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大将胡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布置的防线竟然如此弱不禁风,前后不过两天的功夫剧阳城便已陷落,而附近的另一处据点汪陶也是折损了三四千的兵力无力继续出击了。,!
秘密屯驻在剧阳后方八十里的援军此时已经不算是秘密,这支人马只有胡奋知晓而已,前方的各城守将都是不知。这一手安排本是可以成功击溃来犯的塞外人马,不想匈奴大单于刘渊竟是亲『自杀』来雁门郡!
胡奋正是催动人马离开广武前往剧阳,行至中途听闻前方军情不由得怒发冲冠,手中马鞭掷地骂道:“王伯春懦弱之辈,焉敢献城!?”
剧阳不过是被塞外人马围攻两日而已,后方又不是没有援军,那王育明明仍然有能力继续坚守,偏偏选择了臣服匈奴,对于力排众议使王育担任守将的胡奋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护军将军淳于定翻身下马捡起马鞭,抖落了几下灰尘,伸手递给胡奋道:“将军息怒,剧阳一失,汪陶,阴馆,马邑三处皆落入匈奴掌握,眼下当先解围再行计较投敌献城之事。”本书首发[]
接过马鞭,胡奋微微皱眉道:“刘渊军容强盛我等益守不益攻,传令三军缓缓行进打探匈奴动向,见机行事不可冒进。此外,将剧阳之战传回邺都,一切交由陛下定夺!”
此番胡奋率领马步五万人马一路北上,加上沿途收拢的败军万余人,共计有六万人马,这已然是雁门郡内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了。然那匈奴之主刘渊率领十五万塞外人马屯驻在剧阳南方,双方对比之下实力上的差距一目了然。
过了一日光景,距离剧阳城仅有七八十里的地界,行到此处晋军便开始安营扎寨不肯继续前进。胡奋非常清楚匈奴铁骑作战范围极大,此地距离剧阳八十里上下,距离匈奴刘渊的屯兵之所也就是六十里。
以匈奴铁骑的速度和锋锐,继续前进恐怕会遭到塞外各族骑兵的不断『骚』扰或是突袭,对于兵力处于劣势,利守不利攻的晋军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屯兵在此便扼守住了这一带的交通要道,也好能够随时接济汪陶的晋军。
此时前方的军情也频繁传回,匈奴大军按兵不动,甚至对于兵力折损三四成的汪陶也是毫无觊觎之意。这一点倒是出乎了晋军众将之意料,纷纷对此感到怀疑,又『摸』不清楚匈奴人意欲为何。
“刘渊按兵不动乃是取其牵制之道,其大军在彼,边关三县自危,我等在此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进退维谷之间恐怕耽搁军机啊……”胡奋沉『吟』许久缓缓说道,双眼神光若有若无,似把那匈奴的策略看了个透彻。
众将闻言各自议论纷纷,对于胡奋的看法很是赞同。塞外联军十五万屯驻在剧阳附近,随时有分兵攻掠边关其他三城的能力。偏偏按兵不动,三城只能日夜戒备小心翼翼的不敢动弹。而胡奋这一路的晋国主力军也因为兵力上的劣势无法继续前进挑战匈奴大军,却也不敢轻易的撤回广武。
因为一旦撤走,势必让那固守待援的三城兵将感到心寒绝望,等于说放弃了边关三城!!
不费一兵一组,单凭战略上的变化,刘渊便给晋人出了一道难题。附近的几处大郡若是得知雁门郡形势如此恶劣,就算不派遣援军前来相助,也是不敢轻易分兵投入其他战场的。
如此一来,塞外其他的各路人马将因此减少相当的压力!
淳于定也是想了半天方说道:“屯兵于此也非完全之策,若是匈奴举众杀来此地防御工事远不如广武。”
胡奋双眼一抬沉声道:“淳于将军之意是放弃边关三城?”
淳于定苦笑道:“就算在此常驻也是无法解决眼前困境,唯有壮士断腕方可夺回主动!只是放弃三城,恐怕陛下不准……”
有马邑,阴馆,汪陶三城时刻处于匈奴大军的摧毁范围之中,雁门郡的主力晋军便不敢轻易的撤回广武。晋军主力不撤,又时刻面临着强大的塞外联军之正面冲击。以十五万的兵力,甚至后续是否还有其他人马支援也是未知,凭借胡奋手下的六万晋军在荒郊野外,简陋的防御工事下如何抵挡得住?
此地虽然扼守附近的主要道路,可比起广武那天然形成的关隘,以及经营许久的城池简直是天壤之别。
换句话说六万晋军扼守广武这战略要地,足以抵挡超过自身数倍的匈奴大军放手一搏!可在这旷野之中,六万晋军根本无法发挥出远超自身能力的战斗力,无形中等于是主动放弃了优势防线。
胡奋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保证六万晋军能够返回广武的前提乃是放弃边关三城,放弃的不仅仅是边关三城的兵力,而是这三座城池的百姓。一旦晋军采取了如此动作,在战略上确实是占据了优势,可在舆论上与晋国内部会产生巨大的震动!
