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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什么疯!漠然!”
看着自己破烂不堪的军装和血迹,还有身上传来的刺痛感,登时我们伟大的元帅大人捂着自己乌青色眼眶怒火一下子攀上了最高峰。
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要不是自己毫无防备怎么可能落得这种下场——
‘……毫无防备?’
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修寒被自己念头怔住了。
自己真的…这么相信他吗?
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这个迷一般的人……
面对的修寒的怒火,恢复常态的残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抱歉,我有些睡迷糊了。”
浮在空中的脚落下地,残向坐在地面的修寒伸出手。
修寒的军服由于撞击有些地方被撕裂开了,而原本淡漠的眼神在漫不经心之间突然瞄到一个奇怪的地方,一道复杂的异光在残眼底一闪而过。
唰的一声,衣料被撕开的声音让修寒回过神来。
他看见残一下子撕开了他的上衣,让他的上半身裸露出来。
修寒:……(脑袋当机痴呆中)……我是不是该大叫非礼?
(来人啊!有人非礼元帅大人!——修寒回头一巴掌扇飞某只狐狸)
残也在发呆,他的眼睛茫然看着修寒左胸上,一道浅浅的淡红痕迹。
位于心脏的位置,一道仿佛被什么利薄的兵器,像古代的剑刺穿的痕迹。
顺着残注视的眼神,修寒微微皱起了眉。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在那里受伤过,不然自己现在不可能活着站在那里。
至于胸口淡红的痕迹,他以前并没有这个印迹。
但是一年前左右,自己的心脏突然间一阵绞痛,当场就昏迷了过去,清醒后这个痕迹就出现在左胸心脏的部位,而医生也告诉他,他的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看来,这件事情是与漠然有什么关联吗?
呆然了半晌之后,茫然的眼逐渐清醒过来,残轻轻垂下头,揪紧修寒衣服的手也松了下来。
“对不起…”
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
“对不起。”
就像一个拼命想要赎罪的人。
虽然曾经尝试过,却没有成功。
但是如今,修寒却莫名其妙的看见那张忽视自己忽视一切的淡漠脸上终于出现了人类的表情。
可是那种哀伤,那种绝望,却让修寒宁愿他再度变回原来毫无表情的神色。
悲伤得仿佛就要落泪,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的眼睛。
一如少年寂寞的叹息声。
他说,“对不起,修寒…对不起……”
轻轻叹了口气,修寒抬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头,就像在哄着一个因为做错事而害怕恐惧着什么的孩子。
“没事了,你没有错……若真有什么错,无论什么事,我也不会责怪你。”
为什么会这么说?
修寒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什么都不明白,虽然什么都不了解,也依稀感觉到漠然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可是自己却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只是,漠然若是真犯了错,自己真的不会责怪他?
银丝垂下了哀伤的脸,沉默了许久的残突然吐出一句话,“修寒……你还记得我当初提的要求吗?”
“记得。无论发生事情,我都不会去保护你。人都是自私的,或许对我而言你已经占据了一定的重要地位,但是,绝不会比我自己更重要。若有危险,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你保全自己。”
修寒如此冷淡的回答。
——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异色的眼眸带着安心缓缓被睫毛覆盖,还是少年淡淡的叹息声,“…那就好。”
***
当大厅里一地的玻璃碎片全部清理好后,把罗嗦了一大堆的老妇人赶出去后,包扎好伤口换上套便服的修寒重新坐下来后,残恢复往日的淡然后——
两个在沙发上坐下来的人终于可以好好的讨论一下正事。
修寒先开了口,“抱歉,虽说你现在在休假,但是……我会不会让你太过于劳碌了?”
“不,没事。”残淡淡的回答,“比起以前来说算是轻松了。说吧,怎么了?”
[以前?]
碧蓝的眸子深深的看着一脸平淡之色的残,很明智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十年一度的皇家大典,所有将领都必须回都城去晋见皇帝,由于某些‘小人’的进言,陛下要求我将那个神秘的‘银狐藏马’带去一起参加大典。”
修长的双腿交叉起来,碧蓝的眸子微微眯起,修寒将双手放在交叉的大腿上,悠闲的看着对方,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银狐藏马,你怎么看?”
“很简单。”残还是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去。”
修寒微微撇了撇嘴说,“说起来…你怎么想到藏马这个名字的?”
“哦。你的奶妈帮我起的,她说‘藏马’是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叫地球的星球上很受欢迎的一个绝色美男,而且也是银发金眸,据说她年轻的时候相当迷他。”
“噗——”修寒一口茶喷出来,“当我没问…(汗)…”
“说起来我也有事想问。”残轻轻抚摩着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色面具,感受着手心中的冰凉,淡然问道,“你为什么坚持要我戴上这个面具?我对‘神秘’的称号没什么兴趣。现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了吧?”
那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容貌太没自觉了!
心里这样想着的修寒面不改色的端起茶杯,“必要时候创造点神秘感容易让别人顾忌,而且我也不保证有心人会不会去查你的来历,查出你非法入境莱茵,我也保不住你。”
残沉默了半晌,又开了口。
“修寒,你觉得现在的皇帝怎么样?”
修寒毫不犹豫的回答,“残忍血腥,昏庸无道,暴敛暴政,无所作为,总之就是没用!”
“是么……”手指轻抚面具,残淡然道,“我不明白。现在莱茵的皇帝一开始当政的时候,各项决策都显得相当英明,种种迹象都说明他一开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可是为何自从公主诞生以后,他就一反常态,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暴君?”
“你这几天就是在研究这个?”修寒奇怪的看着残说,“恩?这个,可能是灰心丧气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是没指望了。”
残微微倾过头,眼睛淡淡的凝视着修寒,“真的是这样吗?”
