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煌慎暄这突如其来的责怪让素素一时间想了很多,是不是她最近放松了警惕?是不是她高估了东煌慎暄对她的容忍?亦或是什么地方让东煌慎暄察觉到了她的异心?
她低着头反省,一时没有回应东煌慎暄的话,却见他走到素素身边,牵起她的手,说:“谭门的人以前就伤过你,要是这次认出你,只怕又是一桩事,我可不想看到你再受伤。 課外书亜璺砚卿”
素素心中一松,原来是关心她,不是责备她。
“少将放心,我很小心,没有暴露身份。”
虽然松了一口气,可刚刚那种紧张的感觉和反省让素素提起了精神,不敢再因东煌慎暄的宠爱而大意。
而东煌慎暄没有想到自己的关心会引得素素这样紧张,兀自捏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如铁,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也是冻的毫无热气。
他眉头一皱,说:“在外面冻了大半夜,身上凉透了。马上就要天亮了,快歇吧。”
素素应了一声,自去找热水梳洗,待她换了衣服上床准备睡时,却被东煌慎暄一把捞在了怀里,他按住她想要挣扎的手说:“别动,我这里暖和,好好睡一个时辰,我马上要起床进宫去了。”
大概男子天生就如火炉,身上的阳刚之气片刻就将素素烘的暖暖的。闻着背后传来的芬芳,是东煌慎暄特有的迦南熏衣香,混着他自身的气息,素素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睡前她只一个想法,这样跟他亲近下去可不行。
终究是不习惯跟别人有肌肤之亲,素素睡的很不安生,迷迷糊糊中,东煌慎暄起了身,她也跟着翻了个身,眯着眼看向他。
东煌慎暄见吵醒她,便说:“我先进宫去了,你再睡会儿。”
素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敢在东煌慎暄面前放肆,披了衣服起床服侍他穿衣。
她将佩刀挂到东煌慎暄腰间,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少将,昨日忘记禀报一件事。 課外书剑南郡来信,二少爷得了小少爷,夫人准备派人送贺礼过去,顺便把小少爷接回来养。这一趟只怕不会很顺,夫人那边在外宅没有得力的人,不如让胡先生带队去一趟吧。”
这种事原本不用素素禀报,自有管家会跟东煌慎暄说。素素昨日听说时,也未把这内宅的事情放在心上,只因昨夜被谭夙寐探出刀法,她怕谭门会寻图索骥找到东煌家,便想先支开胡长空一段日子。
东煌慎暄眉宇间多了几分思量,整理衣领的手也慢了下来,思忖道:“这件事我昨日已经听说了,我并不赞同母亲把二哥的孩子接回来,她这样必会激怒二哥。但母亲执意如此,我少不得要护她周全,就依你所说,让胡先生走一趟,我心里也放心。”
送走东煌慎暄,素素心中没了睡意,索性起身往东煌慎暄的书房走去。
东煌慎暄的书房一向由素素打理,这里她最熟悉,她纵身一跃,从屋梁的角落里取出一个小包袱,里面包着郭从的笔记和谭夙寐的玉佩。
她打开笔记翻看几页,挑了几件事记下,而后从后院溜出,来到了醉仙楼,将一封信留在掌柜的房中。信里所写的,是皇后早些年做过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如今淳皇后被留在宫里,为了她和太子的安全,素素透露一些线索给太子,以便与皇后制衡。
前面刚刚把信放下,她转身翻出墙,却在陋巷中被三名黑衣男子围住。
素素扫视了一眼,看着中间的男子笑道:“是你,你的手可好些了?”
