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行的速度极慢,安如风除了照顾程英,便是逼儿子照顾程英。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
靠着窗边闲坐的黄药师抬头看了看天,开口:“去那边。”
好不容易逃脱母亲的黄擎苍有些奇怪,却也没问。顺着父亲指的方向赶马车。本来是有个车夫的,可父亲却不喜欢有旁人在。若不是那个姓程的小姑娘非但中毒,又极乖巧,父亲也容不下她。知晓母亲拿自己逗趣的心态,黄擎苍无奈至极,于是,便把赶马车的活儿抢了过来。虽然以前未曾有过经验,但他素来心思灵巧,才一会儿功夫便有模有样。
见到程英唇青脸白,安如风实在有些看不过去。悄悄地拉了拉黄药师的手,“要不,先逼毒吧?”觉得挺可怜的。
黄药师瞥了程英一眼,只见她神色萎靡,漫声道:“你先帮她逼毒。回头,我们在归云庄再作打算。”顿了顿,突又开口:“不许用九阴真经。”
归云庄?安如风瞧了瞧方向,果然是去那边的。转身拉着程英的小手,一股淳厚的内劲传了过去。她体内的毒已经被药物聚在一起,未伤及心脉。只是毒素过于猛烈,程英体质较弱,很是煎熬了一阵子。他们手头上并无对症的药物,到了归云庄,应该就能全部清除。
程英的脸色由苍白转为血红,再由血红变回苍白。几转之后,突然大咳起来。一小口乌黑的血被她吐出。安如风早在她呛咳时,便将她抱出车外。若是黄药师知道古墓派的玉蜂针上的毒更奇怪,怕是会更见猎心喜。
林朝英不愧为一代女杰。可惜王重阳这个负心的高傲牛鼻子,为了什么家国大业非要遗弃她。就安如风看来,他是不忿林朝英事事好强,少了女子的柔媚,这才不愿意低头。说起五绝的情事,除了痴情的黄药师和从未接触过女色的洪七公外,还真是乱成一团糟。
来到太湖边。黄药师将马车寄放在渔家,带着众人稍坐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几名家丁,恭敬地拜下。“先生来了。主人早在庄门口恭迎大驾。”
黄药师没出声,家丁们也不惊讶。只是等到黄药师起身后,其中一人快步向前,领着他向前走去。只见岸边停着一艘大船。一名看起来领头的家丁弯腰询问:“马车是否要带去?”
黄药师摇头。
家丁机灵地不再作答,只是等众人上船后,这便划桨荡水,几名壮健船夫一齐扳桨。训练有素的动作令船速极快,才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在垂柳深处。
在湖中行了数里,来到一个水洲之前。在青石砌的码头上停泊后,家丁便请黄药师一众下岸。远远便看到有人缓步行过来,脸上的神色却是极其雀跃。“师父,您来了。”此人正是陆乘风。个头高瘦,脸色颇好,几络胡须随着湖风飘扬。若是仅看外面,陆乘风脸上的皱纹竟然比黄药师来得多。
黄药师上次与他一别,便是十多年。今天听得下人们前来报,说他到了。喜得根本坐不住,赶紧出门迎接。他的儿子陆冠英也跟了过来。背厚膀宽,躯体壮健,面容阳刚,颇具江湖好男儿的风格。却让安如风好生吃惊了一回。她一直觉得陆乘风父子也跟黄药师一般,是出尘之辈。哪料竟然是这副相貌。尤其是陆冠英,一看就是江湖好汉。
陆乘风早便听说师傅的事情。见得安如风,神色自若,弯腰拜下。“乘风见过师娘。”
安如风微笑点头,却没开口。宋人极重伦理,按理她应该跟黄药师一起,称呼他的名字。可瞧着这么一个老人家,却死活开不了口。只好打马虎眼,笑笑了事。
等陆乘风一拜起身,黄擎苍也有礼地向他打招呼。“擎苍见过师兄。”
陆乘风脸上都是亲热的笑容。“这些年来,师兄未曾去看望过你。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让为兄欣慰。”摸了摸胡子,这位小师弟如同蓉儿师妹一样,一看就是极其灵慧。也只有师父才配有这般优秀的儿女。
安如风只是心中佩服,他倒真是关心师父的事情。才一会儿功夫,竟然把众人的关系摸得清清楚楚。瞧他没喊程英为师妹就知道,这人的精明。
只是笑着说:“这个小姑娘叫程英。我们这些前来,恐怕要借庄中灵药一用。”
陆乘风也精理药理,瞧到程英气色便知道身中剧毒,没有多问,只是低头称是。
陆冠英跟着上前施礼。“师公!”
