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冕回家里,一家人皆大欢喜,庆宁郡王自己分外满意。又是一个早上起来,来到安老夫人家里用早饭。老夫人七十多岁的年纪,声音依然响亮,顿拐杖依然用力。但看在儿孙们眼里,她是更上了年纪。
家里人多和安老太爷夫妻聚在一起用饭,安冕坐在祖父身边,另一边坐着祖父;贴着安老夫人坐着的是安公子,励哥儿的小床放在安老夫人身后。满月以后,只有天气好,莲菂就把励哥儿送过来,在安老夫人房中坐一会儿。
“父亲,你晚上睡外面吗?”安冕手里拿着一块糕,隔着桌子问父亲。安公子不悦:“食不语。”莲菂笑话儿子:“你真是大了,不找母亲,只要陪父亲睡。”再侧身笑话安公子:“儿子陪你滋味儿如何?”
头上被安公子用筷子敲上一下:“食不语!”安老夫人笑得呵呵响:“莲菂呀,你们一天不争上两句,象是不舒服。”莲菂捂着头听安老夫人说过话,再看着儿子在做鬼脸。母子嘿嘿笑一下,这就不说话。
吃过饭长辈们只对励哥儿最有兴趣,安冕坐到父亲身边去问他:“晚上我陪你睡。”莲菂坐旁边似笑非笑点头,安公子在儿子头上再拍一下:“这就是郡王,自己睡去。”安冕嘀咕:“都疼励哥儿不疼我也罢了,和郡王不郡王有什么关系。”
安夫人及时来声援安冕,她逗过励哥儿,坐回来对儿子媳妇道:“亲戚们都说。应该摆上三天大戏,再去家庙里好好烧香。祖宗积德。咱们家出了郡王。”莲菂很是正经地附合婆婆:“正是正是,母亲说的对,我以后天天晚上也烧香去。”
公子中举,祖宗香烧多了;公子当官,祖宗香烧多了,家里出郡王,也是祖宗香烧多了。安公子心想,要真是这样,唱什么大戏。成船的香运来烧就行了。一向喜欢批驳的莲菂也跟着凑烧香,安公子横她一眼。讨好奉承不在这一条上。
庆宁郡王没坐一会儿,就要出去,走以前问父亲:“带上我的马,出城骑马去。”安公子挥手:“看书去!就封郡王,也得下科场,不下科场我眼里当你没本事。”安冕嬉皮笑脸:“行行,我这就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又回头看:“晚上来找父亲。”
走出房门,里面是母亲在说话:“这一次回来。只缠着你的紧。”庆宁郡王一步跳回门里接上话:“谁让你们不想着我。不给我写信,哪怕只有两个字,速回呢。”话说过就被父亲骂:“这是什么样子!你进宫去也是这样走路。”
安冕扯扯衣衫。对着父亲再笑嘻嘻:“我进宫去,当然好生生走路。排行第六的小王爷,说我走路神气,不信我走个给您看看。”安公子只是挥他的手,再加上怒目:“看你的书去!”这才把庆宁郡王赶走。
回房去的路上,莲菂乐不可支,拉着安公子的衣袖:“回去给我揉揉肠子,我笑死了。”儿子不在眼前,安公子也是笑,半搂半抱着妻子对她耳语:“不想他出去一趟,回来知道亲近我。早知道这样,早就把他赶出去。”
奶妈抱着励哥儿走在前面,励哥儿“哇”地一声哭起来,夫妻一起来看次子,原来是溺了。哄好励哥儿,继续回房。安公子问莲菂:“这一个几时往外面赶?”莲菂笑眯眯:“几时赶我不知道,只想知道赶出去以后,是当个将军回来还是当个大人回来?”
安公子苦笑一下:“你还真会苦中作乐。没听到祖母刚才说,都说郡王好,她不知道是个什么,又说她身体好,让你随着我进京去。祖母也担心,这个郡王来得奇怪。”如果新帝得位路子正,义子封郡王是顺理成章,没有过人的功勋,总没有封亲王的理儿。就是得位不正……让安家人都担心。
莲菂就要安慰他:“木已成舟,这是熟饭,不再是生米,走一步看一步吧。”回到房中安公子是歪在榻上沉思的多,莲菂多不去打扰他,任他一个人想心事去。
京里来人宣庆宁郡王进京,是三个月以后。安公子接待过来人,起身来往房中告诉妻子。对她陪上笑脸,打迭起一肚子话打算说时,莲菂自己说出来:“我不去,我留在这里陪家人。”安公子大喜,一把抱在怀里:“我的卿卿,你几时这样懂事了?”
