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传 潮之声,空之音 第九章

目录:满愿石| 作者:扎姆卡特| 类别:玄幻魔法

    艾斯嘉大陆,这座与世界同名的大陆是三大陆中最大的一块,在新纪元以前的创世历,一直是由五大城分别治理,同属于这里的唯一国度魔导国。到了创世历末年,格局曾一度被打破。东城伊维尔伦接连并吞了北城埃特拉、南城梅迪和中城卡萨兰的东境,并在与中西联军的战斗中稳占赢面,最后却因为城主罗兰;福斯不明原因地暴毙,恶魔大举入侵而陷入混乱,被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一统全境,新国王诺因;史列兰;德修普忍辱签署了投降协议。幸而魔皇的目的只是强迫各国接纳部下,形式上的服从即可,对于干涉内政毫----之鱼打成了肉眼不可见的微粒,仿佛布满陨石坑的地表覆上一层厚冰,给予激战的双方短暂的休憩。

    大半个身子溶解,盔甲尽碎的格兰妮回到主人面前,清秀的脸蛋依然平淡冷漠,镇定汇报的声线亦然:“敌人有特殊能力,共振音啸和枯萎缠绕,后者效果持续,您应该能抵挡,但哈玛盖斯不行……身体损毁超过80%,无法再战,请求允许回修。”

    席恩二话不说挖出她只剩一小半的动力核心:“今后不许再违抗我的命令。”他知道格兰妮迟疑了一瞬,不然以她的身手能够避开,只有在危及他生命的情况下,构装生物可以自行判断。

    摩耶的强敌就那么化成灰烬,维烈远比席恩更冲击。另一个震动的人是小莎,从小照料她的格兰妮也是她视若家人的存在。

    外公……舅舅……

    害怕再次失去,女孩握着法杖的手不住颤抖。

    “我去吧!”蕾诺雅无法继续袖手旁观,自动请缨,“那东西能在战斗中学习,不一击解决它,会越来越强!”

    “他在适应我们的法则。”席恩不动如山,端稳的坐姿始终宁定,“不急,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哪有放任敌人变强的!”肖恩不赞同,跃跃欲试地举起暗镰。席恩碰上他就冷静全失,咬牙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杀死他!”

    不信邪的棕发青年至少还没以身试法,另两个观战者就不同了,生命女神交抱的双手间浮现一颗水晶球质感的雪白光球,强大而温和的波动如同潮水涌出,神力媒介――[纯白默示录]全力发动,防护邪恶的效果使魔皇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

    笨蛋!席恩由衷怀疑贺加斯究竟解释了些什么,怎么一点基本的认知都没灌进这个女人的脑袋里!?

    毫无征兆的,神器从内部泛起黑色,秦蒂丝一头灿烂的金发也变灰、转为枯白色,风化般脱落。她惊愕地瞪视手心,似乎还搞不清为何会如此。普路托的反应就快多了:“秦蒂丝,快收回神力!”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腐蚀。

    还挺聪明的。席恩暗暗戒慎,敌人明显比这帮蠢神头脑灵活得多。神格高的神能完全吞噬低级神,领域重叠更是等于说“请来吃我吧”。但是秦蒂丝的神识被他切断了,奥路贝亚修无法攻击到本神,索性就不大材小用,只腐化了降临的精神体。

    而高维度神的异能,连他也无法消除――信手一挥,雷劈了那个已经彻底腐败的邪异怪物。

    正想用福音之戒净化的普路托怔怔看着妻子蒸发消失,深吸一口气,急着确认本尊的安危,匆匆抛下一句:“杀妻之仇,改日再报。”席恩连话也没听清,因为另一个异常事态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双胞胎弟弟一头冲了出去。

    横贯大陆的中部大道上,缓缓走来一个孩子。

    “你这个白痴!!!”席恩不假思索地追向弟弟,气到内伤。为什么这家伙会笨成这样!?经过刚才的地震、爆炸,哪可能还有普通小孩在外头溜达啊!他就不会动动脑筋吗?如果嫌头按在脖子上累赘,他可以亲手把它揪下来!!

