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微风习习,黄药师带着安如风穿梭在树丛里。
“还在生气?”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指,安如风问。她嘴边的笑意就没停歇。
黄药师头也不回,只给了个背影。
“其实,南峰镇很适宜住。”安如风的笑容越扩越大,“黄岛主,不如我养你吧!”
黄药师冷哼一声,仍然没说话。
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安如风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拜祭完小南,安如风与黄药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桃花岛风景如画,处处都别有风情。瞧得月儿高升,两人也没想到要回屋。
“阵法又变了?”安如风低声询问。之前是黄药师带着她走,一时也没注意。等到她溜出来时,便发觉不太对劲了。幸好底子还在,绕绕弯弯,总算没像以前那般被困。否则,又会被黄蓉笑死。
“嗯。”黄药师点点头,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里也带了丝不高兴。“总阵图被人借走后,什么人都敢上岛了。”
安如风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欧阳锋与完颜康上岛杀人,还将冯蘅的墓搅得乱七八糟的事情。确实应该改改了。可是,安如风无辜地看了过去,为什么他要对自己生气来着。自己那个时候已经走了,似乎也没给他添什么乱子吧。而且,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晓得这事来着。
见安如风的表情,黄药师没好气地看着她。
皱了皱眉头,安如风略略睁大眼睛,他不会是还挂记着欧阳克上岛求亲的事情吧?忍不住也冲黄药师瞪了一眼,又不是她让欧阳克闹那么一出的。想到当时的心情,她还郁闷呢!
黄药师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却缓缓地绽开笑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笑什么笑,小心眼的老男人!安如风依偎过去,任他带着自己跃上树顶。月色通彻,洁白的月光如轻纱般披散下来。随手扯了一朵花儿,安如风捻在指间观察。这花真是漂亮,当初黄药师让老李寻来这种珍惜的品种时。老李还曾小心翼翼地告诫,说它极难成活。可黄药师硬是将它培育成活了一大片。这些年来,长得郁郁葱葱,极为喜人。从这点看,黄药师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园林艺人。
安如风打量着四周,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来。自己对园艺向来不怎么感兴趣,黄蓉更是以整死花草为乐。这么大一片岛屿,就靠黄药师带着哑仆们打理。按理说,他应该很忙才对。可她住了这么多年,从头到尾只看到他那副轻松惬意的模样。时不时的,还衣袂飘飘,哪里像是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爱玩泥巴的人。
刚想表扬他一句,却看到他眉心一皱,似乎又不高兴起来。怎么了?又哪里不对了?
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安如风发觉原来是柯镇恶走过来了。好笑地看着他,原来是不喜欢外人在自己家里散步啊!可这里是竹屋附近,柯镇恶回来准备休息也是正常的。难不成,他很想把柯瞎子请进主屋吗?
只觉得他搂住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安如风知道,他是要走了。他向来就不喜欢见外人,勉强容忍柯镇恶已经是极给面子了。
柯镇恶慢慢地从远处走来,边走边咳嗽着。安如风职业病发作,仔细分析起来。听这声音,似乎是有些炎症,一时间脑海中只是想着要给他开些什么药。
估计是呛了一口气,柯镇恶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一连串下来,似乎连气都喘不过去。安如风也有些不忍了,似乎是挺严重的。远远的看到,月光下,柯镇恶的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憋得难受。
安如风扭了扭,恨不得下去帮他拍一拍。这种一口浓痰堵在胸口时发出的声音,听得她浑身不自在。黄药师却把她搂得更紧了,神色间都是不耐。一把带着她,向远处跃去。
可柯镇恶的咳嗽声依旧响亮。好不容易,安如风才听得柯镇恶把那口浓痰给咳了出来。只觉得黄药师的速度更快了,安如风都听到了耳旁边的风声。
她一边恶心,一边期望他赶紧吐出来。过了一会儿,却听得远处的柯镇恶发出好大的一声“咕咚”。她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着柯镇恶拍了拍胸口,仿佛咳得混身舒爽了,还顺便狠狠地清了清嗓子。
老天爷,不要告诉她,他刚刚把那口浓痰吞了下去吧!
打了个冷颤,安如风一时间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得都想哇哇大吐,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黄药师。
……
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的脸色,真是太有趣了。嫌弃、厌恶外加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好好的一张俊脸,都被他这种隐忍的表情给变得有些古怪。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安如风憋回嘴边的弯度,自己又不给他面子了。
看到黄药师扫了她一眼,安如风瞬间又被他黑乎乎的脸给逗乐了,索性大笑出声。反正他都已经看到了,也不用掩饰了。
黄药师看到安如风已经笑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停下飞掠的身影,将她放在地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很好笑吗?”
