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毕时节的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谭纵重重地拍在了身前的桌面上,噌地站了起来,伸手一直毕时节,怒声说道,“你一句意外,就使得苏州城内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一句意外,就想淹灭你们在苏州城内犯下的滔天罪行;你一句意外,就对得起那些被倭匪残杀的冤魂?”
面对着突然暴怒的谭纵,大堂内鸦雀无声,不仅周敦然和鲁卫民等人愕然地看着他,就连毕时节也感到有些惊讶,弄不明白谭纵的情绪为何如此激动。
“毕时节,本钦使问你,你说是那些倭人自作主张,为了钱财在苏州城内大开杀戒,那为什么事后你们又要掩护他们从苏州城逃逸,使得整个大顺为之震动?”谭纵径直指着毕时节的鼻子,一脸愤怒地问道,“如果不是你们的安排,你认为黑木一男如此精明的一个人,会愚蠢到孤军深入大顺内陆,在苏州城内掀起腥风血雨?”
“你……你是沈天行?”听到谭纵提及黑木一男,毕时节的脸色不由得大变,不无惊愕地看着谭纵,从谭纵的口气中他感觉谭纵见过黑木一男。
联想起谭纵去蜀川的时间正是那个沈天行在昆山县出现的时间,毕时节这个时候终于知道了,昆山县的沈天行就是扬州城的黄汉,或许这两个都不过是化名而已。
“如果不是本钦使在昆山县见过黑木一男,如果本钦使不是与闵德打过交道,本钦使还真的就要被你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谭纵冷笑一声,从令签筒里抽出一根令签,神情冷峻地扔了出去,“给本钦使狠狠地打,本钦使倒要看看这个奸诈之徒是否是钢筋铁骨,究竟能硬扛到什么时候!”
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随即一拥而上,将毕时节按在了地上,两个粗壮的大汉一左一右地站在毕时节的身旁,抡起板子,对着毕时节已经鲜血淋淋的屁股用力打了起来。
“钦使大人,毕某愿意招供,毕某愿意招供,钦使大人饶命,钦使大人饶命。”毕时节原本想浑水摸鱼,搅乱外界对倭匪的视线,不成想弄巧成拙,遇上了亲自将倭匪从昆山县找出来的谭纵,情急之下连忙高声喊叫,他的那些“幕后主使者”还没有招供,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让谭纵给自己一个开口的机会。
毕时节相信,只要自己讲出了那些身份显赫的“幕后主使者”,不论谭纵相信与否,京城的官场上必然会引发一场骚乱,使得那些“幕后主使者”与官家之前产生一层看不见的隔膜,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京城里的主人所做的事情了。
谭纵早就看穿了毕时节的心思,因此面对着毕时节的求饶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欣赏着他的表演。
几十大板下去后,毕时节的屁股已经开了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鲜血流了一地,看得周围的官员们触目惊心,噤若寒蝉,谁也没有想到谭纵会对毕时节下如此重的狠手。
谭纵不说停,现场的官员也没有一个人敢开口为毕时节说话,毕时节的求饶声越来小,到了后来脑袋已经扬不起来,只能软绵绵地趴在地上。
“钦使大人,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审。”毕时节越来越虚弱,嘴角向外溢出鲜血,眼见他就要不行了,鲁卫民再也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向谭纵说道。
大堂上的官员们闻言,齐刷刷地望向了谭纵,在鲁卫民以及现场的这些官员们看来,年轻气盛的谭纵现在有些意气用事了,虽然他和毕时节之间有过节,但再怎么说毕时节也是朝廷的重要钦犯,万一在这里被他打死了,如何向官家交代?