    “主人――”哈玛盖斯速度更快,正想说交给我来就行,变故横生。

    无视棕发青年伸来的手,男孩脸上绽开怪异的笑容,黑色闪电突破了空间的距离,贯穿肖恩的身躯;抬起的右手裂开数千英尺长的恐怖裂缝,爆射出等同龙之吐息的深紫色光炮;而他的下半身一下子变成无数蠕动的黑触手。

    镜象破碎,法师及时施展的镜之虚像术发挥了功效;另一头,展开的吸能力墙挡下了威力无匹的龙息,余波也被缓冲结界拨开;却有几根触手乘隙撕破魔法神的防御,穿透了他的右肩和双腿,将他固定在半空。

    喷洒的神之血绽放点点金痕,烧熔了坚硬的触手,青烟直冒。像是骨质的灰膜覆盖住伤口,鼓胀的肉瘤滑向奥路贝亚修,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吮声。

    “魔法……”男孩略微迷蒙的双眼迸出清明和趣味的光,“有意思的技术。”

    “主人!”

    “席恩!”

    回过神的哈玛盖斯和肖恩齐声惊呼,被魔皇怒火熊熊的冷眼冻结在当地:“滚回去,别再给我添麻烦。”说归说,也晓得他们不会滚,受伤的右手疾挥,始终紧握的法杖直接把他们丢回后方并禁锢。

    裂解术的绿光连同触手和本体一并绞碎,挣脱了束缚的席恩却没有大意,奥路贝亚修似乎才从他这儿读取了有关魔法的知识,而不是在奥古诺肚子里就知道了,这点超出他原先的预计,不过局势并没有因此变好。

    他将要面对另一个“自己”。

    我的战斗方式……我的思路……我的习惯……电光火石间,法师已拟妥了新的计划。

    沉默、解除魔法、黑暗术、土刺,从虚空浮现的黑发魔法师接连扔下四个法术,而完成了反推的席恩一丝不苟地接招,不相上下地打成平手。然而违背自己的惯性谈何容易,何况是在一场间不容发的同层次交战中,面对一个反应之快不亚于自己的劲敌,精神的极度紧绷使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支持不住,强韧的意志也出现了一瞬的崩溃,而这对奥路贝亚修而言,已经太够了。

    嗖!一枚有质无形的箭矢疾射而来,像幽灵般穿越伪法师一刹那立起的冰墙,正中他的心脏,虚拟的身形顿时凝固。

    时间之矢。

    手持神圣器[世界之钥]幻化成的长弓,时旅者丝毫不放松地盯紧敌人,一见他微微动弹就补上一箭。得到意料之外的强援,魔法神也默契地省略了招呼,急速后退,食指画出闪耀的符文,纯粹的魔力光华如利剑突刺,把与自己相似的形体轰成最细微的光尘。

    [裁决之剑],他以附体状态能够使用的最强攻击魔法。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轰隆隆的巨响再度响起,席恩毫不惊讶,他刚刚粉碎的,不过是降临体的一个分身罢了。

    来自异界的能量在空气中奔腾积聚,莫名狂躁的自然灵们不再服从管束,咆哮着在结界内横冲直撞。连坎菲斯和修蒂玛也感到难以忍受的躁意,直想跳起来宣泄无形的影响。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同化。

    “镇静!”压倒性的力量插入闪现红光的广大空间,先前刻下的灵魂印记发出了强力的约束效果,恢复清醒的元素精灵反过来挤压急于破土而出的敌人。再三受到打压,降临体的意识终于狂暴起来,一道道紫黑色雾气挣破罗网直窜而上,诡异的婴啼随着纠结扭动的浓雾缭绕。

    “小心!他要露出真面目了!”蕾诺雅忍着内心的惊惧提醒。

    席恩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白皙纤柔的手指延伸出无数细线,交错扩展,鼓成伞状没入地底,黑色的身影向上疾升,带动编织完毕的大网一并升起,连同网里一动不动的巨大异形。

    时间网。

    魔仆们事先在地下遗迹洒了时间尘,经由魔皇的力量汇聚成线,在关键时刻一举擒获了敌人。

    “哇塞――比我还大手笔。”罗兰吹了声轻快的口哨,以为没自己的事了,赶在契约者为自己的一再违规发火之前,转身踏入通向第四界的门扉。然而,思虑周密的他也没有料到,他救了席恩一命,却留下了一个致命的后遗症。

    由于他先前的连射,奥路贝亚修已然适应了[时间]的法则。

    所以,本来绰绰有余的布置,只定住了半秒。纵使席恩有所顾虑,临时加了道空间障壁,但对奥路贝亚修这样的高位神而言,空间和时间这对孪生法则是一念即明。

    漆黑的甲壳上,睁开了八只血红的眼睛。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之一,吞噬凝视。

    来自星幽界的神力打击撕碎了席恩下意识抬起的左臂,甚至刺伤了他的双眼和头部,爆发的剧痛令他头晕目眩,时间网脱手。幸好他以防万一在自己周边布下了缓时术,严重的伤势没有造成左右胜败的空隙,坚定有力的低语从薄唇吐出:“律令;目盲!”