为了所谓的战略优势,而放弃了数十瓦的百姓,这在朝在野都是说不通的。
胡奋沉『吟』道:“从三城撤军并非难事儿,只是陛下哪里恐怕难以交代,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容我禀明圣上。”本书首发[]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对于这些军中将领来说,在这里屯兵的危险『性』有多高每个人都十分清楚。胡奋身为三军统帅能够以大局为重,果断做出决定,显然是众人乐于见到的。
只是不清楚军中诸将所谓的大局,在朝堂之上,在晋帝司马攸的眼中,是否是真正的大局了。
便在此时,营外一名将领快步而入神『色』甚是怪异,手中拿着一卷榜文之类的东西把眼去看胡奋。
“曹武你手中所持何物!?”胡奋心中一动,未曾去猜测已然怒火上升。
那武将乃是军中的大将曹武,闻言脸『色』更加怪异道:“此乃匈奴所传之檄文,一刻钟之前有匈奴斥候将其『射』入我方范围。”
“哦?拿来一观!”胡奋脸『色』一沉,不悦之『色』任谁都看得清楚,堂堂晋军主力,竟然被匈奴斥候进入领地而任其脱身,实在是脸上难堪。不过仅凭此点那曹武似乎也不应当有这般怪异的表现才是。
那檄文洋洋洒洒足有千言,其中尽数晋室之恶,百姓之怨,匈奴之正义凛然等等,胡奋强忍着『性』子看完之后,怒道:“此文何人所作!简直一派胡言!!”
在场之人都是知道胡奋之气度,见胡奋气得鼓鼓,不由得暗自揣摩那檄文中所书何言,当下一一传阅起来。那曹武垂首立在帐中轻声道:“据闻乃是王伯春所作……”
“什么!!?”胡奋闻言顿感眼前一黑,几乎晕倒。双手用力扶住桌案半晌才缓过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之言语可是属实!?”
曹武苦笑道:“匈奴斥候四处呼喊,此刻想必军中多以知晓……”
匈奴人散发檄文,自然是大批的散发,曹武手中拿的不过是一份儿罢了。军中既然有了檄文,想必此时整个雁门郡内都是跑不了的。匈奴人一旦攻破了剧阳,胡奋原本拒敌于外的策略等于失效,那么匈奴人又可以与潜伏在雁门郡内的细作联系了。
“竖子安敢如此背国忘义!!吾必杀之!!”胡奋近乎咆哮的吼着,是对于自己信任的将领如此出卖感到气愤,更是对晋军眼前的困境感到无能无力。纵然清楚脚下的处境,但对于朝堂上最有可能的决定,胡奋如何不知?
攻占剧阳,挟持余下的三城以『逼』迫晋军不得不放弃广武防线而主动出击,这本就是匈奴刘渊的战略。算准了晋军的反应,同时又打定了及早破城的主意,更是了解晋国内部朝野之间的详细信息,有这般的算计,加上那王育的贪生怕死,正是成就了眼下匈奴在雁门郡内的绝对优势!
檄文迅速在雁门郡内散发,甚至蔓延到了整个河北之地。
晋国皇帝司马攸坐镇邺都闻讯不由得龙颜震怒!召集文武商议檄文之事,更是商讨胡奋所提出让出边关三城,退回广武扼守要害抵御匈奴大军的办法。
“匈奴之人声东击西,边关各处唯有雁门遭袭,如今胡玄威认为野外作战于军不利,须撤马邑,阴馆,汪陶三城军民退守广武固守,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晋帝司马攸一脸隐晦的望着堂下文武群臣道。
胡奋的提议也好,还是那檄文之事也罢,朝中文武实际上这几日也是了解到了情况,心中早就有了定见。
何邵挺身而出道:“胡玄威之提议颇合用兵之道,只是三城皆在匈奴挟持之下,军民尽撤难度甚大。”
卫瓘也是出班说道:“三城百姓数十万户,拱手送入虎口,河北士民闻之必然大『乱』啊。”
二人说话的角度不同,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明白。眼下不是舍不得那几十万的百姓,而是一旦朝廷主动放弃了这些百姓,整个河北将掀起滔天巨浪!皆是不仅仅是朝野震『荡』,军中的兵将恐怕也是心有所思了。
谁的家人不是百姓,自己征战在外,可朝廷一声令下就放弃了三座城池几十万人口,这些人落入了匈奴人的掌握之中,还能有好?今日能够放弃边关三城,明天就能放弃其他城池,这影响与舆论是眼下的晋国无力掌控的。
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胡奋,等于是与绝大多数的官僚与百姓作对,顿时名声一落千丈。甚至晋帝司马攸自己也是不敢下这个决定的,自从建国以来未曾有片刻宁静,如今的晋国遭逢大地,割地才能免除腹背受敌之态,又要放弃城池与百姓给匈奴人,不说旁人就是司马攸自己也是难以启齿。本书首发[]
但六万晋国步骑在平地上抗衡十五万甚至更多的塞外人马,显然也是强人所难。胡奋纵然是晋国宿将,恐怕也没有这般的能耐,毕竟双方兵力相差过于悬殊。有心调动其他地界的兵马,但匈奴各路人马皆在边疆之外崭『露』头角,隐隐现身牵制,不主动进攻,也不寻衅,却是让晋人知晓其存在不敢轻易动作。
僵持的局势下,随着时间的流转匈奴人所占据的优势将逐步扩大,这一点胡奋也是说的清清楚楚。
依照这个形式走下去,匈奴人扬言一月踏平河北,当非虚言也!
