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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宫位于昭阳宫的东南方,在规模上仅次于皇后的未央宫。
据说前朝时这里曾住着先帝最得宠的一个妃子,只因一场意外的大火一夜之间就将昔日的繁华和气派全都付之一炬。自此之后,这宫里盛传最多的也只是这里的不祥,再加上几个捕风捉影的鬼怪故事。
而如今,紫薇宫便是玄烨赐予我的宫殿。本来像我这样低位的妃嫔,是没有资格独享一座宫殿的,可这一次也没人跳出来跟我抢什么。
对此,我很知足,因为我爱清静,又不怕鬼。
搬到紫薇宫的这几日,来得最多的就是内务府的人,来来回回的往这里送东西,只说是小主晋封按例该得的赏赐。
可我总感觉那一盘盘的金灿灿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晃得我睁不开眼,也许是我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吧?可不但是我,殿里所有人的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相比之下,身上的伤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么多首饰,本宫一个人也用不完,你们每个人都挑一件吧。”
我示意她们可随意挑选,可她们一个个只面面相觑地看着,无人敢动,我盈盈一笑,亲自拣了两个钗子塞到两个粗使宫女手里,她们先是一愣,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好像受了多大恩惠似的,几乎是声泪俱下,
“奴婢们入宫七八年了,可从未有人像小主这般待奴婢如此好,小主的好,奴婢们且都记下了,以后定当尽心竭力地侍奉小主。”
我微微一笑,谦虚了一下,“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在外人眼里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钗子算什么,以后凡有本小主的,就有你们一份。”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下跪,一个个的神情就像见到亲娘似的。
果然,在这宫里,最难买的是人心,而最好买的也是人心。
我心情大好,耐心地一个个挑选,亲自递到她们手里。
入住紫薇宫后,除了灵月和小檀依旧作为贴身宫婢跟着我外,还添了四名粗使宫女和一名内侍。
内侍唤作小顺子,年纪不大,十四五的样子,看样子很是憨厚,不像宫里其他的那些小太监,一脸的滑头。我赏了他十两银子,他老实地一直双手捧着。
待轮到灵月时,我转到旁边那盘放花饰的托盘中,纤手滑过的瞬间,从中挑了个最大的粉色芍药簪花,递到了她面前。
她见了,果然神色一怔,并未伸手去接。
我一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然后俯到她身前,语气悠缓地道,
“既然你不喜欢孔雀翎的簪花,那本小主就赏你个芍药如何?”
没想到,她听了,方才的怔然立马消逝,眼底又呈现出那一如既往的淡然,竟恭敬地伸出双手,“奴婢谢小主赏赐。”
她愈是冷漠愈是让我难耐,突然“啪”的一下,将那枚孔雀翎簪花拍到了雕花圆桌上,直接质问她,
“说——,这是怎么回事?后山上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回小主,这孔雀翎簪花确实是小主之前赠送奴婢的,可奴婢一个不小心竟将它弄丢了,没想到,最终还是回到了小主手中,这恐就是缘分吧,只是小主刚才的话,奴婢实在听不懂。”
她不卑不吭地陈述着这个你知我知的谎话,平静的甚至眼底看不到一丝闪烁。
好个灵月,竟然来了个装傻不认账!
我咬牙道,“那你就好好听命于你的主子,别让本小主抓到什么把柄。”
“是,奴婢是皇上指给小主的,自当尽心竭力地侍奉您。”
“你——”,我有些气结地一并将孔雀翎簪花扔给她,“以后好好收着,可千万别再弄丢了,要知道这宫里,什么东西是谁的,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个不小心,招来的也许就是灭顶之灾。”
她喏了一声,起身退出了殿外。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丝惆怅涌上心头,我自问刚入宫时与她相处的那些日子对她皆是真心相对,想不到还是比不上燕王的一丝一毫,那个冷血心狠的男人在她心里竟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吗?
连续过了几日,都不见玄烨有任何召唤。晚膳时,小檀忍不住嘟囔起来,
“皇上封了小主,却一连几日见不着人,倒是连连翻那武淑妃的牌子,小主,咱们要不要……”
“住口,越来越没规矩,私下议论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做的?”
小檀听了,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小檀的意思我明白,可邀宠的事我实在做不来。他不来正好,乐得清静。
想到这,立马想起另外一件事,刚想开口,又觉得不妥。算了,这种打听的事,还是交给心腹之人才好,或许那个小顺子倒是值得好好培养一番。
晚膳后,我开始练字打发时间。
此时,已入夏,天气渐渐转热,即便是静静端坐着,时间久了,也还是会出一身汗。直到小顺子进来,禀了一番,我这才放心地搁下笔墨,唤灵月进来,伺候梳洗。
如我所料,玄烨并没有为难阿速,尽管那一晚,我做的并不好。
想到那晚的**,嘴角不自觉地轻笑起来,躺在床上,原有的那点睡意竟消散殆尽,反倒越发地清醒。
辗转反侧间,恍惚觉得殿内有个人影,透过床幔,看得有些模模糊糊,不是很清楚。
今晚该是灵月当值,可刚才上床时,我已吩咐她回去睡了。
那这半夜三更的,来人只能是,玄烨?
念头一起,心底还是忍不住地闪过一丝惊喜,原来,对于他的冷落,我还是无法做到全然的不动容。
只是这份动容究竟是缘于什么?难道我也开始像宫中其他女人一样,有了邀宠的虚荣?抑或是,为了更好地完成燕王的计划和心中的那份仇恨?
是的,一定是这样。
心里如斯想着,可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带着一种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欣喜,
“玄烨,你怎么又偷偷跑过来了?”
同时,纤手素扬,掀起床幔,可甫抬眸,看到的却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周身描金的刺绣趁着玄色的锦袍,夜色中发出圈圈光晕,一阵凉风吹过,袍角四散飞扬,如同来自地狱的罗刹,阴沉凌厉的眸子,冷冷地盯着我。
燕王?
他不是要赶回封地,准备与庄文瑾的大婚吗?这几天也是考虑到这个缘故,才没有向灵月问起他。却不想他今日竟半夜来了,此刻宫门已上锁,他又是如何进来的?
但下一秒,思绪就被他森冷的声音打断,
“玄烨?叫得这般亲热?才不过睡了一个晚上,就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女人了?”
我见过他的冷,他的戾,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般明显的讥讽,甚至透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危险气息,
心,下意识地又开始收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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