    “弱智术!强制变形术!”攻势不停,强迫敌人接受物质转化的法则,接下来只要……

    千钧一发之刻,驾驶飞行要塞赶来的长老们发动了最强的攻击武器――魔动炮。

    围绕要塞悬浮的五座云中塔激射出炽亮的光束,互相交汇贯通,直直打入黑黝黝的炮口,宛如点燃的火炬,喷射出层层光焰,最外围的白亮焰苗划过一条烧灼的痕迹,命中了一时变呆而不知闪避的敌人。

    适应了魔法的规则,就必然会被这规则所缚。

    坚固的神体在烈火的暴风中无助地溃散,炸起的碎石土屑瞬间被蒸发至虚无,融化的地面变成了滚滚岩浆,足以烧毁灵魂的火焰熔化了降临体。

    成功了![死亡]的法则!

    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席恩开放了一小部分的结界:“蕾诺雅!”

    早有觉悟的大法师应声而出,边飞边整理鬓发,好歹死得漂亮点,不料耳边一凉,敌人竟然从她身边飞过,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心一意飞向她身后的人:那个乌发散乱,犹如纤弱少女的黑袍男子。

    妈的!真的来了!席恩那个气啊,比目睹亲弟弟赶着投胎时还窝火,只差没捶胸顿足。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安慰自己总比其他人可靠是不?

    “你这该死的蠢物!”一个死灵定身术定住那分不出男女的怪胎,争取缓冲时间,席恩准备好内爆术,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贯穿他的身心。

    恍惚间,他褪去了这个形象,回到学徒时代,和美艳邪恶的魔女师父过招,那一次攸关生死的练习战中,他利用幻术和心理陷阱将她刺成了串烧……

    尖叫声唤回远去的神智,他在一阵撕裂的钝痛中醒来,困惑地眨了眨眼,法杖生平头一次滑出手心,沿着粗大的岩锥一路滚下,金黄色的血珠闪过模糊的视野。

    奥路贝亚修的投影能力,梦现。

    “外公!外公!”小莎哭喊着,张开风翼飞向他,情绪不稳的状态下,她飞得歪歪扭扭,几次落地,干脆用跑的奔向那个被石笋高高插起的亲人。担心小主人,南极变回小企鹅,急忙追上。重获自由的人们不知所措了片刻,诺因带头跑向战场,幸灾乐祸地想:老僵尸也不行了,看我的。自认比席恩能干一千倍,几个禁咒一发就能轰死敌人。如果杨阳等人听到他的想法,会集体踩扁他――让这个魔控力爆烂的家伙出战,除了奥路贝亚修和魔皇的阵营,他们全部会被他宰光光。

    哈玛盖斯死命撞着魔法屏障,半途醒悟这只会使他重伤的养父雪上加霜,对脱困毫无助益,变回青年的模样,失神地注视那深深烙印在眼中的一幕。

    误伤主君的大地精灵们喧哗着,努力想挣开寄宿者的掌控。修蒂玛展开卷曲的茎叶,哗啦啦扑向主人,一圈圈缠住粗壮的石柱,崩裂了底部。断裂的顶端在空中转化成人形,长及小腿的白发,清瘦颀长的身材,非男非女的容貌――与已故的上代魔法神一模一样。

    伸展的双臂接住了失去凭依的伤者,同时,淡绿的闪光爆开,名为[精灵封槛]的魔法封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好小好小的身体。”口吐清晰的古代语,抱着怀里娇小的女孩,奥路贝亚修面带新奇之色,一手沿着他的背部曲线下滑,从中感受始源之海的深邃浩瀚,充满了惊叹和喜爱,“这么深,这么广……却能够缩得这么小。”

    停驻在他柔软纤细的腰间,收紧,另一只手细细摩挲他的轮廓、颈项、前胸……找出脑中储存,刚学会而感觉适当的单词:“美丽、优雅……还有――”

