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然的病情其实并不严重,她只是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疲劳,所以造成身体极其虚弱。经过几天的调养,再加上丁一张伦他们送来的千年人参,很快她就完全康复了。
可是许纯却惊愕的发现,身体康复的泫然却根本不认识自己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中总有些迷茫,仿佛完全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她又的确知道许纯,只不过许纯是无数次与她在梦里相会的许郎罢了。
“我觉得,我们一定非常刻骨铭心,否则我怎么会连我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却每夜都能梦到你呢?”泫然的话像根刺,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中,心疼得要命。
许纯也曾查过她的身世,希望知道当初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五年前相聚的日子太短,二人虽然已私定终身,但对自己的身份都讳莫如深,只是从泫然的只言片语中,许纯推测她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可是调查的结果让他失望了,对泫然的身份根本没人能够说得清楚,只是说四年多以前,她就被送到杂事房,专门为宫里的人出苦役,干杂活。她的档案上也只写了个姓名和一个处罚结果——泫然,五年杂事房。而当初经手这些事情的太监们,也都在这几年先后离奇地死去了。
许纯终于爆发了“我就不相信,这么个大活人,竟然没人知道她是谁,从哪里来的?给我查,查这五年里,所有永安的达官显贵有没有女儿忽然失踪的。”对于他的愤怒,张伦等人显得很为难。永安的大户人家多如牛毛,上哪查去?可是上至下派,没有办法,只好组织人手继续追查。
在这期间,恨无常也率队来到了永安城。他带回了熊王几乎所有的御用品,包括玉玺,马车,兵器,旗帜甚至还有餐具,真不知道躲在大漠深处的熊王,现在还有裤子穿么?
许纯听说他回来了,立刻把他叫进了皇宫,给泫然看病。恨无常以前就是庙里的武僧,他的武学造诣相当之高。和丁一不同,丁一是野路子加上临敌的经验还有天赋异禀,而他却是正经八百科班出身的武林高手,对气功内力什么的都略有小成。
经他诊断,泫然是被人下了禁制,才导致记忆完全消失的。
“那能治好么?”许纯当即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恨无常为难地摇摇头“不好说,这禁制的手法千变万化,有用内力的,有用药物的,只有下禁制的人才知道怎么去解。别人只能靠猜,可是一旦猜错,那后果非常严重,轻则变成白痴,重则丧命。”
许纯彻底绝望了,五年来他所期盼的人没有死,这本来是件天大的好事,可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就没有什么地方让人觉得开心的了。
看着许纯灰沉沉的脸色,恨无常只好宽慰他“督帅也不必灰心。真所谓苦尽甘来,五年的摧残都没有让这女施主丢了性命,那就是冥冥中自然有天意庇佑。洒家记得有本书上说过,凡是被禁制了记忆的人都不能受太多外界的刺激,因为有时候一些情况会让他们一下子摆脱控制。这就像她的记忆被放在一个瓶子里,咱们没办法把它倒出来,那就想想怎么把瓶子打碎好了。”
一句话让许纯喜出望外“太好了,明天开始我就去试试。”于是许纯带着泫然折腾起来了,首先就从两个人从相识到分开的全过程还原开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很多事情没了当初的巧妙,就完全失去了味道。几天下来,他们走遍了当年去过的地方,但泫然依然如故,没有丝毫的好转。不过她看许纯的眼神已经越来越温柔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时刻都带着提防。这一翻下来之后,许纯倒也想通了,太执着也不是什么好事,要是真的都知道了,说不定又会有什么烦恼。想通这些,他真的如同放下了千斤巨石,轻松太多了。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月,他也开始处理公务了,一切都逐渐平静了下来。许纯用的还是老一套办法,把永安城里的人都编上号,之前干什么的都登记造册,有多少东西要拿走,怎么拿?一天到晚还真挺忙的。唯一和过去不同的是,只要办完公事,他就立刻回家,因为现在家里已经有个人在等他回去照顾了,这感觉很温馨。
要说永安不愧为七国的都城,人多,钱多,东西多,这都快折腾一个月了,每天往恒州运东西的车辆就没断过,可也不过只运去了两成而已,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全运干净?正在许纯头疼的时候,好消息传来,左天立已经带了十几万民夫从恒州浩浩荡荡的开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那个疯狂的商人费无神,据说这次费无神自己就带来了三万商队,看这架势真准备大干一场啊。
这天一大早,许纯还没起来就听有人叫门“大帅,姑娘让您起来吃早饭呢?今天您不是还要出城么?”