半挂在黄药师的身上,安如风捧着肚子,“黄岛主,你刚刚的表情我真想画下来。”自己都被恶心得难受,更何况是黄药师这种有洁癖的个性。她都觉得,他那时候都冒出了杀气。
“这些年,你丹青大进?”黄药师淡淡地讽刺。
安如风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略有长进吧!”画他那种几近扭曲的表情应该是够了。
“你回头画一副给我瞧瞧。”见她还是一副忍俊不住的模样,黄药师只是上下打量着。以前,她除了医术和武学,对什么都不用心。估计她画出来也不敢拿给自己看。
安如风心头一跳,赶紧收住笑容。“估计要让岛主等些时日了。”糟糕,有人脑羞成怒了。
“那要几日?”不肯轻易放过她,黄药师淡问。
来真的呀?安如风讨好地贴过去,皮厚地说:“半年好不好?”时间拖得久一些,他会不会忘记?
黄药师一副鄙视的模样。“一副画,你然要画半年?”果然有长进,没跟自己说要画一年。
惨兮兮地看着他,安如风作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不是她不会画,而是她知道,自己顶多也就一画匠的功力。画得漂亮没问题,但若要达到他的要求,可以入他的眼,那就不是一般的难度。瞧瞧他平时都是欣赏什么来着,不是大家不看,没有特色不研究。以前,她交上去的作品,黄药师若只是扫一眼,不予评价,便是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也好,我等着。”微笑地看着她,黄药师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很好笑吗?那就让她一边画一边笑吧。
太小心眼了!安如风心里大骂,不就一时忍不住了嘛!竟然这么整自己。“我不画!”
黄药师瞥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笑容。气得安如风赶紧把头扭过去,不能上当,不能上当。上次他就激得自己失去理智,差点就了。
听得黄药师发出的轻笑声,安如风舒了舒自己的胸口,千万不能被他激怒了。
“确实有长进!”点点头,黄药师的脸上带了丝夸奖,竟然知道防范了。
听到黄药师闲闲的语气,安如风只觉得脑子里的血液顿时倒流。一时间,脸都憋得通红。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气人!咬牙切齿地看着笑得一脸清俊的黄药师,“要不,我们再回去瞧瞧?我好仔细端详您的风姿,以便画得更加入神?”我就不信,以你的洁癖,还愿意再去接近那个柯瞎子。
黄药师顿时想到了刚才的恶心场面,笑容留不住了。干脆转过头去,牵着安如风继续朝前走。
安如风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哈,终于扳回一城。只是,看到他有些郁闷的脸,心里有些不舍。哪知道刚刚一说话,竟然又忍不住逗起了他。
见到安如风又笑得快乐,黄药师干脆停下脚步,任她笑个够。
“不回去休息吗?”安如风有些奇怪,还散步啊?
“先带你去个地方。”黄药师温声说。
安如风这才想起,下午时他说过的话。
“别担心,阿蘅不会讨厌你的。”黄药师看了看她的表情有些沉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要生气,也是因为我才是。”她性子温柔,从来不会乱怪罪人的。
缓缓地摇头,“姐姐不会生你的气。”安如风知道,冯蘅善解人意,聪慧灵敏,不像自己倔强自私。可是,女人的心态她还是明白的。只要活着,没有任何女人会把丈夫拱手于人。可死亡的力量并非人力可以改变。如果她知道丈夫在自己死后孤独了一辈子,肯定会很心疼。有多爱他,就有多心疼他。虽然心里会很不舒服,会很吃醋,但也会希望能有人陪陪他,冷暖贴心,而不是凄清孤单,思念着自己,漂泊下半生。
瞧到眼前的情景变得陌生又熟悉,想到之前自己被黄药师从墓里扔出来场景,安如风不由得有些心悸。
笑容里带了丝愧意,黄药师却紧紧地握住安如风的手。“走吧!”
安如风点点头,朝着他一笑,“好!”幸好,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圹室的机关依旧与以前一样,所有的布置都没有变化。看着那张真人大小的画像,那张天姿国色、温柔娴静的身影,安如风的心都静了下来。
“阿蘅,我来看你了。”黄药师轻轻地说,带了丝哀伤的声音在空旷的室里回旋着。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安如风,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缓缓地,又坚定地对着画像说,“阿蘅,这是如风。”
安如风神情肃穆,对着画像福了福,“姐姐,如风之前缺了礼数,请您别生气。”
言罢,两人也没再多说。只是在香案上点燃三枝清香,静静地呆了一会儿,这才走了出来。黄药师轻舒口气,斜斜地靠在树干上,看着一直跟着自己身后的安如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安如风心头一暖,却被他的一句话气得怔在当场。
“半年是吗?我等着。”
安如风狠狠地瞪着他,“黄药师,你不要太过份了!”这丫的还在记仇。是不是那句她养他,让他又记在了心上?
“到时候别耍赖,说你记不得了。”一把将气得满脸通红的安如风抱在怀里,黄药师哈哈大笑,声音里带着一抹畅快。
极少听到他这么开心地大笑。安如风也不再跟他计较,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膛震动的声音。暗里打定主意,为了不让黄岛主太过得意,她一定要耍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