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祝英齐那边名单列好,连行动都付诸了的迅速,马文才这边可谓是……十分的纠结,尤其是他发现自己当晚不得不投宿于白天刚刚鄙夷过自己的人。
……
是夜,马文才独自躺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腹中的饥饿感正折磨着他的神经,但比不上身边没有祝英齐的不适感更加折磨。
咕噜。
马文才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怎么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吧?”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马文才猛地坐起来,皱眉看向来者。
“你来干嘛?”马文才语气不善地问道。
“来看看马大公子你在干嘛啊!”大叔那了依葫芦酒坐在石桌旁,看着马文才从桌子上下来,做到他的对面。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了?”马文才不悦地说道,这样的称呼分明是祝英齐在对他无奈时喜欢用的!
“哟?着‘马大公子’的称呼还不能叫了?”大叔喝了一口酒,“这么说,这个称呼对你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咯?”
马文才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但很快隐了下去,“管你什么事?!”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那个大叔一副肯定如此的笑容,看着马文才心里十分的不爽,就好像自己的秘密都暴露在他的眼下一样。
“你管我成不承认!”马文才丢下这句话,起身便要走。
“我猜,你是想下山散心的吧?”大叔的话很成功地留住了马文才的脚步,因为他很肯定,他这话只对祝英齐一个人说过,最多再加上可能会被马统听到,而他们两人是决计不可能告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叔的。
“你是谁?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是谁不重要,”大叔爽朗地大笑了一声,才道,“重要的是什么样的事情困扰了你。”
马文才皱眉,他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你别在意,我只是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事可以困扰住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而已,”大叔像是看出了马文才的顾虑,解释道,“看得出,你与那个小兄弟心性不同,如果把他比作野兔,那你便是那捕食野兔的雄鹰,而你又并没有表现出对他过多的关心,说明你在意的人并不是他,那么你又为什么会选择与他同往呢?很自然,你在山上有些不想面对的事情,所以想逃下山来缓一缓。”
大叔的解释让马文才稍稍放心戒心,但同时也提高了警惕心。这样就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必然能在谈话中猜中更多。
“你错了,”马文才道,“我下山来并不是为了逃避什么不想面对了,而是为了刚好的面对。”
“哦?”大叔给马文才倒了一杯酒,“这么说,你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研究迎难而上的方法?”
马文才沉默,不知是在想什么,须臾,才道:“不,是为了想清楚我的心思,和究竟要不要迎难而上。”
“哈哈,”大叔大笑道,“我当你的已经决定好了,准备俯身冲击呢,原来还站在树枝上,不知该如何飞翔啊!”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马文才有些恼羞成怒。
“不关我的事,我关我的事,”大叔笑道,“就当我是好奇好不好?来给我这个独自在桃园中居住的大叔说点事吧!”
马文才有些踌躇,他与这个大叔素不相识,自己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许人也,向这样的一个陌生人诉说自己心中的感情看起来荒谬,但仔细想想,如果对方不认同自己,那么就可以从此青山绿水再不相见,如果同意……
他会吗?马文才疑惑。这个大叔似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服于世俗常理的傲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能在知道他世家大族身份后仍能取笑他的,他找不出五个人。
“看来,你心中所疑惑之事与世俗不那么合适啊!”大叔喝了口酒,悠悠然地说道。
马文才的心中一凛。他几乎忘了这个大叔不是平时遇到的那些随便编几句瞎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人。
“对,”马文才大方地承认,既然自己想知道答案,而现在眼前就有一个不管他说不说都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的人,那他何不自己说出来,如果能得到一点建议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他不是不懂,而且——对于祝英齐的事,他不允许有半点差错,“我想的事并非不为世俗礼法所容,只是……也很少有人肯容下。”
马文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是想到了那不容乐观的前景。
“这么说,你害怕了?”那个大叔优哉游哉地说道。
马文才沉吟一会儿,道:“对,我害怕了,我怕……把他陷于不义之中。”
大叔饮酒的手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喝下去这口酒,但最终还是将酒杯放了下来,“你喜欢上一个男子?”
