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兴复汉家业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朝歌之战(下)

目录:惊雷入汉| 作者:乾坤不动| 类别:历史军事

    距离战场不远,那斥候探子飞马出了朝歌城往来奔驰十几里地便将战况看个清楚,连忙报给了留守朝歌的尹车。

    “怎会被汉军包围?这该如何是好啊!”听闻呼延雄陷入汉军包围之中,尹车手足无措往来踱步却是没什么办法。城中仅有两千人马,守城都未必够用,更不用说出城作战接应了。可前方近万步骑被汉人包围攻击,又怎能见死不救?

    “荡阴方面可有消息?”尹车知道此刻怕是军情刚刚送抵邺城,朝廷要做出反应怕是需要一些时间,而朝廷也不会想到此番汉军入侵河北一改以往之作风,竟是如此冒进,速度之快怕是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了。

    荡阴乃是距离朝歌最近的屯兵之所,更是邺城的咽喉要害之地,屯驻的兵力要超过朝歌不说,粮草辎重更是无数。既是抵御外敌的军事重镇,又是发兵南下的集散地,可谓是邺城南方最为重要的战略要地了!

    那斥候跪在地上道:“按照时间算来,即便抵达荡阴立即回还,也还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沿岸的军情传递到荡阴,然后传令者立即返回,尚不可抵达朝歌。而汉人的大军已然在朝歌城外近二十里的范围与后汉人马作战,这一次汉人的挺进速度之快实在是令人咋舌!

    呼延雄抡刀奋力劈砍,眼中却是不断的打量周遭形势。纵然是去救援被汉军伏击的步兵,凭借这数千骑的威力也是足够的。哪怕中途又遭遇了汉军的阻挠,呼延雄自信自家骑兵的战斗力绝对可以击败汉人!!

    无奈方才与面前的汉军长矛阵势短兵相接,正待胡骑纷纷抽身拉开距离准备冲锋时,后方侧翼竟然又是两支汉骑杀到!

    正是伪汉大将军姜维率领匈奴中郎将刘乘,带着三千汉人骑士绕路夹击而来!即便是塞外之人,听得姜维之名也是心中震骇,何况还有匈奴叛将刘乘助阵?呼延雄的骑兵仓促应战腹背受敌,顿时被汉骑冲杀的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将军还不速速弃暗投明!?”匈奴叛将刘乘自从在壶关附近的山脉被汉军埋伏,又被后汉太子大司马刘和抛弃之后,铁了心的跟随汉军作战,此刻早已是深得信重。见胡骑没有突围之希望,走马上前劝道。

    当年刘乘在匈奴族中乃是仅次于刘曜的名将,虽是投靠了汉人,可因被太子刘和抛弃一事让人觉得情有可原,或是有些许的同情。塞外各族兵力打乱重新编配,可仍是有人认得刘乘,见四周汉人势大,弩箭长矛围个结实,不觉人人去看呼延雄!

    呼延雄怒目横刀骂道:“你这叛徒,背叛陛下,背叛我族,死有余辜,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想劝我学你?呸!白日做梦!!”言罢拍马舞刀奔着刘乘杀来。

    “唉!……”看了大将军姜维面带不耐之色,刘乘心知这一次军事行动贵在速度,不可拖延,一声叹息也是舞刀上前,战不三合便将呼延雄斩于马下!

    呼延雄不过是呼延族内的勇士罢了,而刘乘的武勇智略在匈奴各族之中都是名列前茅,斩杀这等小人物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罢了。呼延雄落马,后汉骑兵更是混乱,被汉军毫不容情的四面夹杀,一时间死伤无数。

    而远端被围困的后汉步军尚在奋战,却不想汉将垣延,王堪以土石灭火,带着军械杀到,弩车狂射之下根本抵挡不住,被汉军一阵围杀仅有一两千人走脱,余者非死即伤。汉军留下数百伤兵收拾战场,屠戮倒在血泊中无法动弹呻吟哀嚎的胡人,余者在姜维的指挥下气势汹汹杀奔朝歌而去!

