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知道了,让大夫看了之后告诉我一声。”这种程度的仆妇争斗她实在是没看在眼里,要不是牵扯到个无辜的孩子,她也懒得管。
大宅院里本就是处处竞争,没那么多的能力就不要爬那么高的位置,不然出了事连原因都不知道。
这般拙劣的谋划只能在庄子里得瑟得瑟,要是放在国公府里恐怕只是个炮灰……
雨竹裹紧了斗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太太,您生气了?”华箬努力跟着雨竹的步伐,小心道。
“没有。”雨竹狠狠出了一口气,无奈道:“只是有些心烦罢了。”
只是为了在自己面前给人上眼药,那般小的孩子就给抱出来挨冻受吓,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是有个渣爹,那娘的心该有谁能体会?
真是的,雨竹苦笑,难得出来一趟,怎么碰到的都不是好事呢。
“可惜阮妈妈没跟着来。”华箬跟着雨竹进了门,忽然叹道。
雨竹不解。
“每次太太吃了阮妈妈做的点心就会笑。”
额,自己真的很像吃货么。貌似崔氏、二哥还有程巽勋都这么说过……
“唉,可惜咱们华箬手艺不到家……罢了罢了,再好的手艺最后也是便宜了旁人。”某无良主子恢复力一流,将华箬调戏的满脸通红,愤愤的跑到里屋煮茶去了。
每回不好意思了借口都是煮茶,能换一个么?话说那个邓德到底招不招华箬待见啊,便是要人猜那也要给点提示好不。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小丫鬟跑来回话,刚喊了个“太太”外头又来了个小丫鬟,也是来禀报的。
先来的一个没什么大事,就是刚才那个孩子无什大碍,雨竹吩咐取些衣料送回她家,顺便给了许大贵一个挖渠的活儿。每日必须在被冻的硬邦邦的土地上劳作四个时辰!再让两个管事监督,要是他还没累的像狗一样就不准回家……
这般下来应该没力气和精力去赌博了吧,想想没什么缺漏了,便摇手让那个小丫鬟下去,示意另一个开口。
“刚才来了报喜的人,说是林家二少奶奶刚生了个千金!”
雨竹一下子跳了起来,二嫂生了!这日子不对啊,按理不是该下个月月初生么?
“本来德园是到国公府报喜的。老太太赏了报信的人,又命人来报与太太知道……”小丫鬟尽忠尽责的将知道的都报与雨竹知道,可是雨竹已经听不进去了……
华箬很有眼色的给了小丫鬟赏钱,打发她下去了才劝道:“不管怎样。总算是母女平安。”
是啊,难道她还不相信崔氏的手段么,再怎样只要人是平安的便好,现在着急也改不了什么……总归还是件喜事。
将人打发走了,雨竹环顾四周,然后纵身扑进厚厚的褥子里,滚了几滚。呜,这是怎样的一种习惯,给程巽勋做衣裳鞋袜忙乎了这么久。她居然无聊时就忍不住要拿针线……
咬牙,再切齿。
最后愤然爬了起来。
嗯,那个,今晚吃暖锅犒劳一下自己吧……
等到戌时的时候程巽勋一行才回来,高旺帮着牵过缰绳,程巽勋身姿沉岳如山,吩咐了几句便往主屋去了。护卫们则被引着去早已备好的厢房吃饭歇息。
庄中仆役先将那匹黑马牵去喂拌好的豆子。这才忙着牵余下的马入槽。
年纪最轻的一个护卫显然是个爱马之人,一直看到自己的宝贝马儿被牵进马棚,舒舒服服的吃上了才放下心。
“马小六,你也太操心了吧,也不瞧瞧这是哪儿。二爷的黑乌都住着,难不成你那心肝比它还金贵不成!”
马小六虽个子不小,但憨厚老实的很,闻言吓了一跳。紧张地望着四周,小声辩解道:“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回来喊他们去吃饭的一个彪悍大汉听了,哈哈一笑:“这小子自从听了娶了媳妇儿后,旁的没捞着,就学了他那个酸秀才老丈人整日挂在嘴边的这句话了。”
“一派……胡言。”刚才那出言嘲讽的方脸男子学得惟妙惟肖。连喂马刷马的仆役都捂嘴偷笑。
互相锤了几下后,才边走边好好说话。
“真她娘的过瘾,好久没这般爽快了。”看到仆役将绑在马上的一捆捆猎物往厨房搬,彪悍大汉挥了挥拳头,满眼都是兴奋。
方脸护卫:“托了夫人的福啊。”
两人一脸不解,马小六问出心底疑惑:“这不是二爷带咱出来的吗?”
“没长脑子啊。”方脸男子毫不客气的在马小六头上敲了一记,“往年二爷来打猎带这么多人了?”
“多少人?不就俩小厮么……哦,杨大哥是说咱们是保护夫人的,打猎只是顺带的?”
