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宴会,此刻正值高潮,当水晶公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四下更响起一片哗然。
环肥燕瘦立刻围住全场身价最高的美男子,靠得近的更是一边娇笑一边争着把丰胸往蒙契尔的胸膛挤,看得其他绅士双目通红,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感动,依旧维持一百零一号表情,说好听点叫“酷”,说难听点就是“没睡醒”!
“讨厌~~~公爵好久没来看人家了!”
“是啊!丽莎等得好辛苦,人都瘦了!”
我捏上去好像还是老样子嘛?蒙契尔诧异地捏了把怀中人的纤腰,丽莎娇呼一声,顺势环住他颈项。众女见状,不依地争相上前,混乱间,吃吃浪笑不断扬起。
有识之士无不暗暗皱眉,这就是蒙契尔虽然才华出众却风评不高的原因――私生活太过放荡!
但事实上,被蒙契尔染指过的女性寥寥无几,只不过他不像许多硬派一样表现出严于律己的态度,公众场合反而左拥右抱来者不拒,亲吻抚摸之类大胆煽情行为屡见不鲜,可偏偏不见他晚上招人共度一夜情,这个谜只有蒙契尔的贴身侍从艾伦回答得出:
[主人要睡觉呐!谁晚上打扰他可连天上的诸神也救不了!]
然后,他补充,[所以,若那些小姐白天上门,主人一定不会拒绝的,只是气氛差了点。]
因此,蒙契尔这么晚还出现在宴会大厅,是有特别的理由。
“舅舅要见我。”
看着好容易将自己挖出花粉堆的一干大臣,蒙契尔淡淡表明来意。众人面面相觑,头一个反应是国王知道了。左大臣压低声音道:“公爵大人,你说陛下会不会已经查觉我等的计划了?”
“可能。”
“还是不要去了,大人。”生得尖嘴猴腮的贵族院元老文森劝道,“以陛下现在的状况,即使知道了也没办法,但若你落入他手中,我们就群龙无首啦!”
“是啊是啊,你是我们的领袖,出了事可怎么得了!”余人齐声附和。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领袖了?蒙契尔心里反问,嘴上却道:“不用替我担心,就算真的查觉了,无凭无据,舅舅也无法扣压我。”
“可是……”
“对了,怎么没看见军机大臣?”
众人交换着诡异的视线,半晌,左大臣干咳一声,道:“他出任务去了。”
“去拿星冠吗?”
文森点点头:“同时也是捉拿圣女,只要圣女和星冠到手,就万无一失了。”
蒙契尔微微一晒,摇了摇头,“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叫他回来,星冠由我处理。”语毕,转身离去,竟一点也不把这班重臣看在眼里。
众人惊慌地目送他的背影,半晌,一人询问左大臣:“大人,怎么办?照他的话做么?”
“嗯,无所谓,只要拿到圣女就行。”左大臣冷笑,“费席安也在拼命寻找星冠,就让他们两兄弟去争得头破血流吧。”
文森皱起眉:“你不觉得太有自信了吗?水晶公爵可不是易与之辈,托他那个女巫老妈的福,搞不好知道我们这里所有人的秘密!而且他还有三分之一的兵权,欧诺那个老顽固也站在他那边,万一星冠再落到他手里,我们就全完了!”