    “城中仅有两千守军,但尹车此人甚是顽固,怕是未必肯降。”刘乘抓住几名俘虏问了城内的情况,此刻纵马在大将军姜维身侧缓缓说道。见姜维银发随风飞舞,甲袍迎风摆动,一派深不可测的气态,刘乘心中禁不住暗自称赞,同时对于姜维此老自己早已经是心服口服,甘为驱使了。

    看着逐渐接近的朝歌城,姜维心中感慨万千,豪情涌起。继承先帝与丞相的遗志复兴汉室,如今汉室虽兴,河北却是陷入胡虏之手,若可夺回河北大地,驱逐胡虏,自己这一生当真是再无遗憾了!

    “老夫亲自取城,分你半数之军前往荡阴,若遇敌军救援朝歌当头痛击,不可有所怠慢!”此番作战姜维成竹在胸,一声吩咐下汉军分作两路人马,其中刘乘率领一万步卒竟是绕过朝歌,径直奔荡阴方向而去!

    “大汉天兵到此,城中百姓还不举事相迎!?”百名汉骑纵马围绕朝歌城四门振臂高呼,城上的后汉兵将听了不觉得面面相觑,微微发笑。

    这城中尚有守军,那如同羊羔一般的百姓如何敢做此大逆之事,难道就不怕人头落地,家破人亡?

    “陛下援军随后便到,给我坚持住!”尹车心中恐惧,可意志坚强,眼看汉人兵临沉下,竭力呼喊振奋三军士气。事到如今后方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够抵达自己也是不清楚,但为了生存下去,也只有拼死守城了。

    话音方落忽而听闻城头将士惊呼,但看城北竟然起火!

    “大人快看!”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之间东,西两门同样是火起,让人没有任何的喘息之机!

    “啊!此必汉人细作所为,速速前往扑火!”尹车见状不觉大惊失色,连忙差人前往灭火。

    火势对于守城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带来的恐慌足以让守军崩溃。尹车七上八下的站在城头,见汉军仍无动静,心中稍有安定。随后忽而想起什么,尹车一拍大腿道:“快!快都回来,护住城门要紧!!!”

    被派去灭火的将校们刚刚下了城墙,对于身后的呼喊未曾听闻。实际上在这一刻朝歌城南门的守军们都是关注城中的火势,却不想有数十百姓悄然逼近,手持利刃挥舞,眨眼间人头翻滚,鲜血迸溅,竟是要抢夺城门!!

    “这群乱民!!”尹车见状手脚发寒,颤抖着声音说着,城下汉军冲锋攻城的喊杀声淹没了耳朵,淹没了感官,一瞬间心中唯有绝望——汉人的算计,从那些百姓入城便已开始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喊杀声,刘乘微微摇头,以自己的判断整个塞外能够与姜维匹敌的,也只有刘渊或许尚可,余者怕是都非姜维对手。无论是战略深度,还是每一处作战的详细布置,这名闻天下的大汉名将皆是让人叹服不已,根本找不出一丝的瑕疵。

    奇谋妙算或许让人欣喜不已,可到了姜维这个境界,有足够长远的战略眼光,细致入微的战术布置,已经不是所谓的妙计就可以击倒的了。即便是战略事先被人洞悉,想击败姜维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因为这同样也会在姜维的计划之中!

    要有足够宽广的眼界,思维,方才能够与姜维站在同一高度。可即便有了这些,数十年戎马生涯,征战厮杀累计的经验以及缜密无暇的战术布置,又怎是他人能够企及的呢?

    从对手的角度上来说,等到能够判断出姜维真正的战略意图时,已经是晚了。或者说那一刻汉军即便暴露了战略意图也是毫不介意,因为一切早已水到渠成了。

    汉军一路急急而行,由朝歌前往荡阴路途遥远,汉军自从登岸之后便是连番奔波血战,体力自然损耗不小。但兵贵神速,刘乘也顾不上这般形势,不断的催促三军前进,势必要抵达荡阴!

