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馆驿之中时候已经是不早,黄崇虽有疲惫之态却是一脸兴奋之情。吴国皇帝孙亮决定让黄崇回到蜀汉去见蜀主刘禅,并且遣薛珝为使与黄崇同行。一是为了重申二国之好,二是希望得到蜀汉的投石车。
为了表示对于黄崇拜的重视,吴主孙亮不仅是为出使蜀汉准备厚礼,更是赠给黄崇一颗鸡蛋大小的珍珠![..]
这边数百人收拾行装准备明日启程,自然瞒不过馆驿另一处的魏国来使。荀勖回到馆驿之中便一直思索吴国朝堂上见到的信件和印绶,任凭敲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听得属下有人通报,荀勖心里一凉,呆坐在哪里没了反应。看来江东选择的是蜀汉而非曹魏,那么自己生死姑且不提,至少是甭想离开江东了。擅留使臣是为人所不耻的事情,然而并非自古未有之事。
吴国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到蜀国一边,和魏国可谓是撕破了脸皮,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哎……也罢,待我去看看。”荀勖半晌方幽幽叹息道。
听说荀勖前来拜访,黄崇也是微感讶异,当与荀勖见面之时脸色却变得无比的平静。
“公曾先生来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黄崇拱手道。
荀勖目光扫过黄崇的房间,笑道:“哪里哪里,黄大人即将归国,勖特来贺喜。”
黄崇面色不变道:“重任在肩,幸不辱命罢了,实不敢言喜字。”
说到这里两人分宾主落座,自有下人上茶后离去,屋中便只剩下黄崇和荀勖二人。荀勖叹道:“黄大人走后,不知吴主如何处置于我……”
黄崇颔首道:“公曾先生中原名士,又是一国使臣,相信吴主不会亏待先生的。”
“嗯……多谢黄大人如实告知,勖恐怕长留江东矣。”荀勖眼中隐有感激之色道。
换做是自己,若是取得了吴国的认同,必然对黄崇落井下石一番才是。无论是软禁还是处死,皆在吴主孙亮一念之间。眼下的黄崇大可推作不知,因此荀勖对于黄崇所言的“不会亏待自己”就能判断出吴国针对自己的态度乃是软禁和羁留,而非处死又或囚禁。
黄崇微微思索道:“暂别而已,不久黄某和公曾先生即可再见。”
荀勖抚掌笑道:“到了现在勖方佩服黄大人,此时此刻仍是平静从容,勖实不如。”
黄崇摇头道:“费劲唇舌方复命回国,这般狼狈还有什么心思……”
“哈,心思,勖有一言黄大人可愿意听否?”荀勖微微欠身道。
“公曾先生但说无妨。”黄崇这屋子周围都是自己的亲随,自可放心大胆的和荀勖交谈。就算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言论,按照现在的状况荀勖去告状也是无济于事,只会适得其反罢了。
荀勖起身道:“蜀主知人善用,深谋远虑,看似处处危机,实则胸有成竹,因此自起兵以来屡有斩获,纵横东西亦得臂助,然锋芒太露终须招人所嫉,此点不得不防。”
黄崇闻言默默点头,荀勖既是中原名士,更是司马昭身旁的重要谋士之一,对于刘禅的看法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其个人见解,这评价隐然是中原有识之士的共识了。
荀勖也不理黄崇答不答腔,自顾自的说道:“承刘备之遗恩,诸葛之余萌,蜀汉虽然人才凋零,却是内外一心,此点皆是蜀主之功劳。外有姜伯约掌控军权,内有樊长元秉持机衡,辅以诸葛思远,以及黄大人这般尽心尽力,勖敢断言未来天下当是蜀魏之二分!”
“嗯!?”黄崇闻言脸色一变,抬头惊道:“公曾先生欲置我于死地耶!?”
荀勖一团和善面容道:“蜀主大才终须展翼,就算川中斗具未毁,一时半刻之间恐怕也不得使用——这既无斗具之力,凭蜀国难于北方争锋!反观吴人左右逢源,待价而沽,既绝魏之交,又不知蜀主之志,国终难保矣。”
黄崇苦笑道:“公曾先生今日所言若是说给吴主,黄某人头落地也是无奈了。”
荀勖冷笑道:“曾几何时,我也想至黄大人于死地,然现在大势已定,多言无异于自寻死路。”
黄崇摇头道:“公曾先生之言听得黄某毛骨悚然,我主对待吴国绝无二心,秉盟友之义,共同进退,先生今日所言黄某只字未闻,若是他日人前提及,莫怪黄某人心狠手辣了。”
这一番话又是申明蜀汉的志向非是荀勖所言那般,又是警告荀勖不要轻举妄动。别看荀勖现在垂头丧气好像缴械投降似地,可若黄崇露出什么马脚,难保荀勖不会行险一搏!
