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还有完没完?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在吹!无忧将头从棉被中探出,她此时的眼神已经不是目露凶光就可以形容的了。
既然这里是白驼山庄,是欧阳家的地盘,她觉得自己也不必太客气了。无忧坐起身,下床点起油灯,将衣服一一穿好。打开门时,一阵凉风吹过,她觉得有些冷,便转回屏风处将披风穿上。
院子里每隔一丈便点着一盏灯笼,朦朦胧胧地将走廊照了个大概。
穿过连接着两苑的走廊,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无忧便走入了西苑的花园。
那人的青衫在花丛中翩飞,他横萧于嘴前,伫立于月下,潇洒之极,仿若仙履。让无忧仅看着就——
气不打一处来。
“黄药师,你什么意思,自己半夜里不睡觉,还要饶他人的清梦!”黄药师喜欢清静,所以原本在西苑的下仆都被欧阳锋命人撤掉了,至于护卫么,东邪要是保护不了自己,那也不配作为中原五绝之一。无忧也不用怕自己的话被他人听见。
“这倒是在下的不是了。原来无忧小姐和在下曾经的朋友一样,眠时喜静。”箫声骤停,黄药师单手执萧,语调甚是轻松,完全不为对方的指责而感到羞愧,“也许无忧小姐也认识,这人名叫无情。”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习惯,但此言一出,无忧便知道黄药师是故意来个夜半箫声,为的就是不让她好睡。
“是吗?无情这名字到是有趣,可惜我并不认识你这位曾经的朋友。”无忧当然听出了其中的嘲意,只是装傻道,“既然黄大哥明白了,那么就请你早点休息吧,不早了。”最后三个字念得尤为咬牙。你内力高深,几宿不睡也没有什么妨碍,但也没必要那么缺德地不让别人睡吧。
“无忧小姐的武功是被废了么?”
黄药师不应,而是转移了话题,但这话题却是无忧不愿提及的。不管曾经有没有勤奋地习武,练了五年的武功,就这样被废了,说一点也不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偏偏黄药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先是扰人清梦,再是揭人伤疤,她上辈子到底欠了这人多少钱,无忧真是无语问苍天。
“黄大哥可知道狗拿耗子一事。”你管得也忒宽了吧。无忧瞪了他一眼,想着话不投机半句多,警告也警告过了,她还是打道回自己的苑里吧。现在回去,还是可以睡三四个小时的。“我先告辞了。”
她刚转身,箫声便又响起。
天啊,打一道雷下来吧,劈死这个混蛋!
“黄药师!”无忧气结,她知道今夜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个人一定会吹一夜的萧,绝对不会让她好过。不、以他高深的内力,连吹几天都有可能。“是,我的武功被废了。”得到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吧?
“在下本认为,天下间的练武之人,皆是追名逐利之徒。而无忧小姐却是不同,拥有天下至高武功,却是清心寡欲,真是叫在下佩服不已。”
乍听之下,无忧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仔细想了想,便知道黄药师此言绝对是□裸的讽刺,换一句话,不就是说,惘你费尽心机得到了《九阴真经》,却落得个武功被废的下场,岂不可笑可悲?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十分不好。要忍住,一定要忍住,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得逞,他是故意要激怒你,无忧,你千万不要上当。反复的心理建设之后,无忧终于抑制住心火,甚至还扯出了一抹笑容,反击道,“总比某些高手,自视甚高,还不是让人有机可趁,差点还丢了性命。”
这话无忧是说得有些夸张,但事实上也相差不远。如果那时候无忧偷袭的话,所谓的五绝还不知道能不能够名扬天下呢。
听了如此之言,黄药师嘴角微扬,笑容中带着三分邪气,“只是宵小而已,怕是见不得人。”相比之下,黄药师显然道行深得多。
见不得人的“宵小”强忍着的怒火骤然又升高一尺,面色铁青,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黄药师此时早已千疮百孔了。
由于来时匆忙的关系,无忧的头发只是用一根缎带松松地束起。恰逢此时扬起了一阵风,吹落了缎带,过腰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起来。
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无忧只得将手忙脚乱地整理起那三千烦恼丝。待她整理完了,怒火也莫名地消散了。再向黄药师望去时,发现此人含笑看着自己。无忧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在嘲笑她。算了,反正在这人的面前,她的形象早就已经坏得不能够再坏了,多添一笔也无所谓了。
也许,她明天可以搬去克儿的北苑。想到此,无忧便觉得其实一夜不睡也没什么,“我就不打扰黄大哥的雅兴了,告辞了。”你一个人慢慢吹吧,最好吹得声嘶力竭。
“如无忧小姐所言,的确是不早了,在下也要歇息了。”黄药师悠然转向厢房处走去。
混蛋!无忧气愤地转身,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走廊上,仿若要踩出几个洞。
黄药师是真的歇息了,但是无忧依旧是没怎么睡好。萧虽止,心却乱。那一句“只是宵小而已,怕是见不得人。”让无忧想了很久,总觉得话里有话。“怕是见不得人”难道是指黄药师已经知道了她没有将《九阴真经》一事透露给二哥听?