“停,明天本钦使再审这个卑鄙奸诈之徒。”谭纵环视了一眼周围望着自己的官员们,冲着行刑的衙役挥了一下手,起身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周敦然和鲁卫民等人连忙跟在他的后面。
“毕时节,你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走到软绵绵地趴在地上的毕时节身旁时,谭纵忽然停了下来,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向毕时节说道。
“毕某一定将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钦使大人,只求钦使大人千万不要再打了。”一旁的衙役见状,立刻扶起了浑身瘫软的毕时节,毕时节双目无神地望了谭纵一眼,嘴角蠕动了一下,无比虚弱地说道。
“毕时节,以为为本钦使很想知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吗?实话告诉你,本钦使一点儿也不在乎,本钦使之所以让你活到现在,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丑态。”谭纵盯着毕时节看了一会儿,俯身凑到他的耳旁,低声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那些孩子来暗杀本官,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战争,与孩子无关。”
“你……你是因为罗老三的孩子才这样对我?”毕时节闻言,双目闪过一丝愕然的神采,喘息着问道,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谭纵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对自己痛下杀手。
“武忠恩,你如此在这里卖命,不知道京城里的那两个主子以后会不会记住你的功劳。”谭纵并没有回答毕时节,微微一笑,小声在他耳旁说道。
毕时节闻言,顿时如遭电击,身体猛然颤抖了一眼,双目瞳孔猛然收缩,无比惊恐地望着谭纵,能知道他以前叫武忠恩的,整个大顺朝绝对不会超过五个,更为重要的是,谭纵竟然提到了“京城里的那两个主子”,这可是隐藏在毕时节心目中最大的秘密,除了他之外,连梅姨都不知道,而谭纵竟然能一语道破。
望着毕时节震惊的眼神,谭纵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他通过刚才的试探,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伸手拍了拍毕时节的肩头后,起身离开了。
周敦然和鲁卫民等人不动声色地跟在了谭纵的身后,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好奇和疑惑,由于谭纵是凑到毕时节身前说的话,因此他们都没有听见谭纵和毕时节说了些什么,不过从谭纵和毕时节的反应中他们可以觉察出,两人一定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否则的话毕时节不会如此得惊恐而谭纵也不会拍他的肩头。
“黄汉小儿!”等到谭纵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毕时节猛然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从进入大堂后一直被谭纵所戏耍,一时间悲怒交加,鼓起全身的力气,冲着谭纵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随即,毕时节的腰部一挺,噗哧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柱,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无力地耷拉下了脑袋。
谭纵闻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也不转身,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如果毕时节受到他刚才的刺激还不死的话,他就要真的钦佩他的气量了。
周敦然和鲁卫民纷纷大吃了一惊,不由得扭头看向了垂着头的毕时节,如果清楚许多重要内情的毕时节就这么死了的话,那么毕时节身后的秘密组织的线索也就断了,如果官家怪罪下来的话,恐怕他们会因此受到牵连。
一名衙役将手指伸到毕时节鼻前,然后又摸了摸他颈部的动脉,快步走到谭纵的身前,冲着他一拱手,沉声说道,“启禀钦使大人,案犯毕时节受刑不过,气绝身亡。”
听闻此言,周敦然和鲁卫民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谁也不希望看见的一幕真的发生了,每个人都在心中埋怨谭纵的冲动,竟然就这么将毕时节给整死了。
“将毕时节在扬州西门悬尸十日,然后砍掉脑袋,扔于乱坟岗。”谭纵抬步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宏声说道,“众位大人毋须担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之事,本钦使会上书向官家奏明,绝对不会牵连到各位大人分毫。”
周敦然和鲁卫民等人闻言不由得相互对视了几眼,一颗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了下来,既然谭纵说要扛这件事情,那么他一定会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有他在前面顶着,想必官家也不会为难他们。
“年少气盛!”良久,周敦然苦笑着向鲁卫民摇了摇头,这位钦使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冲动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官家再怎么器重他,想必也要对其进行惩戒,否则的话难以服众了。
离开了府衙,谭纵在军士们的护卫下回了黄府,先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接着告诉下人交代闭门谢客,然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毕时节伏法后,谭纵已经办妥了赵云安和官家交代的事情,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绷紧的琴弦忽然间失去了外力的作用,一下子恢复到了常态,心中的那股子干劲儿和动力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疲惫感。
此时此刻,经历了千辛万苦的谭纵现在只想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其它什么事情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