于是听见对方询问的修寒也沉默了半晌。
然后他抬起头,紧紧看着那双淡然的眼睛,眼底带上几许琢磨不透的神色,“漠然,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我从来都猜不懂你?]
垂下眸子,不再与修寒对视,残淡淡的回答道,“我只是认为,从暴君变成名君不容易,可是要从名君变成暴君却更加不容易。我只是这样觉得而已。”
“就算想做一个昏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修寒,你——。”
残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说,“算了,不说这个……而且,就算现在的皇帝想励精图治做一个名君,他也没有希望。莱茵帝国太老了,早就已经腐烂了、腐朽了,无药可救。修寒,你知道吗?就算将一条清流引入浑浊的河水,清流也只会被污染而已。”
残端着杯子,站起来,淡然的俯视着修寒。
他说,“当无可救药的时候,修寒,记住,‘毁灭是新生的代价’。”
手一松,玻璃杯子在空中直直的坠落下去。
砰的一声后,已经成为了一堆玻璃碎片。
粉身碎骨!
而造成这个结局的少年却仍是淡然的看着修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说,“这是唯一的道路,没得选择。”
毁灭是新生的代价!
这是千古定律!
没有在意那双定然的注视着自己的碧蓝眸子,残将手竖直放在修寒的脸庞前。
原本俊美无涛的俊美脸庞上,被玻璃碎片划破的几道血痕刚刚才凝结起来,结成鲜红的伤疤。
一个乌青色圈很明显的顶在碧蓝的眼睛周围,显得尤其突出。
“干什么?”
“你不是想顶着这张脸去参加大典吧?”残淡然道,“我不认为疤痕和乌青后天消失得了。”
修寒不屑的从鼻子中哼出一声,“我不认为男人需要在乎这些伤疤。”
“我也不这样认为。但是到时候你怎么对外面解释,以你的地位和身手被伤成这样……暗杀?袭击?又会惊起一涛惊浪,轰动朝内。”
“…被情人抓伤的,这个解释怎样?”
“………”
残没有搭理他,修寒只觉得眼前一亮,被突然闪起的银光晃到,登时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觉得到那耀眼的银色光芒如流水般,轻柔的流过自己的伤痕,将那丝丝的痛楚全部带走。
光芒一闪而过,修寒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光滑完好,仿佛从来就没有那些伤痕的存在,从来就没有受伤过。
可是这一惊喜,却让修寒的脸更加阴沉了起来。
连吐出的声音也跟着冰冷了起来,“漠然,你到底是谁?”
残还是没有搭理他。
或者说,就算想说话也做不到。
刚收拾好的桌椅再次被掀翻在地面,而一头栽倒下去的少年紧揪着自己的左胸口,脸上呈现出痛苦扭曲的神色。
“漠然——?”
设备完好精致的医疗室中,一名刚做完检查的军医正在向身着便装的男子报告情况,病床上躺着一名带着面具的少年,还在昏迷之中。
“元帅大人,藏马上将阁下身体没问题,但是心脏的右心室偏上,很明显有一条小裂缝,可能是天生的。”
“也就是说,他天生心脏就有疾病?”
“这个……奇怪了,做了这么多次健康检查,以前并没有发现啊?”
“有没有危险?”
“不好说,需要长久的观察。但是,藏马阁下需要长久的修养,还有,不要让他的情绪起伏太大。只希望那道裂缝不再扩大,不然就有危险了,到时候只有替换心脏。或者现在马上就替换,成功率有90%以上,绝对不会有问题。”
“暂时不用。”
以漠然的性格,绝对不可能答应换心脏的,一个死不死都无所谓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既然决定要赎罪,那就必须承担起他所经历的一切伤痛,包括以前和未来,包括‘这边’和‘那边’。你承受的起吗?
——承不承受得起又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我现在生存的意义吗…
——傻瓜……那不是你的错啊。
——是的,我没有错,可是我必须承担起责任。
莱茵帝国的现任皇帝,塔拉斯是一个极度残忍的暴君,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絮扎娜公主殿下。
皇帝相当宠爱这个公主,可以说是将她宠得无法无天。只要公主说一声,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因为公主在出游的时候看见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而很不高兴,于是皇帝下令处死了那条街道上所有的女人。因为公主觉得一个侍女的头发很漂亮,于是皇帝砍了那个侍女的头把头发剥了下来。因为公主说了一句对‘太监’这个古老的名词感兴趣,于是宫中所有侍者们全部被皇帝阉割成为废人,供公主玩乐。因为公主说想要想要莱茵的附庸国哈尔国王手杖上漂亮的大宝石,皇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以及民众的抗议,强力出兵灭了哈尔国。那一战,七十万以上的英魂葬身宇宙中,而美丽的公主却高兴的拿着宝石夜夜歌舞宴席。
冒死谏言的忠臣纷纷被迫害至死,一大批刚正的将领们被剥夺兵权或者战死。
奸臣当道,民不聊生。
皇帝和公主,是莱茵帝国百姓的两大噩梦。
上任皇帝虽然也昏庸无能,但是毕竟也有收敛,整个帝国虽然是摇摇欲坠却仍然在皇权威严下保持了完整。
而如今,皇帝的所作所为,天怒人怨,各个星球上的兵力纷纷揭竿而起,割据为雄。
整个莱茵帝国,顷刻间四分五裂。
虽然说此刻皇帝的权利已经被架空,但是他仍然是皇帝。十年一次的皇家大典,无论是哪方枭雄也要低头来晋见皇帝做个表面工夫。
现在或许应该说,只有三方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