只是这一次从他那紧贴的胸膛之上，我却再也感觉不到方才他身上那股奇异的灼热感，有的只是一种温暖，在这种温暖的环绕下，我颤抖的身子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皇上，你——真好”，被他包裹在怀中的我，竟痴痴地讲出了这样一句傻话。
他又呵呵地笑了起来，随即话锋一转，“馨儿，不如你也唤朕的名字如何？喊一声——玄烨”，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时，却迎上他那双明亮的眸子，
“来，喊一声朕的名字——玄烨”，
他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勇气喊出来。
“你那天，不是敢大胆地直呼朕的全名吗？怎么今日，朕允了你，反倒变得这么胆小了？”他的口气里明显带了几分戏虐。
那日我从密室中出来，又被燕王扔到了他跟前，一时间又气愤，又绝望，以为自己肯定必死无疑，就不要命地直呼了他的名讳。醒来后，却从未见他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我以为他早忘了，没想到竟还记得这般清楚，倒愈叫我不安起来。
“你是不敢还是不愿？”他突然一脸认真地问我。
我羞赧一笑，趴到他耳畔，轻声道，
“玄烨，玄烨，玄烨”。
一连三声轻唤，使得他扑哧一下，脸上竟露出了孩子般满足的笑容。
我将身子更深地埋于他怀中，就着这份温暖，慢慢地合上了双眸……
睡意沉沉间，不知是梦境还是其他，忽听得耳畔一声惊雷之声，身子一颤，蓦地睁开了眼。
随即，接二连三的雷声轰鸣而来，同时，一道闪电撕破苍穹，穿过窗棂，射入烛火早已熄灭，幽黑一片的殿内，又因着窗棂上镂空雕刻的缠枝绕福图案，在漆黑一片的地面上打出阴暗不明的光线，一时间，殿内的气氛诡异莫测。
这样的情景让我骤然想起六岁那年的夏日，也是这样一个电闪雷鸣的凌晨，母亲披头散发地冲入了我的屋内，父亲更是在入门的瞬间，血溅当场，母亲拉着我拼命地跑啊跑，可那些大兵仍是不停地在后面追，他们挥舞着血淋淋的大刀，脸上狰狞得像个魔鬼，不断地叫嚣着，“杀啊，杀……”
“啊——娘，娘，我们快跑，你不要死”，我用力地挣扎着身子，一心只想冲出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带着娘跑出去……
“馨儿，馨儿，你醒醒”，直到听到一个焦灼的有些熟悉的声音，我才悠悠地睁开眼，环看了一下四周，殿内还是一样的灯火通明，没有闪电，没有雷声，只是外面隐隐的，好像有哗哗的流水声。
“是下雨了吗？”
他俯低身子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眸中的深邃让我不敢直视。
“能告诉朕吗？”
“嗯？什么？”但立马我就反应了过来，小声地道，“刚才只是馨儿的梦魇，吵醒皇上了，真是该死。”
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扳过我试图逃避的目光，语气轻柔，但其中的威严让人无法拒绝，
“那就告诉朕，你的梦魇，朕想知道。”
他一双睿眼深深地凝着我，眸中的犀利仿佛要把我看穿般，我想，这一刻我心中闪过的每一个念头肯定都无法逃脱他的探究，与其闪烁其词，何不如实相告？
“回皇上，馨儿自幼父母双亡，六岁那年被送入百花楼，学习歌舞曲艺，琴棋书画，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没想到，八年来唯一的一次出门，却幸运地碰上了皇上，更没想到会因着太皇太后的庆生，被选入宫中做了舞姬。”
我避重就轻地答着，而这些，我想他应该早已知晓了吧？
果然，他进一步地试探道，“看到馨儿在梦中的惊慌失措，难道父母是死于歹人之手？”
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直接迎上他的目光，语带悲愤地道，“是，馨儿的父母确实是死于歹人之手，是一群强盗，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只有馨儿万幸保住了一条命。”
语音甫落，我感觉他的手更紧地拥了拥我，
“那些强盗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需要朕做什么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惩罚？
屠城的残忍，几十万条人命，哀嚎一片，尸横遍野，可那些侩子手得到的惩罚是什么？凯旋而归，加官进爵？
而这个惨案最大的始作俑者——大周的帝王，正拥着我躺在这承欢殿的床榻上，口口声声地问我，那些强盗是否已得到应有的惩罚？
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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