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工匠的事情在后世的人看起来,那最是简单不过,人才流动,双向选择,这是高度市场化的行为,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什么难事。
但是,当这个在大明治下公开招聘工匠的事儿交付内阁拟定办法的时候,内阁学士们却一致认为此事难办。随即马上就有三个御史递上了奏折,直指皇上此举乃是与民争利。 .
崇祯读了奏折,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经过一番了解。尤其是锦衣卫渠道提供的信息甚为详细,崇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明的工商业多半都是官商性质,各级官吏十有八九涉足工商业,而大明此时的工厂小则只是一个作坊,大则有数百人劳作。按说若是有数百人的厂矿,其中一部分人的离开应该对其影响甚微,不过此际的雇佣关系有点特别,被雇佣者不是亲友便是同乡,其中一些人的离开很可能会导致大部分人跟随离开,雇主的厂矿也许就不得不停业。当然这也不是必然如此,但是朝廷的公开招聘之举或许会引发一些民营厂矿的人才大流失,却很有可能会发生。
事实上,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就有很多小作坊停业,因为他们的工匠都进了南京的官营或者官私合营的工厂、公司。假若朝廷再公开招聘,鉴于新型工厂的待遇普遍较高,也许真的可能会引发有些官员所担心的民营厂矿的人才大流失,甚至引发倒闭潮。
嗯!好像是真的有撬动人家奶酪的嫌疑,崇祯当然也不希望引发一场民间工商业的大动荡,虽然大明的工商业的确是在重新洗牌,崇祯还是希望这一轮洗牌尽可能不要造成官场的非暴力不合作,更不希望造成大明过去的主流工商业一夜之间崩溃。
最后,还是朱统一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对于围绕招募发生的朝堂争议,朱统一闻知之后,便献上了一策,崇祯一看,好家伙,这办法真是有创意啊。朱统一的办法不是采取招募之法,而是采取合作方式,选择一些有实力的厂矿业主作为将来的零部件供应商,条件是这些业主选送一部分工匠前来南京培训。
如此一来,本来是全国性的招募就变成了全国性的供应商遴选,挖民间工矿业墙角的行为变成了一件利益均沾的行为,原来直指“与民争利”的指责顿时销声匿迹,这项征集供应商的举措反而得到了官员们的大礼支持。与此同时,负责征集供应商的职位炙手可热,最后此事仍是交给了工商联,就由瞿式耜负责,朱统一为副,同时工部也派人参与。
一时间工商联门庭若市,各路神仙都企图在这次供应商遴选过程中分一杯羹,因为凡是进入供应商范畴的民间工矿业,不仅能够取得为官营工厂供应零部件的机会,最关键的是还有机会获得技术。要知道,有了新的技术,就意味着能够取得超额利润,这是传统技术望尘莫及的。
南京的赚钱机会其实不限于这些,大明在辽东的战后重建贷款建设工程已经先后启动,最主要的工程便是道路和水利工程,大明的各路人士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不少人都打起了这方面的主意。吴三桂虽然封为镇辽王,但是一直呆在南京,如今受命负责铁路建设,大概相当于后世铁道部长的角色,崇祯任命张煌言为辽东总督,将驻守辽东的明军交由王夫之统一指挥。由于张煌言对于辽东的重建工程也有发言权,许多人便通过各种途径活动张煌言的关系。不过真正具体负责重建监控的是严中玉,于是严中玉也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能不说,大明的商人的本事绝对是一流,严中玉只是大明这边负责项目监控的一方,真正的权力还是操在满人手里,但是一则像水泥这样的材料还得从南京购买,二则在工程建设方面满人毕竟并不擅长,三则大明的承包商金钱开路,故而相当一部分的工程项目都落到了大明承包商手上。
这一天,是秦知勇例行向皇上报告的时间。秦知勇报告道:
“启禀陛下,大顺那边,‘平辽公债’风波已经逐渐平息,李岩献策将‘平辽公债’全部变更为‘平蒙公债’,最后在大顺的高压下,已经全部变更,并且恢复交易。前些天《大公报》报道大顺军又取得对蒙古人的大捷,‘平蒙公债’还略有上升。不过大顺宣称的这场大捷经我们的情报渠道验证之后,不过是一场小规模遭遇战,蒙古人伤亡不过两百多人。大顺虚报军情,暂时稳定了公债市场。”
崇祯对于大顺居然能够弄出这种对策来平息“平辽公债”风波,只觉得啼笑皆非。大顺打蒙古人的打法,只是占了一些地盘,并没有重创蒙古军,这般打法,耗费军费甚多而收效不大,不过这正是崇祯希望看到的。
秦知勇继续说道:
“原本是大明将官投降大顺者,对大顺李自成的治国水平多有不屑,绝大多数还是愿意重新归顺大明。大顺一些非陕西籍将官,也对大顺朝政有所不满,已有几个有心归顺大明。目前正加紧秘密笼络心向大明的大顺将官,以臣所见,名单上的这几个大顺将官应该最终会选择归顺大明。”
秦知勇递上一份名单,崇祯浏览了一眼,点点头。后世老蒋通过收买其手下将官打败各路军阀的手段值得借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崇祯露出了微笑,肯定说道:
“嗯,很好!这事应该抓紧。辽东那边如何?”
秦知勇汇报道:
“满人在重建工程上收受大明承包商钱财,只要是负责工程者,几乎无一幸免,大明的承包商取得了七成以上的工程,由于工程需要,约有两万多大明百姓乘船前往辽东。有的大明百姓更是拖家带口前往辽东。辽东将要拍卖土地矿产的消息在大明百姓间已经流传开来,有胆大的有钱人准备前去辽东买地买矿,若拍卖开始,应该有不少买家会踊跃竞拍。”
崇祯不置可否,只是呵呵一笑。心道第一步“让一部分满人先坏起来”看起来成效不错,等满人再腐败一点,就可以开始拍卖了。
秦知勇接着说道:
“启禀陛下,我们刚抓获了一个骗子,自称是张煌言的亲戚,跟严中玉关系很不错,还认识不少满人高层,到处招摇偏撞,骗吃骗喝,还骗了不少银子。”
崇祯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问道:
“他是不是声称可以让这些人成功接到辽东的重建工程,然后这些商人一个个就上了钩,然后就被他骗取钱财,是不是这样?”
“正是如此!”
崇祯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道,想不到大明的骗子也能与时俱进,能够如此行骗,还能让人上当,颇有点不简单。在后世,这样的骗子太多了,甚至有骗子还大言不惭地声称可以让某些领导进京当京官,居然某些领导也会就此上当!
正因为如此,崇祯问得更加仔细:
“这人骗了多少人?骗的都是些什么人?骗了多少银子?”
“骗了十五个人,都是家资巨万之辈,骗的银子倒是不多,加起来不过四百二十两银子而已。”
崇祯心里觉得骗这些巨富之家一家二三十两银子简直不算什么,转而觉得这家伙是个人才,因此说道:
“这个人倒是盗亦有道,也算是个人才,朕在想,我们的邻居莫卧儿帝国和奥斯曼帝国,可以派这样的人过去,去做一些策动。强大的莫卧儿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存在不符合大明的利益,这两个帝国本就是靠武力将不同的民族捏合在一起的,他们的民族矛盾迟早有一天会让这两个帝国解体,不过,我们不妨推波助澜,让他们提前解体。朕需要一个这方面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