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碧听着宋珩说的那话,小姐明明是在笑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姐那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小姐,这蜜蜡不好么?”水碧看了看那桌上的灯,“紫火红灯的,挺漂亮的!”
“是呀,是挺漂亮的。”宋珩走近了桌子,看着摆在桌上的灯,在幽幽的紫火之中,衬得那张白皙的小脸越发的苍白,她的声音也幽幽的,“水碧,这蜜蜡漂亮,却是个催命的东西!”
“啊?”
水碧惊叫了起来,这手一抖差一点把那烛台给打翻了,她急急忙忙去把蜡烛给吹灭了。
吹灭了蜡烛之后,整个房间里头一片暗色,唯一有的只有那炭盆里面的炭火烧得通红。宋珩走到了窗边,把窗户开了小半,冷风从那开着的窗户里头灌了进来,吹的脸上像是刀割一样的疼,院子里头的还有些残雪,天阴暗的狠,下着细细的小雪,指不定夜里又是一场风雪。
冷风一灌,屋子里头那温暖的气息瞬间被吹了个干干净净。
“小姐?”水碧抖着声叫着。
“我没怀疑你水碧,你我一直情同姐妹,为了我你也吃了不少苦,你就像是亲人一般,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的!”宋珩回过头,看了水碧一眼。她自小陪在身边长大,如果要下手,不知道有多少次机会下手,她怎么可能会去怀疑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听到宋珩这么说,水碧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小姐,水碧虽然识字不多,但是也知道一仆不侍二主,若不是当年夫人给了水碧一碗饭吃,只怕也没有水碧的今日。只要夫人小姐一句话,水碧万死不辞。”
宋珩微微地一笑,这小丫头倒是真的忠心耿耿。
“小姐,那到底是什么?”水碧低声问着,她不懂那蜜蜡怎么就催命了呢,她瞧着也没什么不同的。
“水碧,姹女知道么?”宋珩轻声问着。
“呀,那是道士炼丹的东西!”水碧点了点头。
姹女,其实就是水银,水银燃烧的时候就会产生紫火,看着好看,内里却是勾魂摄魄,燃烧的水银人吸食之后,会形成汞中毒,而汞中毒之后的表现可就会多种多样了,或许会是多噩梦,心情抑郁孤僻而又急躁,又或者是自己不能控制自己。
“我想二娘是想我被邪怔了吧!”看着那桌上的烛台,宋珩觉得自己这个猜想大概是**不离十的,这个年代的人一旦面对超乎寻常的转变,就会用邪怔,鬼上身来形容,或许她现在的转变在林氏的眼中大概就是邪怔了,林氏大概是想把自己的猜测完全落实。一旦证实被邪怔,好一点的那就是被人好好看顾着,差一点的,那就见仁见智了。
林氏这用心,实在是够阴毒的!“二太太太恶毒了!我期初还以为是小姐得了宠,这下人们也晓得风往那边吹了,前两日我怎么求都没能要来的蜜蜡今天倒也巴巴地送了过来,结果没想到这暗地里头是存了这种肮脏的手段!”
水碧怒不可遏,一把拿过那烛台就是要往地下丢,这不踩个稀巴烂难叫她平气!
宋珩急忙阻止了她。
“我的好水碧,你要是踩了,可就坏了二娘的好心思了!”宋珩轻笑着,她拿下了那一段才刚刚点燃过的蜜蜡在手心。
“小姐,你不是说这……难道你还要用么?”水碧睁大了眼睛看着宋珩,这害人的东西就该丢的远远的才对!
“我不用,自然是有人用的!”宋珩嘴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水碧,去看看我娘和哥哥那边的蜜蜡,如果是冒着紫火的,都拿过来!”
水碧不知道宋珩到底是要打算些什么的,她也没多问,点了点头之后就去张罗宋珩交代的事情。
一炷香的时间后,水碧才发现,这会冒着紫火的蜜蜡,就是今天送到宋珩这边的两根。
“小姐,我们要把这些东西拿到老太爷面前去?”水碧看着那两段蜜蜡,眼中都是怒火,“让老太爷给小姐您一个公道!”
“公道这种东西,在这府里头本就是不存在的!就算是我今天得了老太爷的兴,要是明日一句话说错,我也就被打回了原形了。而且,拿这蜜蜡去能干点什么?告诉老太爷,二娘要害我?说出去别说是老太爷不信了,二娘还能够推了个干干净净的,反正这事也没有经过她的手,了不起就把管库房的丫头婆子当做替罪羊处了,再者,这蜜蜡又不是二娘送来的,这么一闹指不定还得被二娘反咬一口,偷鸡不成蚀把米呢!”宋珩端了一杯热茶,在这没有电灯的房子里头,只有开着那窗户透着外头那一片莹白的雪,微微透出一些光来。
水碧咬了咬唇,想来想去有些不甘心,“那小姐,我们就吃这哑巴亏了?”
“哑巴亏?!”宋珩冷笑了一声,“咱们就来一招反客为主,瓮中捉鳖!”二娘不仁,那么她自然也就无需什么道义了!到半夜里的时候,外头的雪越发的大了,屋檐上也一片白茫茫的。宋珩小心地开了房门,外头的冷风吹的人头脑清醒了许多。
宋珩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脚下轻点,人已经轻灵如烟一般地掠上了屋顶。她这个身体不差,绝对没有原先她想的那么的差,她想再调养几天,练上几日,伸手一定会恢复到往昔的时候的。
她宋珩做事,只有最好,没有更好。
站在屋顶上,宋珩看了一眼宋家的院落,再度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如风中柳絮,往着一个小院落而去。
她轻巧地在从一个院落的廊檐上翻身落到走廊上,院落的外头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书写着“听风阁”几个字,这是万姨娘的院落。
这万姨娘本名是叫万灵玉,三年前进的府,生得是年轻貌美,所以也颇受宋成的宠爱,往日里头也没走林氏的路子欺压月氏,两年前受了孕,不知怎么的生下来是个死胎,受了黄氏的嫌弃,而府中又新进了一个媚姨娘,十七八的年纪,娇俏可人极了,渐渐地也就失了宠,这脾性也越发的不好,有时候见了月氏还会冷嘲热讽一般,常常在那边哀唱“弃置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宋珩悄无声息地进了万姨娘的房间,内阁里头床幔放了下来,有细小的呼吸,平稳沉缓,她知道此时此刻的万姨娘此时此刻睡得正熟。
宋珩借着月光把桌上的蜜蜡给取了,换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水银蜜蜡,然后又像是来时一般出了门,细细地掩好。
她的步履身法轻盈无比,几个轻点之后,已经回了自己院落。
这雪密密地下着,很快地把残留在屋顶上的脚印痕迹掩盖去了,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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