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的路上,史兰可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有点闷闷的,见了就安慰她说:“可可,你就别怪他了,他心里其实一定是特别感激你的。.
“我也知道啊。”史兰可叹了口气。
李悦阳也拍了拍史兰可的肩膀,也说:“知道就别黑着个脸了。文泽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不可能像以前那样。”
“我知道,”史兰可悠悠地叹了口气,说:“自从他结婚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病房里,按摩师刚刚给骆赏儿做完按摩出去。
文泽正在大致地把家人和朋友们送的各式各样礼物分门别类整理在储物箱里,骆赏儿则托着腮帮子,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文泽出神。
文泽手中忙着,可总觉得身后有两束阴森森的目光射过来,一回头,就撞见骆赏儿别有深意的眼神。
文泽被盯得浑身有些发毛,就问她:“你那样看着我干嘛?”
骆赏儿眯着眼睛,说:“文泽,你不对喔……”
文泽站起身来,愣了下,问:“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噢?愿闻其详。”文泽彻底站直了,摊摊手,表示心底无私天地宽。
骆赏儿正色道:“文泽,其实我一直都有感觉,你和可可姐应该是很亲近很亲近的关系,她和妈妈也那么好。可每次看你和史兰可说话的样子,又不冷不淡的,很……”骆赏儿偏一偏头,想了下,斟酌道:“很刻意地疏远。”
文泽捏捏她的脸蛋儿,说:“不要胡思乱想。”
“不是我胡思乱想,你们的关系就是很奇怪。”
“喔?那你觉得是什么关系?”文泽往骆赏儿的身后塞了一个软垫让她靠得舒服些。
“难道,”骆赏儿心里别扭了一下下,才说:“她是你初恋?”
文泽摇摇头,笑看着她不说话。
“那是什么?”骆赏儿好奇了。
“我说过了啊,就只是朋友。赏儿,是你乱想了。”文泽抱臂笑望着她。
“文泽?”
“嗯?”
“我们是夫妻对不对。”
“当然。”他毋庸置疑地答道。
“夫妻就应该彼此信任和坦诚,你这样和可可姐奇奇怪怪的样子更会让我多想喔。”
“喔,那你说说看,我和她怎么就奇怪了?”文泽好奇道。
“老公,”骆赏儿神神秘秘地一笑,说:“你一定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非常灵。”
“那你直接第六感一下我和她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就完了。”文泽存心和她绕圈子逗闷儿,然后就继续低头忙手里的事情。
骆赏儿不说话了。
文泽半天没有听到预想到的抗议声,不觉弓着身子半抬起头来,好笑道:“怎么突然就不吱声了?”
“吱!”骆赏儿没好气地道。
文泽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叹口气,一股脑地把东西都堆在一起,然后坐到骆赏儿的身边去,搂着她哄道:“好了,好了,不气了。你问吧,问什么我都好好回答你就是了。”文泽终于缴械投降,女人较真起来是糊弄不过去的。
“真的?”骆赏儿不大相信似的看着他。
文泽规规矩矩地说:“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会有半点欺瞒?”
“不敢。”文泽滑稽地道了个万福,骆赏儿被逗笑了。
骆赏儿没有参与的文泽的过去是什么呢?
还是在文泽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文泽还仰着稚气的小脸蛋叫史兰可为“可可姐姐”的时候,史家和文家是住在同一个大住宅区里关系相当亲近的邻居。
小文泽很喜欢住在隔壁总是把他抱起来转圈圈的史叔叔,但是却和他的女儿史兰可不怎么亲近。.
他对这个小姐姐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这个姐姐长得倒是满漂亮的,就是有点冷冷的,不大爱搭理人。
史兰可第一次来家里作客,爸爸让文泽叫小姑娘“可可姐姐”,文泽正坐在地上用胖乎乎的小手起劲儿地研究史叔叔给买的新玩具,听到爸爸的话,不大乐意地抬起头来,黑葡萄般好看的大眼睛看着史兰可眨巴眨巴,然后低下去去继续盯着着手里的玩具,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句:“可可姐姐!”
大人们都笑了。
文妈妈对这个小公主一样漂亮骄傲的女孩儿特别喜欢,总是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花裙子、好吃的小点心、美美的小发夹子,极尽所能地宠爱着她。
文泽也不生气,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妈妈对人家的孩子过于热情了些。他每天自己玩自己的,在家里见着史兰可就点个头:“可可姐姐好。”然后继续钻进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直到文泽六岁的时候。
那个暑假,文永航带着全家去海边玩儿,也带着史叔叔的女儿史兰可。
史兰可那一年九岁,渐渐出落得婷婷玉立,越来越漂亮,小姑娘人也越来越懂事。在家的时候,爸爸就叮嘱过她,和文叔叔一家出去玩,凡事要多照顾着弟弟些,她都记住了。
吃过晚饭,在海边游泳玩了一天的文爸爸文妈妈就都累了,可小孩子精力足、玩儿心也盛,文泽执意要自己出去再玩一会。
天都大亮着呢!爸爸妈妈体力也太差了!