很有可能,华山论剑一役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而黄药师这几天应该和二哥切磋过了,有没有练过《九阴真经》总是不同的。黄药师聪明过人,即使是再微小的差别他也会注意到。还有他之前问她是否是武功被废,难道他已经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了吗?
越想便越纠结,她果然不适合想这些需要在脑里转多个弯的事。
理所当然,第二天,无忧不只是眼下多了黑影,连头都感到有些晕。在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迟早会早生华发。哥哥是西毒,妹妹是白发魔女,其实也蛮配的么,无忧苦中作乐地想着。
朝食过后,无忧便去欧阳克的苑里看他练武。这半年多在白驼山庄的日子,她过得很清闲,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欧阳克的身上,除此之外,就是在练习白驼山庄的毒术。自无忧武功被废后,虽然一直在练习白驼山庄的家传内功,但由于筋脉曾经因被废武功而大创后,进度缓慢之极,所以外功也只能从长计议。
他日,若是她想行走江湖,也只能靠毒术来自保。至于驱蛇之术,毕竟是女孩子,对蛇类这种动物总是厌恶的,欧阳锋知晓后,也不勉强她,只是在毒术上对无忧要求很严格。剧毒奇毒之类,白驼山庄多的是,不需要无忧亲自炼制,何况她也并没有制毒的天份,由此,便只可从辨毒与施毒上多下功夫了。
欧阳克就不同了,西毒的后人当然天赋不低。无忧站在练武场中看他一套神驼雪山掌打下来,和二哥曾经演练过的,在招式上完全相同,至于其他的地方,她便看不出什么门道了。过目不忘除了能于背书,还能用在武学对比上,这也是无忧判断一个高手武功强弱的方式。
先前在上官宅能够在不知黄药师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便知晓他的武功可能强于明月宫主,就是通过将问琴之前与明月宫主的比试和她与黄药师的比试进行对比。一个人面对不同的对手,在细节方面的发挥也是不同的,招式的快慢,出手是否过于急切,被制住时能否反击等等方面都能通过对比来发觉。
至于招式厉害在哪里?抱歉,如果他人不点明,无忧是一概不知。
“克儿真是厉害,这套拳法颇具你叔叔之风呢。”小孩子该夸奖的时候就是要夸奖,欧阳克练武也确实下了苦工,所以无忧从来不吝啬赞美之词。
“真的么?”欧阳克的眼睛亮亮的,想来是因为因为得到肯定而兴奋。
“当然是真的。”无忧拿过站在场边的下仆递上的手帕,轻轻地擦去了欧阳克额上冒出的汗珠。
“招式尚可,力道上还欠三分火候。”不知何时,黄药师也出现在了练武场。
“多谢黄前辈。”欧阳克有礼地拱手,刚才的兴奋劲已然消失。
“克儿,不要听他的,姑姑说你很好你就是很好。”凭什么这人一来就要听他的!
“姑姑。”欧阳克为难了看了看无忧,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听黄前辈的一定会惹姑姑不高兴,但若是说听姑姑的,他偷瞥了一眼黄药师,发现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周身隐隐散发着的气势使他汗毛竖起。
“克儿,你说你听谁的?”无忧就不信了,以她和欧阳克的交情会比不上这个才来一天的人。
“欧阳贤侄,你可要想清楚了。”黄药师微扬嘴角,笑得邪气十足。
欧阳克的额上又冒出了汗,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人他都得罪不起,乱说的结果只会是他自己倒霉。
“叔叔刚才找我,姑姑、黄前辈,我先告退了。”最后,他只能落荒而逃。
臭小子,枉我平时对你那么好,关键时刻一点都不给面子!望着欧阳克快速消失的身影,无忧气得牙痒痒。但是输人不输阵,何况只是平手,她转身,对着黄药师道,“黄大哥,中神通王真人的武功很好吧。”你只是第二而已,还是和三个人并列的第二,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下虽不及王真人,但是自认比一个被废了武功的人是要强些,无忧小姐觉得呢?”黄药师的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她。
被废了武功又怎么样?她的追求和他们的从来都不一样。“黄药师,你们练武之人,多是追求天下第一,可若我告诉你,终有一日,我也会成为天下第一,你信是不信?”
“无忧小姐竟是有这样的鸿鹄之志?”剑眉微扬,他兴致盎然地反问。
“因为我终会遇上一个人,在他的心里,我便是这天下第一重要的人。我不求天下人眼中的天下第一,只求他眼中的天下第一。而那时,他便也是我心中的天下第一。”这便是她所追求的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