那男子脸上顿时附上愤怒和羞愧的神色,这人是谭夙寐与素素初见那日所带的侍卫,也就是被素素单手弄脱臼的那人。
他收了手中兵器,对两个同伴说:“她是洛公子的人,无妨。”另两人闻言也收了武器。
素素知道他们必定是谭门派出来打探宫中消息的,便说:“你大可告诉你家主人,洛公子与夫人一切安好,请他少安毋躁,勿中他人圈套。”
黑衣男子一愣,半信半疑的样子,终究点了点头,消失在巷子里。
此后数日,朝中风云变幻。
淳皇后留宿宫中之事已被朝廷众臣知晓,不论所听缘由如何,皆上书奏请即刻将淳皇后送出皇宫,所说之言无非都是些纲常伦理的大道理。
皇上心里很清楚,朝中大臣这样集中而迅速的上书,必是皇后和东煌家从中引导。只得劝慰皇后,让她放宽心,只要谭门露出马脚,马上就送淳皇后出宫。
皇后起初并不同意,后来看着皇上的面子稍作让步,却是要太子将淳皇后从东宫中移到冷宫暂居。皇上见皇后让步,便默许此事,可太子坚称母亲身体不适,不可移居冷宫,跟皇后对峙起来。
双方对峙三日,就在朝臣准备弹劾太子时,皇后忽然身体抱恙,闭门不理任何宫内外事宜,而写好奏章的谏臣也只能将奏章压在箱底,不敢递到宫中。
坤宁宫内,碎瓷声音不断,间或有压抑的愤怒声传出。东煌慎暄皱着眉疾步入内,对正中的华服少妇叩首道:“娘娘请息怒!”
少妇猛的转头,美艳的容颜与东煌慎暄甚为相像,只是姣好的面容被愤怒所扭曲,显得有几分怪异。
“息怒?让我如何息怒?周瑛祺他竟然敢拿德嫔的事威胁我!当年那些事,他为什么会知道?宫中滴水不漏,他一定是从宫外知道的,去,让父亲查,一定要查出他从哪里知道的,他还知道些什么?”
东煌慎暄沉声说道:“娘娘,请娘娘先冷静下来!”
皇后大口的喘着气,她在宫中谨慎行事多年,从未像这次一样被人当面威胁。她反复回想,也不知哪儿出了纰漏,该死之人已死,活着的人是一定可以信任的亲人,可太子偏偏就知道了当初那些事。
她捏着椅子扶手慢慢坐下,鲜红的丹蔻几乎要抠进木头的纹理中。她一字一字清晰说道:“现在那个女人在宫里,我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东煌慎暄上前几步安慰道:“娘娘,您怎么能被太子几句话就吓到?若他真有证据和把握,为何只是威胁您,而不是把事情捅出来?他想必也没有把握,只是试探。更何况,有些事情,皇上心中只怕是清楚的,他沉默了这么多年,不正是说明了他对您的默许?您还怕什么?”
皇后闻言一怔,是啊,若太子祺有证据,还在等什么?他必定只是吓唬人。
但她难免有些心虚,说:“我又怎会怕他?只是这种事情就算作为流言传出去,会对羽儿有损伤,一定要查清楚!”
当年德嫔与她一前一后诞下皇子,两位皇子都养在太后膝下,她看着德嫔之子一日日长大,心中越发不安,恰逢小皇子出天花,她便觉得是老天给的机会,偷偷串通了人,对药物做了手脚。
小孩子出天花死了,掩饰又做的天衣无缝,众人都没往旁的想。可就在小皇子死的那日,皇子羽蹿到病房,说要照顾弟弟。宫人大惊,怕他被传染,匆匆将他抱走,中途起了争执,皇子羽打翻了灯盏,险些引起火灾。
皇后不曾想,当日意外的插曲成了太子今日威胁她的把柄!
想到太子一改往日温和,字字含刀的对她说:“可怜我七弟当年出天花时,被送到偏远宫殿,不过几日就死了。他喝了什么药,见了哪些人,我是不清楚的,娘娘肯定清楚,我又怎么会让我母亲重蹈覆辙?哦,对了,听说七弟死前见过羽皇弟,娘娘还记得吗?”
“啪”的又是一声碎响,殿中半人高的瓷瓶被皇后惯倒在地上。
“他竟敢,他竟敢将脏水往羽儿身上泼!”
东煌慎暄看不得皇后自乱阵脚的样子,安抚几句又叮嘱宫人不要让外人看出端倪后,匆匆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