文永航被文泽闹得很无奈,只好跟儿子要了个保证说:“就在宾馆门口走走,不许跑远。”
文泽应得好好的,却带了小铲子和小水桶去了海边赶潮。
他捉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生物,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史兰可一路跟着小文泽,也不怎么说话,就远远地看着。
文泽看着海岸的不远处有一个地方忽然冒出一个大大的气泡,他一下子就兴奋了:说不定是条大鱼搁浅了!
那天,因为文泽的贪玩,他踏进了一个小泥洼里,一直低头热火朝天扒着泥土的他没发现,自己的脚陷在泥里,而且越陷越深。
等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两只脚已经怎么拔也拔不出来了。
傍晚暗红色的天际渐渐黑下去,海岸上的人越来越少,小文泽沿着左右两侧的视线远远地看过去,倒是有几个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动,求救的话那边的人们会听见么?
文泽内心害怕到了极点,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史兰可在后面看到文泽在那里突然就不动了,像是在挣扎着的样子,她忙跑过去,这才发现是出大事了。
文泽也看到史兰可了,他的声音怯怯的,又焦急又恐慌,可他竟然还没吓哭,他说:“可可姐,快去叫我爸爸妈妈来。”
史兰可看到文泽脚下的稀泥软软地塌陷着,居然已经没到他的膝盖处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从这里到宾馆往返最快也要半小时,那时候万一文泽已经掉下去不见了怎么办?
史兰可哆嗦着嘴唇说:“我先把你拉出来一点儿再说!”说完就去牵文泽的手。
小孩子是天真的,她看着那小小的一滩泥洼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做得到。
可是当史兰可开始用力的时候她就发现,那不仅仅是徒劳的,而且是更可怕的,因为连她也开始慢慢跟着文泽一起下沉。
“快放手!跑去叫人!那边岸上还有人!”文泽急了。
史兰可不放,她说:“万一我放手了,你一个人就会沉得更快!”
两个人更重好不好!文泽都快哭了,他一急,就说:“你怎么这么笨!咱们两个都要死在这儿了!”
史兰可一听到“死”,也害怕了,小姑娘的眼睛里盈盈含着一包泪水,可还是倔强地说:“不会!一会儿就好了!”
一会儿就好了!?文泽心里满是绝望,因为现在史兰可就算是放开他,她也走不掉了。
两个人一起下陷着,天边的最后一点光亮都退下去了。
文泽终于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骂史兰可:“你个笨蛋!都怪你!”
史兰可也哭了:“那怎么办?”
天幕黑沉无人的海岸边,两个无助的孩子在绝望的境地里悲伤地放声大哭着,拉在一起的手却从未放开过。
稀泥陷在文泽腰际的时候,两个人渐渐止住了哭泣。
史兰可揉揉哭肿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泽,问:“咱们不沉了?”
文泽也发现了,真的没有继续下沉了!
“小泽!可可!”困倦不已到已经睡了许久才醒来的文爸爸文妈妈终于发现两个孩子还没回来,焦急地四处寻找着。
等两个人寻到海边的时候,看到两个孩子一脸泥水和泪痕地站在泥洼地里相互偎依着,居然睡着了!
文泽和史兰可被大人们抱回到宾馆里。
文永航铁青着脸把儿子好一顿训斥,实际上心里对自己的粗心也非常自责,文妈妈则一直哄着后怕得直哭个不停的史兰可。
这件事情以后,文泽就没再叫过史兰可姐姐,因为他觉得——
她实在是太笨了!
可要说起这件事来,文泽还是觉得挺感动的。她一个女孩子家,那么害怕都没有放开他,笨是笨了些,但是很够义气!
两个孩子自此开始亲近起来。
史兰可初中二年级第一次谈恋爱,对方是个模样清秀的好好学生,就是人很懦弱娇气。
那男孩儿的父亲是个智力有点儿问题的拾荒者,也不知道当年怎么想的,给孩子起名字叫伟。按说也很寻常平凡的一个单字名字,关键是那男孩儿家里姓杨……
文泽知道以后取笑了史兰可许久。史兰可不明白什么意思,就缠着他问,文泽坏笑着说:“问别人去,反正我是不告诉你!”
文泽第一次被史兰可拉着偷偷看过杨伟的模样以后,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不屑地说:“一看就没有个男人样!”