    斥候不断的探查前路,汉军一路马不停蹄,不防在林木茂密/处由荡阴奔赴朝歌回复的传令胡骑胆颤心惊的看着汉军队伍。离开朝歌之前还没有汉军前来的消息,可如今自己从荡阴毫不停留喘息的返身传递消息,为何汉军在此地出现?

    “啊……要回报给拓跋将军!”这负责传递消息的胡骑也是机灵,不敢怠慢悄然从草木中起身,回到草木深处解开战马绳套纵身上马,飞驰向荡阴而去!

    混乱的朝歌城已经失去了大半的防御能力,随着百姓混入的汉军兵将奋勇夺们,在城外的猛攻配合下顺利的攻破了朝歌城。尹车见状带着胡人便要逃窜,然四门皆有汉军堵住,加之火势不休,阻塞城中的道路,一时间千余胡兵护着尹车好似没头苍蝇般的在城内乱窜。

    守御城池本就不是胡人擅长的事情,即便操练许久第一次上阵在这般形势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保护大人!大人我们……”胡人四下逃窜间,不少人都是被街巷所隔,逐渐的散开。好不容易躲到了一处街道上,竟是只剩下百余人仍在追随。

    尹车气喘吁吁,看着过往的街道上有汉军出没,痛心疾首道:“库府粮仓不可被汉人所得,随我速去!”

    一行人躲避汉人的围杀,奔着粮仓而去,将近粮仓附近只见刀枪耀目,旌旗无数,竟是汉军早已占据了粮仓!

    “哎呀!快去府邸!”尹车大呼后悔,若是自己早先想到占据粮仓便不至于如此了。这朝歌城虽没有屯驻多少兵力,可却是沿岸守军钱粮分拨的出口。换而言之附近沿岸的万余守军,以及朝歌城中的数千人马皆是依靠这城中的粮仓养活着,其中存储的钱粮倒是比寻常的城池要多上数倍!

    “该死的汉狗!这……”嘴里咒骂着,数十勇士护着尹车奔赴府邸,不想街道两侧弓弩手现身,顿时射杀了大量的胡人勇士。仅存的十几人围着尹车在当中保护着,紧握手中兵器等待下一轮的箭矢。

    路口处一骑人转出,汉朝大将军姜维静静的注视街中的胡人片刻,面无表情的纵马而去。尹车虽不知那人是姜维,可观其气度也知非是寻常之辈,待要叫嚷几句,忽而漫天箭雨洒下,就算你有铜墙铁壁也射成了筛子,何况血肉之躯乎?

    “逆贼刘乘还不下马就戮!!”吼声从一名中年胡将口中传出,三千多骑兵挟带着天崩地裂之势迎面杀向汉军!

    刘乘面色一沉,横刀立马道:“有备之敌!原来是他!”

    骑兵转眼杀到,势不可挡!汉军长矛盾橹刚刚成阵,便是接连不断的冲撞!

    汉人倒退,跌倒,散开,混乱,竟是挡不住胡骑的冲击!

    “撤!”刘乘脸色十分难看,率领汉军拔腿便跑!身为胡人出身的刘乘深知,若是跑得慢了,怕是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狗贼休走!拓跋锋取你性命!”那中年胡将见状怒吼连连,率领骑兵随后掩杀汉军,对于叛国之刘乘恨之入骨!

    在塞外族中刘乘乃是贵族出身,自幼未曾被人如此侮辱,胸中怒火渐长,却是不得不快马加鞭的夺路而走。

    见前方拓跋锋大胜,后方胡人大将阳朔带有几分赞许的看了那通风报信的胡骑一眼,指挥五千胡人步卒随后跟进,要把汉军赶尽杀绝!

    荡阴胡军听闻汉人入侵,便欲增兵朝歌以备不时之需。不想兵力调动之时,被打发走的朝歌传讯骑兵竟然回转,而且告知汉军正在向荡阴行进的消息。荡阴守将乃是鲜卑族拓跋氏的拓跋锋,以及胡人将领阳朔二人。

    再三确认之后二将心知朝歌不是丢了,便是被汉军围困。但依照时间来判断,显然是被汉军围困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于是二人改变了兵力配备,一前一后的来到中途以逸待劳,一发现汉军的行踪便扑杀而来!