    席恩无声地震了一下,全身绷得死紧,本就苍白的脸更无血色,嘴角溢出宛如熔化的黄金般的液体,那只和他一样纤长优美的手直直插进他刚刚痊愈的腹部,扭绞着、掏挖着、抚摸着他的血管和内脏:“――如此精密。”

    “主人――”哈玛盖斯看得双目充血。

    “……咳咳咳!”抑不住的咳嗽引发难以忍受的痛楚,席恩握住那只手,似乎想把它拉出来。

    “哎呀,你讨厌这种感觉吗?”奥路贝亚修睁大眼,清雅秀气的脸上,原属于奥古诺,温润平和的红眸此刻只有惊人的邪气,他一霎不霎地凝视眼前这张沉默而坚忍,线条柔和却透出刚强的容颜,舔了舔下唇,“可是,我好想把你吃下去呢。”

    席恩回以不为所动的漠然目光,确认了这家伙消化不良,居然把世界树底积存的怨灵统统吞进肚子,又不是本体,一个降临体怎么吃得消。

    吃了这家伙,我也会消化不良吧。冷笑了一下,席恩猛地往里拉。

    “咦!”奥路贝亚修一怔,一闪神,小半个身子就融入了对方体内,手下传出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仿佛一个无垠的漩涡,挣了两下拉不出,他抬眼,豁达地笑了,“呵呵,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可爱。”

    神体交融的冲力使席恩坠下地,炸出一蓬冲天的烈焰,疮痍满目的地面又爆出一个焦黑的深坑,弧面光滑如镜。解除了束缚的人们纷纷来到边缘,却动弹不得,呆呆看着坑底蜷成一团的黑影。

    “呜……呃……”异界的神力就如同剧毒,侵蚀了他每一个细胞,夹杂着汹涌澎湃的负面感情,神代的亡魂们不甘地咆吼着,欲破体而出,实现他们未完的心愿,抒发被杀的憎恨,这一切都化为最直接的呕吐感,席恩浑身激烈痉挛,十指抠挖着焦土,浓绿的污血大口大口地喷了出来。熟悉的波动拉回一线清明,他用颤抖的手扯下一直挂在腰侧的小龙布偶,然后是纹章之铃,扔给靠近的养子和外孙女,却漏了耳坠与额环。

    “没什么的。”勉强抬起头,按住小腹,淡然抹去嘴角的血迹,魔皇尽力凝聚涣散的视线,以一贯淡漠平常的口吻道,“我会拖着他一起完蛋…咳咳,我的本体不会死,只是丧失附身期间的记忆,好在前些日子有用那个身体活动过――就这样。”

    一个低沉的音阶结束短暂的交代,插天而起的七彩光幕屏蔽了众人的视野,当令人窒息的轰鸣告一段落,爆散的光粒化为浮尘消失,原地空无一人,只有干燥的风卷起沙尘,空落落地回旋着。

    啪!绿水晶法杖掉落,铃铛滚了两圈,无声地停住,小莎双膝发软地跪倒在地。

    “呜……”泪水夺眶而出,自事发至今强自压抑的悲伤、委屈、愤怒、痛恨……一骨脑地爆发,女孩哭得声嘶力竭,宛如伤兽的悲嚎,回荡在旷野里,“啊啊啊啊――哇啊啊啊――”

    “莎娜……”哈玛盖斯踉跄两步,弯腰抱起她,双腿也险些支撑不住彼此的重量,抖着声音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主人他……”再也说不下去,发动空间转移回到放置神体的云中塔。

    幽暗空旷的石室里,一汪暗银色的池水静静流淌,蓦地响起水声,徐徐坐起的精灵随手拨弄湿发,半阖的眼有着微量的迷惘。下一秒,石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像要确认什么一般不断收紧。

    “小莎?”被她撞得上身后仰,魔法神错愕了一会儿,询问地看向呆站在门口的养子,“怎么了?”

    无人应答,容纳神体的魔力水银太过浓稠,使女孩尚未成熟的半神体质禁受不住,但她依然紧紧抓着不肯放手,低声啜泣着。龙神脸色死白地动了动唇,挤出微弱而破碎的气声,身子沿着石门往下滑。

    “没事……你……”良久,断断续续的哽咽才从掩面的指缝间流泻出来,饱含苦涩,有对自己帮不上忙的无力,也有对眼前之人总是独自战斗的无奈,持续飘散在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