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眼中露出一丝希翼的光。
爹爹冲上来,用刀割破手腕,我身上的火见了血,渐渐减小直至熄灭。爹爹扶住我,立在一旁。婆罗迦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
跟爹爹他一起来的还有数百天兵,他们将四周团团围住。
芮项站起来,往正中走了几步,朝着婆罗迦道:“我看该去休息休息的是魔君才是。”
婆罗迦放下捂住胸口的手,勉强站直身体,神色变了又变,向王母娘娘看去,半晌,方才肯定道:“是你!”
王母娘娘坐在位置上,头上的金步摇随风晃动,面色冷清的像是一碗凉水。她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抖抖宽大的衣袖,缓缓道:“不错,正是本宫。”
在场众位仙家不明所以,面带疑虑,唯独爹爹低低叹了口气。
婆罗迦眯了眯眼,往九嶷山方向看了会儿,方才缓缓道:“本座一直不相信你会帮我,即使知道你就是画中的那人也不信,直到你将破解九嶷山封印的法子告诉我。”顿了顿,他敛眉压抑地咳了两声,继续道,“现在看来,那个法子也是真的。既然如此,你现下为何又要这样做?”
王母娘娘闭了闭眼,面色微微带了几分疲惫:“本宫告诉你九嶷山的秘密不是为了帮你,而是本宫一直想将太巫放了。但是本宫却是不愿意看到仙界毁在你的手里。你的脾气与太巫不大一样,他虽然性子冷了些,好在做事喜欢光明正大,向来不屑使手段,但你却不同,本宫不得不防着点。”
婆罗迦脸色渐渐变冷。
“阿寰这丫头向来有些憨,她这么容易就被你骗了,本宫都看在眼里。其实私心里还是希望你待她至少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本宫怕是要希望落空了。”王母娘娘扭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是个好姑娘,可惜你不珍惜这个福分。”
芮项手微微有些颤抖,连带着脸上的肉也跟着微微抖,额上青筋暴起,却偏偏忍住,语气平静道:“王母娘娘看样子早就猜到会有现在这一出,倒是料事如神,朕平日真是小看你了。”
王母娘娘转向芮项,淡淡笑笑,低声道:“玉帝说的这是哪里话,老身也不过就是凡事多想了些而已。”
芮项面色更黑了几分。
婆罗迦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站直,眼睛看着出口,嘴角翘起一丝诡异的微笑:“王母娘娘虽然想的多,可惜还不够全面。你约莫是算漏了一个人。”
芮项面色突变,猛地一扭头,顺着婆罗迦的目光看去。
花瓣铺就的红色小径的最尽头站了一个人影。
太巫穿着墨黑色的衣袍,衣襟处用金线绣了暗纹,随着身体的摆动流光溢彩,长长的黑发逶迤在地上,月光下好似流泉一般,闪着幽幽的光华。许是多年不见阳光,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衬得嘴唇更加红艳,额间蓝色的宝石闪闪发光。
芮项的面色变了又变,腮帮的肌肉绷紧,拳头在手中骨骼“疙瘩疙瘩”作响,指缝间溢出一丝红艳。
阿爹又轻轻叹了一声。
太巫迈开步子,缓缓向前走,一步一步,脚步声在这静谧的夜晚却仿佛雷鸣一般,重重打在众人的耳边。他渐渐走到王母娘娘面前,停住。
王母娘娘仍旧坐在椅子上,眼睛却死死盯住太巫,一眨不眨。
太巫弯下腰,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泻在肩头,如同黑色的帘幕,他颤抖着伸出手,慢慢的,慢慢的,靠近王母娘娘的脸,越靠近手抖动得越发厉害。终于,太巫的手在王母娘娘的脸边停住,墨黑的瞳孔深深盯住王母娘娘的眼睛,嘴角勾起成一个温暖的弧度,声音犹如表面风平浪静暗处却波涛汹涌的海水:“阿琼,吾带你回家。”
芮项的脸色绿的发黑。
躲在桌子下边的太上老君又往桌子里面缩了缩,默默念了一声:“神仙保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是众仙中的一员。
婆罗迦粗粗喘了一口气。
王母娘娘垂下眼帘,盯着地上的酒渍,淡淡道:“太巫魔君许是被封印的太久,不太知道当今的情况。本宫乃是仙界的王母娘娘,芮项的结发妻子,仙号瑶光。你要找的阿琼,约莫不在这里。”
太巫直起身,手缓缓握成拳头,收回在腰间。
一阵晚风吹来,他的长发在身后凌乱飞舞。
“芮项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配不上你。”太巫未被封印之前,芮项的确只是个将军,可是这也几百万年了,难道不许人家升官吗。
王母娘娘挑起眼帘,走到玉帝身边,与之并肩而立,伸手握住他的手,扭头对太巫肯定道:“你错了,配不配的上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他说了算,而是我。”她的衣袍被风吹起,宽大的衣袖迎风飞舞,“本宫觉得,芮项甚好。且不谈他已是当今玉帝,即便是个凡人,又如何呢?”
婆罗迦咳了两声,对着太巫道:“父君,不妨先杀了玉帝。”
太巫站在原地,神情冷得像一块冰,刚刚那阵风分明已经停了,他的发丝却仍旧在空中飘荡。
婆罗迦继续道:“父君曾教导过孩儿,不可有仁慈之心,难道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父君竟然动了恻隐之心吗?”
太巫的发丝越飞越高,铺展在身后,如同漆黑的羽翼,额间蓝色的宝石散发出越发耀眼的光芒。
爹爹动了动,握紧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我拉住爹爹的手腕,无声摇头。太巫的法力高深莫测,当年的东昊上神拼死方才将他封印住,凭着爹爹差东昊上神一大截儿的法力,绝对是斗不过太巫的,白白送死罢了。
王母娘娘轻轻跨了一步,挡在芮项前面,昂起下巴,无声看着太巫。
芮项却猛地一使劲,将王母娘娘拉回来,挡在自己身后。
我轻轻笑了笑,忍住胸口的疼痛:“到这个时候,他还顾忌着他身为玉帝的威严,当真是迂腐的紧。”
“那也未必,这么些年了,他能一直忍着,总该有些其他的力量。”爹爹叹了口气,“芮项曾有一夜喝醉酒,拉着我哭,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平日不会说的话,想必是伤情得很了。”
我惊了惊,也随着爹爹叹了口气。
太巫额间的光芒渐渐淡了下来,发丝柔顺披在身后。他深深盯着王母娘娘的眼,良久不发一言。
“当年吾以为只要赢了千军万马就一定能赢回你的心,现在吾终于明白吾错了。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将军。”太巫转过身,一步步向外面走,“吾当年在九嶷山下等你你七百万年,吾不曾后悔,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七百万年,吾也不会后悔。”
太巫脊背挺得笔直,我却分明感受到一丝深沉的悲凉萦绕在他周围。
“吾儿,随吾回去。”
我今日勉强算是双更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