黄药师点点头。
安如风看向黄药师的徒孙,心中真是希望他就此忽略自己。
陆冠英神色肃穆,一揖拜下,“奶奶!”
只觉得脑子中晕眩了一下。安如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请起吧!”她就知道,跟黄药师在一起,自己就跟装嫩绝缘了。这个陆冠英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偏偏叫自己奶奶。况且还这么一本正经的,比傻姑的杀伤力大得多。
等到陆冠英再与黄擎苍见面时,两人却同是神色淡然。看得安如风直叹气,土生土长的原装货,就是比她这个西贝货来得淡定。
黄药师瞧到安如风眸光中的尴尬。轻笑一声,“进去吧!”
不由地感谢地看着丈夫,总算还知道帮自己解围。安如风轻舒了口气,顺着一道大石桥,来到楼阁纡连的大庄院前。抬头看到庄名已经重写,不由一笑。陆乘风这些年来,看来心情极好。
庄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程英之前便相当好奇,只是瞧到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见惯此番场面的模样,也不敢多问。乍然之间,看到如此精巧华丽的大庄院,再也掩不下心中的好奇。“真漂亮!”低呼声让众人不由一笑。
黄擎苍见程英被众人的笑声羞红了脸,靠了过去。“你身上的毒还未解,走路小心些。”母亲的眼睛已经看了过来,不去帮她解围,回头不知道又会怎么被母亲恶整。其实他也略有惊异,可他在都昌的家便是精巧雅致,平日里也曾涉猎过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很多只是父亲随手写出的笔记,虽然同样是首番出行,却也免了不少尴尬。更何况,黄擎苍环视一周,这里布的都是奇门阵法,让他反而有雀跃之心,极想验证一番自己的所学。
程英羞涩地抬头看了大伙儿一眼,像只小白兔一样,紧紧地跟在黄擎苍身后,只觉得丢脸至极。
直接将众人引到陈设精雅、枕衾雅洁,摆着许多铜器玉器和诗书典籍,看来尽是珍稀古物的客房里。命庄丁送上香茗后,陆乘风这才告退。“师父、师娘,床边有绳铃。要什么,一拉便会有下人前来。乘风不打扰师父和师娘休息,先告退。”
黄药师开口报出一堆药名与重量,“将这些煎熬成药。”
陆乘风没有稍停,立即称是,便不再停留。
安如风见得众人都退下了,这才笑道:“你这个徒弟也很了不起!”
黄药师扫了她一眼,“并不是个个都像你这般出息不大。”
安如风坐在黄药师对面,倒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再给自己倒了杯,神色间流露出同情:“可惜,如此不争气,却要你日夜瞧着。”嫌弃她,就别娶她啊!
黄药师轻握住她的手,微笑:“我喜欢。”
安如风轻笑,什么人啊!一边贬自己,一边还表白。微皱眉心,“药师,你的掌心怎么这么烫?”见他想收回,安如风不悦地一把扯回了他的手,仔细地探听起来。还好,只是轻微风寒。
“不舒服也不告诉我。”微瞪了他一眼,扬手去试他额头上的温度。
黄药师微微让开,却又被她一把搂个结实。“没事!”见她在自己脸上和身上摸了又摸,就算没把自己的衣衫解开来。有些啼笑皆非。这是做什么。
“你这是想要讳疾忌医吗?”安如风看了看他穿的衣服,本来到他这个境界其实寒暑已经没有太大的影响了。可安如风却总是希望他可以多爱护自己一些,因此总是让他穿着适合季节的衣物。
叹了口气,任妻子在自己身上折腾。黄药师只是看着。
“我去帮你熬汤药去。”再次确定,他只是小风寒后。安如风便摇了摇绳铃。
“晚一些再去吧。”
“无妨,我不累。”安如风安抚地一笑。要不是自己发觉,估计他还会继续不吭声。黄岛主虽然医术超群,可这点习惯最不好,有啥毛病总是硬扛着。
下人很快便赶了过来。安如风直接让他带自己去药房。抓了些药后,想了想,又拣了些补药。反正都是要吃,就顺便补一补吧。平日里,都是他给自己灌补药。有些偷笑地想,这回该轮到自己了。