    一路追杀拓跋锋杀意高涨,不仅仅是因为击败了汉人,更因为对方的主将竟是刘乘这个叛徒!塞外将领刘乘足可跻身前十,名列前茅亦是不为之过。此等人物乃是各族尊敬效仿之辈,同时也是要超过的目标!

    斩杀刘乘,这念头在心中不断的膨胀,拓跋锋只觉得兴奋无比!拓跋氏自从折损了两名首领后,如今仅剩下拓跋禄官孤掌难鸣。拓跋锋在族内的辈分也是不低,若能成为族内的领军人物,无疑便可以跻身上层圈子了。

    即便后汉体制完全有别于塞外各族,但能够成为一族之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朝堂这体系制度下同样是好处多多的。要知道当今陛下刘渊分封赏罚,哪一个着眼点没有族群的影子与影响存在?

    想一下子消除隔阂界限,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一口追出十几里地,但看前方的目标越加的接近,拓跋锋双目凝聚杀机,摘弓抽箭瞄准了刘乘的背影!

    猛然一连串的梆子响声,但看官路两侧矢蝗入飞骤然射来!拓跋锋大呼不妙,手中长弓挥舞,绰刀在手护住周身,却是护不住跨下战马,顿时身形一矮摔在地上!未及起身,视线所及道路两侧涌杀出无数的汉军,对着慌乱坠马的胡骑杀来!

    “啊啊啊啊啊!”怒不可遏,拓跋锋挺身而起,抡刀大开杀戒!手中刀如饥似渴奔着人头砍去,所过之处腥风扑鼻,血肉横飞!

    汉将刘乘此刻缓缓的纵马而来,见状毫不意外。自己身为胡将,对于胡的性格习惯了如指掌,大军疾奔之下斥候乃是军中最为重要的预警手段,如何没发现有人在道旁窥视?不过将计就计耳!

    实际上汉军每行进一段距离便留下部分人马埋伏,而每过一段时间最后方埋伏的部队便起身追赶大队。如此一来被胡骑击溃的汉军实际上不过是三四千的兵力而已,如今的埋伏圈却是汉军全师的战力!

    “荡阴援军不会只有如此,速战速决,杀!”刘乘双目一寒锁定拓跋锋,拍马抡刀冲入战场,大刀一展直取拓跋锋!

    失了战马拓跋锋一身武艺丢了一半,然彪悍本色不减,大呼来的好,错步间竟然躲过战马冲击,来到了侧翼架住刘乘的大刀,翻手一刀横斩过去!

    论起武勇拓跋锋自负在族中超群,便是与各族的名将比较也是毫不逊色。然砍杀间撇见刘乘的眼神,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眼神,一口难以看透的寒潭,一股难以言喻的莫名悲哀。不及思索这目光的含义,忽而剧痛钻心,两矛一刀结结实实的嵌入体内!

    拓跋锋撕心裂肺的狂吼着,抡刀便要斩杀偷袭自己之人,然刘乘手中长刀一磕,便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宝刀击飞!

    “你……你……啊!!!!”拓跋锋怒不可遏,顾不上体力流失,身负重伤,戟指刘乘便要破口大骂,然四面围拢上来的汉军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大刀长矛如雨点般劈头落下。可怜拓跋锋也是悍勇之辈,竟是惨死于乱军之中。

    “嗯?好快!全军撤退!”刘乘看着拓跋锋的尸首,却是听着斥候的回报,五里外数千胡军正在全速迫近!

    短短五里的时间是无法击杀这数千胡骑的,刘乘当机立断率领汉军抽身而退。风云变幻,胜负胜似在战场上不过是瞬息之事,即便伏击成功也因为对方援军的问题而不得不抢先一步撤军,如此才可以保证三军将士不会处于逆境又或是危险的环境中作战。

    这是无奈之事,也属战争的正常部分,便犹如那拓跋锋一般,两军交战之下,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怎会想着与敌将力拼而忽略被包围的周遭形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