方脸护卫翻了个白眼,“总算还没笨到家,用屁股想都能想到……每年这时候总是有些小毛贼出门弄点钱粮回去好过冬,专挑马车动手。”
“砍死他丫的,谁敢惹二爷,不……不想活了。”
方脸护卫摇了摇头,这娃今儿目睹了二爷打猎,脑子就有些不清爽了……果然还是太年轻啊,方脸护卫露出个沧桑的笑容,闻着屋里传来的阵阵香气,加快了脚步。
彪悍大汉嗤笑一声,狠狠拍了拍马小六的肩膀,“别理他,当初他第一次随二爷去京郊剿匪,回来两天没利索说过话,比你怂多了。”
马小六:“……”
……
“竟然弄了这个东西。”程巽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清清爽爽走出了净房,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红汤翻滚的黄铜汤锅,也起了兴致。
雨竹走过来替他理了理衣领,表功似的指了桌上的野鸡腿、羊肉片、狍子脊肉片还有水灵灵的小白菜嫩心、切好的萝卜、花菜,外加一碟子白生生的小圆蒸饼,笑道:“这东西开胃又暖身,我叫厨下也给跟着你去的护卫们原样弄了送去,天气冷。**辣的吃了舒服。”
看她像个讨表扬的孩子,程巽勋嘴角含笑,“刚才还像个女人家,这会儿又过回去了。”
说得含蓄,雨竹却是一听就懂,龇了龇白牙,“我什么时候不贤惠不像个女人家了,说清楚。”看华箬已经领着仆妇退了下去。雨竹很不客气的抓着程巽勋的手咬了一口。
程巽勋挑眉看了眼手上滚圆的牙印,低低的笑了,“……你是我的小妇人。”
暗自撇过头,雨竹不争气的不敢看他的眼。努力装着神情自若,可是两颊还是无可避免的染上红晕。
这人很少肉麻,但是肉麻起来不是人!
吃了饭,程巽勋喝茶,雨竹又变戏法一般的拎出一小篮子黄澄澄的散发着甜丝丝香气的橙子,笑眯眯剥了起来。
白皙的手指衬着鲜艳的橘皮,轻巧的从中剥出一瓣瓣饱满的小月牙儿,指尖沾着的汁水似乎都美味了许多……程巽勋忽然想起幼时读过的诗“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他晃晃茶杯,怪了,明明喝的是茶,这种醺然欲醉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相比庄子上的和乐,德园里气氛却是低沉的有些吓人。
汤氏额上还勒着额帕,眼角含泪。心形的脸蛋惨白惨白的,憔悴了许多。
翠秋眼里满是担忧,小心的给汤氏掖了掖被角,劝道:“不能哭,听妈妈们说,月子里哭了是要落下病根的……奴婢把大小姐抱来陪陪您吧。”
听到这话,汤氏眼珠才动了动,沙哑道:“这么冷的天。别折腾她了。”
总算说话了,翠秋抹了把汗,又道:“厨房刚刚炖好的汤,用些吧。”
见汤氏点了点头,她赶紧退了出去,唤进门口端着汤碗的小丫鬟。自己洗了手便要服侍汤氏。
“我自己来。”汤氏嘴抿的紧紧的,睁大眼睛看着翠秋,“你去探探消息,回来告诉我……”
阻止了翠秋要说的话,汤氏目光坚定,“快去……我这心里难受得紧。”
翠秋无意识的攥紧了帕子,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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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穿着一身玉色印暗金竹叶纹小袄坐着品茶,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微眯,打量着跪在下面的粉衣丫鬟,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含秋?倒是个好名字。”
那丫鬟身子微微颤抖,粉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不算绝色却自有一股子娇憨韵味,怕得要命但一直忍着没哭,只声音抖抖得回答:“奴婢是叫含秋。”
崔氏看她那样子眼前竟然浮现出雨竹小时候犯错被罚的模样,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恼火都无端软了一下,语气也和缓了些,“勾引二少爷,你可承认?”
“奴婢不敢,只是……实在反抗不过。”含秋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伸手捋起袖子,果然,雪白的胳膊上两个青紫的手印——一看就是男人的。
崔氏看她说得条理分明,虽然悲戚却一点不失态,倒像是个正经丫鬟……难不成真是季哥儿酒后失了神智胡来?
关键是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只是拉拉扯扯到了床上,最多有些衣裳不整,偏又给二儿媳看到了。
陪嫁的丫鬟和自己相公倒在床上,还能不冒火……
崔氏有些头疼,要是真的是丫鬟趁着媳妇怀着身子爬床,倒是好办,直接打死了事,偏偏老二难得又喝醉了,这下可问谁去?
男人醉后自然是不能行房事,但是拉拉扯扯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总归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刘妈妈站在一边,面露不忍。太太早就说过,除非主子开口,否则丫鬟爬床的下场就是个死……这丫鬟情况有些特殊,但是结果也就是在死和收房之间了,而且收房的可能性实在是很小很小……真是可惜了,看上去挺讨人喜欢的一个丫头。
含秋跪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不哭也不闹,像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万念俱灰了一般。
崔氏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吩咐将含秋先带下去,等查明了情况再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