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烂泥”的火暴兽看到了希望。
虽然因为不可思议的光景而把畏惧的感觉传达给了少女,但少女短短片刻的犹豫却让他飞快就变更了动机。
眼前这个人族的幸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将他的火炎无效化,但显然,这家伙并不是那高高在上令万物惊惧的婆罗门,只不过是区区达利特。臣服是姿态,正好可以以此来借用对方的力量。在失去了所有部下,自己也被驱逐出境之后,烂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但形单影只,势单力孤的他想要重新夺回王座却是千难万难。为此他早有持久战的觉悟,起码这是个好的开始。
郁郁葱葱的原生林,本是没有道路的。被他的火炎灼烧一扫而光的落叶带,毫无疑问是第一条路。
此地不可久留,他转头看向了少女,而此刻的少女却也正在注视着他。
——
周身的痛感提醒着小贽,眼前的家伙刚刚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如果不是得到了“力量”,事情会完全不一样。
用来施术的叶片全部都被烧光了,没了填充物在其中肤间的豁口都凉飕飕的,肌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更别提,此时的小贽身上还散发出香喷喷的气味,不是体香而是烤肉的香味。眼前这家伙可是真的准备把小贽烤熟了吃掉的。
放在那个世界的评判,小贽现在已经是四度烧伤的等待截肢重伤员,而把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家伙。
“之前的事情非常抱歉。主人的伤势不会是大问题,在城里有手艺高超的植皮师。”
依旧还是使用心灵感应和小贽交流,直到这时,小贽才开口说了第一句,“我的话,你听的懂吗?”
“是的。人族是这个世界最庞大的族群之一,人族的交流方式我们大部分魔兽都能听懂。我的名字是烂泥,是一名刹帝利。”
又是让人在意的不明意义的字眼。虽然心灵感应直接把意象传达给了小贽,但她并不喜欢这些字眼本身散发出的气息。
是,不喜欢。
本来应该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少女,理应在刚才就已死去。违逆命运是为不详,在生死时刻全然不会想到这些,度过了死劫的此刻却位于过去从未有想过的“将来”,强烈的违和感甚至还压倒了痛感,贯彻了此间少女全部的注意。
比起身体上的受损,更纠结在于,少女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这层疑惑。
作为月桂部落祭祀“贽”的人生已经结束。在形式上,在意义上。
作为证据是不再跳动的心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连脉搏也没有了。
“所以,我还是死了。”在小贽脑中闪过的念头也流到了那一侧。
“在得到意义之前,母亲大人就为了把我生下来而行动吧。”那一侧也反馈了意图。
可谓死去却还能活动的,不知道该称作是僵尸还是丧尸的存在方式。即便如此也还需要养分,为了能让胚胎成长为婴儿,从婴儿成长到足以降生,必须摄取必要的物质材质。
但是死人所生下来的,顶多只是死婴。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孩子”的一方,都没有在乎这种事。
————
地处偏僻往往是地脉贫瘠的同义词。
无法得到营养就无法变强……为了变强而前往丰饶之地……
综合起来原因很多,作为结果就是,偏僻地方出生的魔兽,在力量和智能层次都远低于丰饶之地出生的魔兽。
会在英达这种偏僻小镇出现高位阶的魔兽无疑是轰动全镇的大事件,光是那家伙散发的气势就能判断出,即使全镇的魔兽一起上,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镇长立刻把烂泥视为上宾热情款待起来。因为烂泥的身份。
餐桌上的“佳肴”被制作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素材,但在小贽询问了“美食家烂泥”后还是明白的了解到,被做成料理的是叫做达利特的被食用阶级。菊草叶的肉质比月桂叶更鲜嫩,但那对小贽而言却是禁忌,还有桌上的被做成了料理的人肉也是。
内心还在抗拒着的小贽完全没有胃口,却迫于稚子的要求开动了。
食物很美味,哪怕是从品位的角度来考虑。但对小贽仅仅是解决生理需求的东西。别说从小到大就没学过“品位”是什么意思,在这里也根本没魔兽会在乎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是一张很大的餐桌,镇长的种族是大舌头,其余的参与者也多是魔兽,虽然火暴兽说过人族是很庞大的族群,但在这里,一个也没有。连她自己,也不能算是“活生生的人”。
给小贽安排好房间后,火暴兽就径自离开了。相处了一天都不到,他就察觉出小贽并没有主见这种特点,所以安心的把她丢在一边去张罗自己的复仇大计。
“一个充满魔兽的世界。”离开了族人后所见识到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没有喜欢的感觉,或许就是不喜欢。稚子不同意这种二元对立来看待世界的观点,但是她也承认现在的小贽情绪很低落,不是在层面,而是在灵体层次。陌生的世界,就仿佛是穿越者初来乍到。
为了生存下去的第一需求是物质,稚子需要物质补充才能让自己出生,而这世界上的一切动物、植物、矿物也都如此。区别只是食物的选择,虽然吃同类在伦理层面无法让人接受,但“肉只是肉”的观点才是普遍被这个世界接受的事实。
小贽适应的很快。
日子也过的很快。
在习练稚子传授的法术后,身体上的创伤已经逐一修复。不仅是被火暴兽烧伤的皮肤,包括小时候被硬生生割开的孔洞也都完全长回了原样,修复的部分同样也包括那层只有人族才拥有的膜。
魔兽是没有那层膜的,在和魔兽接触的日子里,母女俩都确认了这件事。
魔兽也很少穿衣服,不过很多魔兽身上都篆刻了花纹。这既是象征身份阶级,也是这个世界的审美取向。
以小镇英达作为据点,烂泥把方圆百里的刺头都收服到了自己手底下。一些在稚子看来相当原始的训练,却让这些家伙有了军队的气息。
三月后的出征。烂泥为了夺回被践踏的荣耀而踏上了死路,没有回应自己仆人那微小的愿望,小贽只是作为一名观察者见证了这过程。
杀掉了烂泥的那只魔兽,稚子把它称为炎帝。和火暴兽同属火山精灵,却更稀有更罕见,也更强大。
“那个……你把我的仆人杀了,那么以后,能不能由你来当我的仆人呢?”
或许是人类的审美和魔兽完全不同的缘故,萝莉释放出萌力所迎来的是火属性的大奥义喷火。
虽然小贽毫发无损,但烂泥的那票复仇军全都变成了焦炭,连端上餐桌做料理的资格都已失去。
稚子传授给小贽的封印术是经过多次改良的新术式。小贽的巫力也比当初的稚子要雄厚的多。光图牢牢捆住了炎帝,因为承受不住大力挤压而变形的身体发出了哀鸣。虽然露出了归顺的意思,但这未必不是示敌以弱。直到迫使对方和自己签下“主仆契约”,事情才告一段落。
但她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甚至没考虑过去理会这只新宠。
炎帝依旧坐在属于自己的王座上,他已经看出来了,自己的主子虽然有着神奇的力量,但对世俗的种种并不感兴趣。否则当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火暴兽被干掉。没办法把她赶走,那就当她不存在好了。事实上也和不存在没什么差别,除了定期在形式上的诡之外。
一直都“神隐”着,久而久之近乎被遗忘。
诡变成了传统而忘记了缘由。即使在炎帝死后,这种向“守护着国家的神明”献上祭品的传统依旧保留了下来。
直到毁灭了王国的征服者闯入了被视为禁忌的神坛。
这年的小贽十七岁,稚子也五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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