“夫人,让小人去做吧。”见安如风准备往厨房去,下人有些惊慌。主人吩咐要好好招待,哪能让她去做这些粗事。
“我刚好也要去看看程姑娘的药熬得如何。”安如风摇摇头,黄药师的药,她不放心别人做。
有些无奈,却又不敢再反驳,下人只好带着她来到厨房旁的一间小丹房。不由得有些赞叹,这个陆乘风也确实有几分黄药师的风采。就是这个煎药的丹房,也是小巧秀致,掩映的花丛之中,凭添了不少风趣。
开始熬住黄药师的药后,安如风见旁边竟然有两个小炉子。顺手揭开其中一个,嗅了嗅药味,愣了愣,不由“噗哧”笑了出来。这是陆家父子哪一位需要补肾啊?药效可真是滋补,其中,竟然还有不少极为珍贵的精品,也真是花了血本。
药僮正拿着小扇控制着炉火。赶紧指着另外一个炉子:“庄主说,这个药材放置的顺序需有讲究。”言语中竟然有些慌张,似乎怕是自己弄错了。
安如风揭开另一个盖子,伸手拿筷轻搅了搅药材,查看药汤。“嗯,你没有放错。再用文火熬两个时辰便可以了。”
药僮有些慌张的神色这才舒缓下来。他初学医术没多久,好不容易托亲戚才谋来庄里的这个位置,月钱不错,还比较轻松。哪料今天竟有人来察看,不由紧张了起来。
瞧到这个小药僮局促的模样,安如风神色温和。“那碗药是熬给谁的?”
“庄主的。”小药僮见安如风眼睛直视,一时有些害羞起来。虽然这名夫人已经有些年岁,可容貌仍是秀妍之极。丰腴成熟,别有一种味道。
……
安如风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努力恢复和蔼,轻应了声。
见得安如风表情有些不对劲,小药僮有些着急了。“是少庄主拿来让小人煎的。他说最近庄主身子不大爽利,这才开的方子。夫人,是否我做得有什么不对之处?望请告之。”难道是自己煎药的方法错了?这样会不会药性大失?小药僮急得额头冒汗,好不容易才托得人情谋得这个好差事。可是以前他学得马马虎虎,总是怕行差踏错,被主人家嫌弃。
安如风为了保持脸上的笑容,辛苦得半死。“火势稍微小一些便可。你很用心,不用着急会犯错。”老天爷,她不是故意想打探陆家的,她更不想知道这是陆冠英为他爹开的补肾药。
听得受到肯定,小药僮这才放下心来。有些腼腆地笑道,“谢谢夫人夸奖。”这名夫人一看便是身份尊贵,若是她能在庄主面前夸奖自己两句,可比得旁人说上一百句了。“我已经熬了六七副了,若是当真有差错,那可就糟了。”赶紧表达一下自己的工作态度。
安如风理解地点点头。原来,陆乘风补肾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也不知道成效如何。
见得她的神情越发和缓,小药僮表功得更起劲了。“听说这剂补药,庄主喝得身体颇有起色。少庄主曾说,自己也要开一剂。还是让我煎熬。”这是主人信任他的表现。
安如风实在憋不住笑意了。略略点头,“那你继续忙吧。”一个闪身,便出了药房。躲到安静处,笑得不可自抑。陆乘风也便罢了,他那个看起来身强力壮、勇猛无比的儿子竟然也要补肾。难不成陆氏一家都流行肾亏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在渔舟中坐下,打量那渔翁时,见他约莫四十左右年纪,脸色枯瘦,似乎身患重病,身材甚高,坐着比郭靖高出了半个头。船尾一个小童在煽炉煮酒。【陆乘风,金大叔没写他的长相。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过来相迎,身后跟着五六名从仆。那后生道:“家父命小侄在此恭候多时。”郭、黄二人拱手谦谢,见他身穿熟罗长袍,面目与那渔人依稀相似,只是背厚膀宽,躯体壮健。【依旧没说长相。但就这么虎背熊腰的,我想陆冠英应该与英俊飘逸无缘了。所以,就赐了他一个面容阳刚的相貌。
嘻嘻,这是列给考据党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