那时候文泽虽然年纪小,但是脑袋特别聪明,好像每天都是疯玩,可学习成绩就是好得让人嫉妒,小学开始就跳级,所以史兰可初二的时候,文泽也都读初一了。
两个孩子就在一个学校,文泽每每见到操场上对杨伟献殷勤的史兰可都觉得丢人死了。那时候在文泽的眼中,玩游戏和朋友是最重要的,谈恋爱是很无聊的事情。
史兰可懒得和他计较,但是每当和好好学生杨伟有了新进展都是第一个告诉他。
“我今天和他说了半个小时的话呢!”史兰可一脸的得意。
“我们大扫除,我和他一组,好兴奋喔!”史兰可又是害羞又是激动。
“我们要去郊游,我们小组我收钱,我故意少要了他五块!”史兰可咬咬唇,终于还是羞愧地问:“文泽,我这算不算损公肥私啊?”
正在看变形金刚看得起劲儿的文泽无法理解地撇撇嘴,漫不经心地说:“你高兴就好咯!”
后来,史兰可终于哭着跟文泽说:“他高中要去北京读,再也不回来了……”
文泽正噼里啪啦地打游戏,说:“走就走呗。”
过了一会儿,他关了游戏,回过头来认真地说:“这就是个教训,告诉你:没谱的事儿,少那么热情!”
史兰可气结:就没有一句好听的!
文泽和史兰可上高中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了文爸爸文妈妈的谈话。
那一次,两个孩子隐隐地从文家夫妻的谈话中知道了两件让他们惊讶不已的事情:
其一,史尧兴一直未婚,听文爸爸语气中的意思,好像……还和文妈妈有关。
其二,史兰可不是史叔叔的亲生女儿,而是他抱养回来的。
十几岁的孩子心里能装下什么事情呢,对于他们来讲,这几乎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了。
文泽坐在草地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拍着史兰可的脊背,不耐烦地说:“别哭了,别哭了!亲不亲生的有什么关系!史叔叔还不是一样疼你!”
他看她哭得厉害,无奈地摇摇头说:“女人眼泪真多。”
史兰可猛地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边哭边喊:“你走开啦!”
文泽也跟着站起来,他耸耸肩,却说:“有个人陪着,也许会好点儿。”
那一天的后来,文泽还是没有什么特别好听的话说给她听,却在那个烈日炎炎的夏天,从中午陪着她在热得狠毒的太阳底下站到了空气沉闷的傍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文泽什么都让着她,有空没空都跑到史家去,跟她和史尧兴胡闹。
史兰可一直都知道,这个貌似没心没肺的小男孩,其实,内心很温暖。
史兰可大一的时候,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快要高考的文泽特意骑着单车从城西赶去看他们,史兰可的男友张卓华作东请他吃了顿饭。
张卓华举止有礼,谈吐不凡,对文泽七分热情三分客气,态度拿捏得特别得体,“老弟”、“老弟”地叫得十分顺口。
史兰可特别幸福的样子让文泽觉得放心,他趁那男生去洗手间时候趴在她耳朵边上说:“我看他挺不简单的。小心点儿,这个别让他也跑了。”
史兰可知道文泽说的是她的初恋,这小子,嘴巴一直都这么坏!
史兰可虽然和张卓华谈恋爱谈得腻腻歪歪,和文泽却也没疏远。
和男朋友吵架了她给文泽打电话,一哭就是半小时。
张卓华忙毕设的时候,她无聊,总是跑去文泽学校找他玩。
张卓华出国了,她又难过、又担心,抓着文泽把他T恤的前襟哭得湿了又湿。
史兰可是理工大学里出了名了新生御姐,人漂亮、有气质、有气场,在男朋友面前都很少示弱的她在文泽跟前哭起来却一点儿也不惜力,她丢脸的糗样、不讲理的模样、哭鼻子的惨象,在他面前展示起来一点儿也不害臊。
文泽看着雪白衣服上一小片的泪渍特别无奈,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拉着她请她去吃他们学校门口最好吃的烤乳猪。
文泽说:“别哭了,他在乎你就一定会回来,不会变心。”
史兰可一边啃肉一边抽抽噎噎地哭。
文泽看看烤叉上的肉,忽然就说:“都说你聪明,考考你。”
史兰可眼泪含在眼睛里,不解地看着文泽。
文泽说:“史兰可穿着比基尼晒太阳,打一种食品。”
“啊?”史兰可一愣,随即很快明白过来,她冲着文泽不客气地丢过去一只勺子,说:“你找死!”
文泽哈哈大笑:“就说了你笨还不承认!是‘烤乳猪’啊。”
史兰可满头黑线埋头地吃着,再不理他,却是忘了哭。
文泽帅气地用纸巾擦擦嘴,结账。
史兰可看着对面俊朗却笑得可恶的男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飞快地长大、长高。她比他大三岁,一直以来,却是他像哥哥一样地守护了她。
喔,想到这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叫她姐姐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3╰╮
算是个史兰可番外?
下一章5号继续,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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