被戳中了心事后马文才并没有暴怒的感觉,反而觉得一阵轻松。
“是,”马文才大方地承认道,“并且我不后悔。”
“那你还在怕什么呢?”大叔笑道,“人生短短数十年,只不过图一个逍遥自在,如果在这短短的数十年中,你都不能做你想做之事,爱你所爱之人,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活给别人看罢了,那还不如不活,索性现在就投湖自尽算了。”
“我不怕我后悔,”马文才的声音有些微的激动,但很快平静下来,“我怕的是……他后悔。”
“呵,这可倒是奇了,你这个当事人什么都不怕,怕的全是对方会怎样,奇了,真是奇了。”大叔笑着又摇摇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马文才瞥了大叔一眼,“只要遇到真正钟情之人,那必然会处处为他考虑,你既然觉得这样平常的事稀奇……”马文才故意拖长了音,给大叔脸色一僵的时间,然后施施然地说道,“说明你至今一生都没有遇到让自己钟情之人。”
大叔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似是被马文才也戳中了心事,但他马上恢复常色,像是没发生过这些一样,道:“现在有问题的难道不是你吗?”
“……”于是,刚刚满足于让大叔面露尴尬的喜悦中的马文才瞬间被打回原形。
看着马文才明显变得有些颓废的样子,大叔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道:“你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没有。”
“那你又怎么知道对方他不愿意呢?”大叔笑道。
“这根本不一样,”马文才有些恼怒,“如果他不是呢?!”
“这个……要问你了。”
马文才怔住。
是啊,要是祝英齐不是呢?他是放手并且从此永不相见还是……
马文才慢慢收敛心思,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你还有点想法啊,”他似笑非笑地上下审视了一遍那个大叔,“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山野村夫啊!”
“是不是山野村夫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叔微笑道,“重要的是逍遥自在!”
马文才笑而不语。
翌日清晨。
马文才天还没亮就收拾好了所剩不多的行李,坐在石亭边等着祝英台出现。
“怎么,准备走了?”那个大叔起的也不晚,见马文才衣服起身就走的样子,不有笑道。
“当然,难不成还要在你这里饿上一顿吗?”经过昨晚的谈话,马文才对大叔说话时便随意了很多——当然,他之前也没有多恭敬。
“真不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大叔弄着渔网随意道。
“……好像是来找人的。”马文才说道。
“啊?”大叔有些惊讶地抬头,“你么两个下山还真是有事啊?”
“你以为呢?”马文才没好气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没事跑出来干嘛,”大叔说道,“不过你们要找谁?陶渊明吗?”
马文才顿了顿,显然想起自己悬赏找陶渊明却和这个大叔初遇的场景,不禁有些尴尬。
“不过你们找了也白找啊!”大叔说道。
“为什么?”出声询问的是刚刚从屋里出来的祝英台。
“你管他为什么,”马文才抢在大叔开口前说道,“他既然说找了也白找,我们就应该相信他,所以别问了,快跟我回书院去。”
“马文才,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地回书院?”祝英台奇怪道。
“我愿意。”马文才很大爷地说道。
祝英台皱眉,然后不再理他,而是转向大叔,道:“大叔,你为什么那么说?”
“跟我来就知道了,”大叔说完看了马文才一眼,“你要不要跟来?”
马文才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对陶渊明的兴趣一点都不大。
……
大叔和祝英台离开的时间不久,但在马文才看来已经久到让他的脸快黑成了锅底。
等大叔回来见了马文才的脸色后,二话不说就将他们两个送出了桃园,让他们回书院去。
回书院的路很不好走,尤其是在没马的情况下,但这些在回书院心切的马文才面前,都是小事一桩,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回到书院,已近傍晚时分。
坐在离开了两天的房间里,马文才的内心充满了激动,直到……
“哎?马文才?你回来了?”荀巨伯站在房间的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你来干嘛?”心中的激动慢慢地压下去了一点,马文才站起身问道。
“哦,山伯被那个王大人刁难了,我和英齐兄正要去帮他,然后他让我回来帮他那件衣服。”
马文才没说话,他直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