这中原名士,实在是不可小觑!
“天色不早,荀勖告辞了。”荀勖找不出什么破绽,心灰意冷之下知道自己这一趟又是输了,顿时不愿意继续留下来,转身而走。
荀勖走后,黄崇独坐屋中才觉到后背已然尽湿,出了一身冷汗……
……
雍凉的异族仍旧是没有动静,蜀汉在雍凉用兵的开支甚巨,消耗也是非常之大。刘禅心中有了腹案,却是不敢动弹。南中大陆的胜负没有明朗,江东孙氏的态度也是暧昧,这个时候和雍凉异族冒险一战,蜀汉还负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关彝留守河内;姜维,柳隐屯驻长安,弘农乃至武关一线;雍凉蜀军的主将乃是廖化和霍弋二人,每日里操练人马,打探敌情,兵将气势高昂却苦无战事磨砺,眼看军心渐渐的也开始疲惫起来。
魏国对于蜀汉极为忌惮,无论是并州军团还是洛阳的钟会,都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在战场上遭遇蜀汉的先进斗具,那魏军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了。损伤些兵力还无关紧要,因此丧失了军心才是不可承受之重。
魏人不来骚扰,姜维和柳隐拿着微弱的兵力也正好不去找魏人的麻烦,两边倒是各有顾虑相安无事。
蜀汉有异族牵制国内大部分兵力,曹魏在司马昭挥军南下之后,更有大将司马望提兵北上应付匈奴的骚动。
匈奴左贤王刘豹的同好诸葛绪投降了蜀人,刘豹显得就不可靠了。而在诸葛绪投诚蜀汉之前,魏国对于匈奴不许增兵战场的政策也让刘豹感到寒心。回到自家部落之后,刘豹见四周的魏军动作频频,更是感到危机四伏。
在魏国的匈奴被分作五部,其余四部首领见刘豹抢了头筹协助魏人作战,都是翘首以待看刘豹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想刘豹好处没捞着,还连累整个匈奴人被魏人敌视。
埋怨刘豹是埋怨刘豹,但事情摆开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刘豹。我们匈奴人帮你们魏人作战,结果却是这般的冷落对待,如何让人不寒心?
虽然有魏国各路人马监视着,然匈奴五部却暗中不断交流着消息。看到事情没有转机的余地,当下五部首领索性趁着魏国北部边防兵力不足时全族北撤,撤入草原之中。
匈奴是整个族群都迁入了魏国的领地,若单单是战力迁移那倒是容易些。然而整个族群男女老少数十万人,这般动作是瞒不住人的。魏军见匈奴的大动作,急忙通传国内,另外调遣兵将开始截杀!
匈奴兵力众多,可随行的族人也是众多。魏人采取袭扰的战术倒也让匈奴族人遭到了不小的损伤。
随着魏国之内派来增援的兵力越来越多,匈奴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老弱妇孺,牛羊马群,都是不可舍弃的,每天的吃住就是让人头疼,更别提再应付魏国的追杀了。
双方不断交战一直到了草原地带,匈奴人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而魏国也不敢深入草原作战,因为草原的那一边有让魏国忌惮不已的族群,难以轻举妄动!
魏国的重心分为南北,恰好蜀人的重心也不在魏国身上,这个时候东吴的选择就显得无比的重要了。
而吴国的触手此时也深入了南中的不毛之地。马觅带着自己的不到三百人,在南中内应的指点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马钧遇袭的山谷附近。
沿途还好避开了几个少有的族群,只是此行马觅也没有找得到马钧师徒的把握。这南中的穷山恶水可没有什么野果野菜之类的可以随时食用的东西,有的只是野兽和毒泉,雾瘴。
就算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也难以在没有干粮的情况下长期生活,何况马钧这年近八旬的老者?
每每想到这里,马觅就觉得泄气。只是父亲还在南方大陆苦苦支撑局面,自己若是完不成任务终究也会被吴人当做弃子,那个时候是杀还是交给蜀国就不一定了。到了这个时候马觅又是勉力支撑精神,期待有奇迹的发生。
马钧遇袭之后,诸葛瞻对于整个南中地区的高级和低级官吏进行大批的排查和换岗。
马觅二次来到南中,已然无法得到前一次的后勤支援。将近三百人的干粮也是勉强凑出,而留给这些人的时间只有五六天而已。
数日的搜寻毫无所获,马觅陷入了空前的绝望之中。就在马觅等人即将放弃之时,却有人发现了马钧的踪迹!虽然只是生过火的木头,却足以说明马钧等人就在周围。
马觅近乎疯狂的带着族人走遍大山,终于在一处山谷之中找到了马钧暂时栖身所在。当马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马觅激动的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