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血
平平静静五百年,终于出岔子了么?
大祭祀坐在一张狐皮垫子上,一边温暖着自己冰凉的指尖一边在心里反复地回味这件事。
敖嘉是死了?还是逃了?如果是逃了,他是怎么逃过蛇祖的?那个男人这么强大,没有理由会让敖嘉这样一个小牲畜这么轻松的就脱身才是。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敖嘉逃了,他会回来?还是远远地逃开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来,做祭品的人都死得干干脆脆,为什么一轮到敖嘉就……
大祭祀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黑暗。
不管怎么说,这回可真是玩大了。现在巫宗国里几乎人人都在谈论失踪的祭品的事,几乎人人都对敖嘉充满了信心,几乎人人都在等着敖嘉回来继承王位,成为巫宗国新的国主,由他带领着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这些,大祭祀都不在乎。
最重要的是,几乎人人都在跟自己唱反调!该死!这几天处理国事都叫他束手束脚的。朝里的“保皇党”们渐渐地抬头,一夜之间,他说什么都不管用了!都不管用了!
无论他做什么,那群吃得脑满肠肥的贱人们都说同一句话:“等等,祭祀大人,这事还是等国主回来,由他定夺吧。”
TMD!他才是巫宗国的主人!敖嘉永远都回不来!回不来!
大祭祀多想在朝堂上把这句话吼出来,让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巫宗国的国运的所在。可是不行,他是德高望重的祭祀大人,他是万事以大局为重,万事以巫宗国为重,以国主为重的祭祀的大人!明明已经厌烦到极点了,还要在人前惺惺作态。自从毒死那个老不死的国主以后,五百年来,他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
“人叫来了?”怒气在大祭祀的眉宇间一闪而过,他重重地把手里的杯子磕在桌边。
早在边上战战兢兢立了好久的侍卫这才抖着胆子上前回他:“回祭祀大人,人早就带来了,只是您在神游,不敢惊扰。”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叫进来!”大祭祀抖抖袖子,把自己的领口捋直,收好自己的情绪,回到平时威严的形象上。
小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吓得面如土色,一进门,她就惶惶不安地跪在地上,怕得连头也不敢抬。
“不要害怕。”大祭祀磨着自己的手指,在小侍女的边上转了一圈,“敖嘉在哪里?”
原来是这件事。小侍女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只要她不说,大祭祀是不会知道那些事的。尽管如此,她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抖得好厉害。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话说囫囵:“大……大祭祀……我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侍女,怎,怎么会知道陛下的下落。”
大祭祀笑起来,甚至连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笑。他伸出自己枯瘦的手,按在小侍女的天灵盖上:“不要害怕,小女孩。跟我说实话,我们的陛下,他在哪里?”
小侍女的嘴唇都发白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搓自己的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不知道,我只是个侍女,为什么问我?”
大祭祀的笑容笑更盛,冰冷的话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我知道是你放走他的。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我没有。”小侍女颤着声回答。
大祭祀按在小侍女天灵盖上的手突然收紧,小侍女忍不住痛哼出声。再开口,微笑的大祭祀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狰狞:“你这个下贱的□,非要逼我说出来么?阿婕林,你说,那个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是,祭祀大人。”一个体形略显臃肿的女人带着一脸欣喜的表情上前一步,“那个时候我正在站在窗外,她以为没有人看见,但其实我把每一细节都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她给了那个祭品一把小银刀,还跟他说他可以在祭祀大典的时候逃跑。”
“唔……”小侍女痛苦地把自己的嘴住,眼泪顺着她漂亮的脸颊流下来,“祭祀大人,我知道错了,是我给他的刀,是我让他逃跑的。但他去了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祭祀大人饶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大祭祀冷冷地盯着她,抓着她的头发把她那张满是泪的脸对准自己,“不,你知道他在哪里。告诉我。”
小侍女只是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嘴,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给了他那把刀,真的只给了他那把刀。”
“你不知道?”大祭祀皱起眉,喃喃自语。然后眼珠一转,放开小侍女,和颜悦色地道:“好吧,我的孩子,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我相信,无论是谁,看到那么无助的敖嘉,都会想要帮助他。你做的一切都是源于你善良的内心,这不是你的错,我原谅你。”
小侍女顶着一头的乱发,听大祭祀这样说才稍稍放心了。她抽抽答答地道:“谢谢祭祀大人。”
大祭祀长长叹一口气,在小房间里走了几步,最后慢慢地停在张供桌上。他看着供桌上那鎏金的杯子,慢腾腾地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侍女松了一口气,混在一队侍从里向外走。
“阿丽娜,你等一下。”大祭祀把那鎏金的杯子捧到手里,虔诚异常。
小侍女阿丽娜迟疑了一下,又害怕起来,但又不敢违抗大祭祀的命令,只好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哆嗦。
“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你可以这样不计个人安危地帮助敖嘉,我想,你一定也会帮我一个小忙吧。”大祭祀见阿丽娜露出不安的神色,笑了笑,掐着手指甲比了一下,“只是一个小忙罢了,你不要太紧张。”
“能,能为大祭祀效劳是阿丽娜的福份。”小侍女把肩膀缩起来,她还是有点害怕,“大祭祀需要阿丽娜做什么?”
“啊,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忙而已。”大祭祀鹰一样的眼睛眯起来,“想让你替我跟蛇祖传个信。”
大祭祀的话音未落,一把闪着阴毒银光的匕首已如毒蛇一样缠上阿丽娜的脖子,阿丽娜甚至连一个惊诧的表情都没来得露出,热血就已经喷涌而出。
“只是一个小忙罢了。”大祭祀一脸轻蔑地用手里的杯子接住那滚烫的血。
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大祭祀将自己枯枝般的手指伸进血液里疾速搅动起来,空气中出现一个黑色金瞳的霸气男人——当然是幻影。
“汝不知私窥神明是死罪么?”酒一样香醇的声音弥漫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