莲菂对他幽幽看上一眼,道:“没有你的时候,我就懂事了。”安公子一乐:“不象是在夸我?”然后耐心告诉莲菂:“我是独子,我不在,你得照顾长辈们,你担子不比我照顾儿子轻。”莲菂想通了这一点,才说自己不去。家里有不能远行的老人,安公子又是独子独孙,膝下还有幼子,只为着夫妻相聚就丢下家人不顾,这样总是不对。
是夜夫妻相对,执手不是泪眼,而是含笑相望。半天莲菂才说一句:“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要和皇上拧着。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条。”安公子大乐:“原来对我,早就放心的很了。”莲菂轻叹一声:“当然也不放心你,可是有了儿子,你得往后。”
十里长亭送别这父子两人,这时才是泪眼,莲菂一手拉着安冕,一手拉着安公子,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必,不说又觉得堵在心口。安冕为母亲开心:“我看着父亲呢,不让他乱去那些地方。”
莲菂把儿子手丢开,让他去和长辈们告别,再来告诉安公子:“我不会给你买人,就这一句话我忍不住不说。”安公子又笑几声:“我等了好几天,以为你不说了,哎,你要是不说,我就当你放宽了多好。”
“那怎么可能。”莲菂把眼泪擦干,恢复以前的她:“给留弟带的东西,你自己给她,家人小子一定弄不清楚。留弟的双胞胎,你帮我多看几眼。”安公子喃喃:“不想那厮,比我有能耐的多。一生就是两个。”然后嬉皮笑脸:“你肚子里,会不会这就有了一个?”
莲菂抬起眼眸,突然掩口失笑:“你看起来,怎么和冕哥儿一个模样。”安公子摸摸面庞:“我是他爹,他是我儿子,一样没有错。”袖子取出一封信:“私房话儿,你回去放好,想我了再看,早看不好。想我到不行的时候再看。”
“父亲,咱们可以走了,再不走要中午了。”安冕等不及,安夫人骂他:“回来没有多久你就走,把你父亲把一起带走。生儿子孙子指望着当家让我们轻闲,你回来一趟带走一个。”
安老爷揽住安夫人:“生儿子孙子指望光耀门楣,儿子官复原职回京,又是大人了;孙子要去当郡王,这好得很呢。”听到这边谈话,安公子再对莲菂道:“你见过郡王的父亲是三品官儿的吗?”
莲菂推推他:“你就是一个,这有什么,你应该这样想,三品官的父亲生出来一个郡王。”安公子哼一声。
父子一起上路,安冕宝贝他的马,这次骑马上京。一家人看着身影儿都不见,安夫人招呼莲菂:“回去吧,不用看了,再看也是走了。”莲菂坐上马车,闷闷不乐一会儿,取出安公子留下的信,才有一丝笑容。
写的什么不让我先看?莲菂抽出来,上面写着八个大字:吾为卿义,卿为吾贞。莲菂嘀咕一句:“真的假的?说话不算话的,我才跟你算账。”再看下面一行小字:“只怕我一转头你就要看。”
安少夫人揣着这两句誓言回家去。自此上侍孀姑,下抚幼子。只有月夜更深后,才得闲儿思念丈夫。成亲数年已有两子,莲菂对着这八个字,陷入热恋之中。梨花树下,品一树高洁,莲菂要想,爱情忠贞就是这样吧?
安公子进京,先进宫来拜新帝。勤炫面带微笑,今天对着我,还要说什么谋逆论什么忠君吗?见安公子三拜九叩,勤炫大乐:“安卿,久不见你,乡居安乐,你把朕忘了吧?”
这句话听得安公子很是刺心,勤炫身上袍服让他看着难过。勤炫告诉他:“几家老臣,都是你的旧相识了。我候你久矣,等你去说服他们对我忠心。”安冕这个郡王,就是由此而来。勤炫面有得色,你不是很能说,说书先生这一次为我所用一次,去劝说那些称病不肯上殿的老臣们来臣服我,让我再看一次你以前说书的能耐。
“杀了他们,不过一刀。”勤炫告诉安公子:“朕要的是四海臣服,朕以德行得天下,再以德行服天下。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拜过新帝走出宫门,安冕在外面候着:“父亲,你面色不好?”安公子吁了一口长气,朕以德行得天下?这话说得。还有交下来的这差事,真真让人头疼。
“走吧,先去看你孔世伯。”象是来到这京里,安公子就没有不头疼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