无论是胡奋这朝中宿将,还是马隆,孟观这般选拔出的一时之雄,在战略上甫一交手,便摆在了匈奴之主刘渊的手下。这是实力的差距,更是双方势力的差距,如此形势下晋国又当如何应对?
朝中迟迟没有决意,可有一件事儿却是办的干脆利落。那卖国求荣的王育家小九族皆被就地正/法,杀的干干净净。可叹许子章大力扶持王育,给予钱财学识甚至女儿,到头来竟是被负心之人害的家破人亡,念及此事之人都忍不住摇头叹息,对那王育恨得咬牙切齿。
这正是匈奴之主刘渊想要的结果,王育这样的人才确实有才,但却是贪生怕死。今日可以背叛晋国,他日也可以背叛匈奴,想要牢牢的将其掌控在手中,便是让这样的人只有效忠匈奴一条路可以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生路。
晋帝司马攸频繁传召邺都的文武重臣,商讨应对之策,但这责任由谁来担负始终是没有人敢出头的。即便是有杀头的危险也是没人敢应承,晋帝司马攸也不敢以这样的罪名强加于人,否则还不如直接直接领了这事儿。
前方的军情越来越是紧张,匈奴不过进入雁门郡五六日的功夫,但整个河北境内都是匈奴的檄文,加上王育这样有名的儒生也投靠了匈奴,确实带来了一阵『骚』动,一时人心难安。
十五万匈奴大军屯驻剧阳丝毫不动,但其所带来的压力与日俱增,那无形的窒息感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晋国朝野宁愿与匈奴一战,也不想如眼下这样对于匈奴的屯驻无能为力,只能等待对方出招。
戎国方面迫于塞外各族人马时不时的在边境出现的压力,一时不敢分兵,甚至是不敢动弹分毫。驻扎在辽东的燕王司马机也是久闻刘渊的手段,不敢掉以轻心与戎国保持配合。
雁门郡晋军的状态与辽东方面晋国以及戎国的状态相似,实际上整个晋国的北方防线都是处于一种动弹不得甚是别扭的姿态。想要扭转这样的形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更需要勇气。
胡奋提出了放弃三城换取战略上主动的方法,但这在政治上牵连更是大了。除此之外又是拿不出其他办法来,正在踌躇之时,匈奴大军终于有了动静!!
匈奴之主刘渊以大将刘钦为先锋率领七万步骑向晋国雁门郡主力所在之处推进。晋将胡奋率领六万晋军奋力抵御,双方一场鏖战尚未分出胜负。晋军后方却是杀来铁骑!
原来就在胡奋等待邺都消息的这几日,匈奴大将刘曜率领万余骑穿『插』临郡的道路绕击广武!
广武守军事先未曾有所准备,竟是被匈奴铁骑冲突而入,一场混战之后失掉了城池。
这广武乃是雁门郡的治所,附近城池林立山岭纵横,加之天险关隘阻隔可谓易守难攻之地。胡奋来到广武之后更是苦心经营,如今广武一朝失陷,等于整个雁门郡陷落一般……
两路夹攻之下晋军只能夺路而走,加之刘渊麾下精兵猛将分兵数路追杀不断,晋军大败亏输死伤惨重!
晋军欲退回广武,无奈匈奴铁骑连绵不绝冲杀,广武附近关隘城池皆被匈奴人掌控,胡奋怒发冲冠挥军死战无奈寡不敌众唯有寻别路撤走。此时距离塞外人马攻入剧阳不过是七天罢了。
广武一丢,孤悬在前方的马邑,阴馆,汪陶三城顿时陷入了塞外大军的包围之下,虽然塞外各族兵马还没有攻击城池,可任谁都知道在匈奴大军掌控了广武这雁门郡的枢纽之后,这三城的晋军俨然没有了任何的生机。
消息传回邺都举国震惊!晋帝司马攸惊愕之余连忙着急朝中文武商议应对之策,胡奋乃是朝中宿将,可谓晋国武人楷模。然在那匈奴之主刘渊的韬略面前,竟是如此不济,着实让人意外之极!
实际上刘渊所运用的不仅仅是韬略,更是战略与政治层面的结合,完完全全『摸』透晋国朝野的心态。晋国各将看似屯驻各地,统领各自麾下人马,实际上却是划分区域而守,彼此间少有联系。
朝野震动乃是意料中事,但晋帝司马攸所担心的乃是在两国开战前夕,匈奴死士游说邺都世家大户的事情。当时那匈奴死士夸口一月灭晋,任谁都是毫不相信,可事到如今,纵然仍是不信,但谁心里敢否认这种可能?
一旦这些世家有所动摇,也就等于晋国的根本发生了动摇,这还了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此时晋帝司马攸看到哪个大臣,心中却是不自觉的想象对方是否私下留了与匈奴暗通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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