“正因为那小子有势力,我们才要推举他当头。”
“你当真要投靠他?老实说,我还觉得费席安比较适合,他年纪小,好控制。”
“没错,费席安适合当傀儡,所以蒙契尔只不过是个用过就丢的棋子。”左大臣阴阴而笑,余人恍然大悟。
“哼哼,先狠狠吓费席安那小毛头一跳,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今后就会乖乖听话。再从圣女口中逼问出星冠的下落,把它毁了!打造个假的来骗骗国民,最后把引起骚动的罪名统统推给蒙契尔,一切就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左大臣发出志得意满的大笑,余人满脸堆笑,阿谀奉承。
“唉。”与此同时,暗香浮动的后花园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叹息。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这与生俱来的能力,但无法否认的,就是托这个力量的福,他才能在步步为营的宫廷平安度过多次劫难。
夜凉如水,露水拂上青年白皙的肌肤,激起一阵精颤,紫水晶般的眸倒映出一轮血红的新月,这噬血的月色,多么像数年前的那一晚。
昏暗的寝宫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不时响起的痛苦呛咳和喘息声,更添压抑的氛围,与大厅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两个侍女紧张地随侍床前,一霎不霎地盯着床上的人。蓦地,病人用帕子捂住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咳嗽,原来是从窗外灌进一阵冷风。
一个侍女慌忙递上温水和手巾,另一人跑去关窗,半途僵在当地。拉开的落地窗后面有个颀长的身影,因为背光,脸看不清楚。
“你……”侍女惊愕地瞪着不速之客,正要大声呼唤门口的侍卫,床上的人稍稍抬起上身,挥手道:“没事,你们退下吧。”剧咳过后,声音极为嘶哑。
虽然疑惑,侍女还是听命地退出房间。几乎在门合上的同一刻,站在中庭的人踏进室内,垂下的丝质窗帘正好罩在他身上,像披了件斗篷。
“你来了。”
病人静静地道,来客也静静回望他,眼神不带一丝情感。低头看到手中的帕子沾着血迹,床上男子微一苦笑。
“你快不行了。”
“我知道。”莱安特鲁国王凯瑟斯将帕子随手往枕下一塞,道,“那群老家伙已经等不及了?”
“是。”
凯瑟斯哧笑道:“不自量力!虽然年纪小,他却是我凯瑟斯;莱安特鲁和艾莎琳的儿子啊,岂是好欺负的!以为我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凯瑟斯凝视对方,眸光柔和下来,缓缓伸出手,“蒙契尔。”水晶公爵反射性地握住,但动作与其说温柔,更像机械木偶一样僵硬而毫无诚意。看着青年蜡象般绝美却没有一丝一毫情绪起伏的脸庞,凯瑟斯无比悔恨。三年前因一时激愤犯下的罪行,不但折磨了他,也夺去了这孩子正常人的部份,所有的喜怒哀乐。
“你有什么打算?”心知告歉无用,凯瑟斯叹了口气,岔开话题。
“……”
“欧诺说,你加入了他们,不过我不相信。”
欧诺;尼古拉斯是和左大臣齐名的右大臣,也是两朝元老,凯瑟斯的心腹。蒙契尔依然沉默,只有瞳眸深处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仿佛在说“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我好像注定得不到答案了。”凯瑟斯苦笑,随即弯腰剧咳。蒙契尔拿起床头柜上的水瓶,瞥见旁边的小药罐,愣了愣,没有递出。
“喂!别让病人久等!”
蒙契尔任对方抢走水瓶,等他缓过气来,才道:“我看到安眠药――凯瑟斯,你想死。”
“没错。”
“也对,你能这么精神地从我手里抢走水瓶,没有安眠药帮助想进棺材还得等几年。”蒙契尔骂人不带脏字,这是他今晚说的最长的一席话,心情多少有点激动,然而,他的表情仍是一派淡漠。
凯瑟斯兴高采烈:“你肯骂我了!?”
“……”蒙契尔眯起眼,对方的悔意在这句话里表露无遗。一刹那,他微一心软,幽幽地道:“我希望你死掉。”
凯瑟斯欣慰地笑了,憔悴的脸庞浮起不属于垂暮的光彩。
太好了,这孩子终于肯恨我了,原以为这孩子的人格已经完全消失了。这样一来,费席安也不用面对一个可怕的魔鬼――一个没有人性,丧失自我的魔鬼,打一场绝无胜算的仗。
“我终于可以,到艾莎琳的身边去了。”
凯瑟斯闭上眼,两行泪水滑落腮帮。
许久,床边的人才颤动了一下。
“就这样去了,你留下的东西会被人欺负的。”蒙契尔替停止呼吸的舅舅盖上床单,做了个祈蹈冥福的手势,悄然退出房间。落地窗关上的同时,夜风送进他最后一句呢喃,无人知晓,这句话就是之后席卷整个莱安特鲁王国的风暴之眼:
“国王死了,代表星冠将重返世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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