“知道了。”许纯起身,收拾了一下,打开门,就见刚才叫自己的小丫鬟还没走呢。这几个丫鬟都是在那帮女人里挑出来的,漂亮与否无所谓,重要的是身家清白,都有点苍龙血统。而其他那些人,他已经挑出一半还给张伦了,剩下那一半是准备卖给费无神的。过手不占点好处,就是张伦也不会放心的,这么一来,大家各得其所,都很开心。
走进饭厅,已经看见泫然坐在桌旁了。“昨晚睡得好吗?”这是每日里,许纯必问的第一句话。
泫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许郎,你怎么才起来,昨晚是否又睡得很晚?”两人互相关心的问了几句,才让人把早饭端上来。
许纯边为泫然盛粥边道:“今天说好了去打猎的,可是费老板他们却又来了。真是扫兴。等明天再去吧。”
泫然没有一丝不快“你忙正经事吧,就是别太操劳了。再说今天天气不好,早上起来就阴云密布的,恐怕是要下雨了。”
许纯看了看外面,的确阴沉沉的。匆匆吃了早饭,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想起什么似得回头嘱咐道:“天气越来越凉了,在家里也得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说完才转身出门。
没走几步就觉得天空闪了一下。随即耳边传来闷闷的雷声,还没抬头看,雨点就已经飞快的打在身上了。“这是什么天气,说下就下。”
“督帅,末将回去拿雨具吧?”许仲凯在一旁问道。
“不必麻烦了,几步就到城门了,他们那也有雨具。你回去的话,又要麻烦泫然去找,算了。”许仲凯听了这话,一下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许纯不解。
“属下觉得督帅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心思越来越细。”
“你小子,也学着老丁他们嘲笑起我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尽管笑吧,你小子也有娶媳妇的一天。”两人正开着玩笑,雨却越来越大了。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般袭来,转眼间各人的眼前都仿佛升起了一层白雾。
许纯等人没有办法,只好躲在了宫墙边上的屋檐下暂避,希望这场大雨尽快过去。
可就在这时,皇宫的侧门里跑出匹马来,马上的人披着雨具看不清楚脸孔。许纯却一眼就认出马上的人,不禁大叫道:“泫然,在这。”心里明白,定是泫然给自己送雨披来了,不由一阵温暖。
泫然听到了叫声,马上过来“还好你们还没走远,我给你们拿雨披来了。”说着就递过几件雨披来。
许纯急忙伸手将她拉进遮雨处,嘴里责怪道:“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干嘛?现在你身体还不好,不知道么?”
泫然把雨披亲手披在他的身上,又把另外的递给许仲凯,这才道:“我还没那么娇气,以前在杂事房…”
许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身体一颤,话也随之停。这才听许纯温柔的说道:“你又忘了?我不准你再提杂事房的经历。这一生一世也不准再提,从今往后谁要想再欺负你,除非他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以前那些事就忘了吧。”
“你呀,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干什么?”泫然嗔怒的白了他一眼,又温柔地说道:“早去早回,小心着凉。”
“嗯,你也回去吧。”
此时雨势已经变小了,可是那层薄雾却并没有散去,泫然也没有再骑马,而是施施然向宫门的方向走去。
清风吹来,吹不起她身上厚重的雨披,却将她的裙角吹得飞扬起来,雨雾中宛若仙子一般。许纯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又看得痴了,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那裙角飞扬的仙女,而其他一切,不过是白驹过隙,过眼烟云罢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副画面,十几匹马在雨雾中奔来。马上骑士都穿着厚重的雨披,为首一人,远远就看见躲雨的众人,却看不真切,只好勒住马来,大声问道:“前面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