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骥犹豫了片刻,不打算将真实去向说出,只道:“待在屋里很闷,就四处走走。”
苏秋蓉知道他整日闷在屋里静养,闲着无聊,也没怪他什么,微笑道:“走吧,背着妹妹回家,以后别再叫她小姐了。”
颜骥回头看了看背后的杨环yù,见她将头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安详地闭着眼睛,先前惊恐的神sè已经不在,换作一副安然的,略带淡淡微笑恬静脸sè,似乎做了甜美的梦。
她安详地睡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仿佛自己所倚靠的,是世界上最能给她温暖,最安全的坚固堡垒。有他保护,便不需要害怕任何东西。
颜骥看了许久,然后转过头向苏秋蓉道:“夫人,忽然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苏秋蓉温婉一笑,道:“没有呀!我倒是觉得ting好的!走吧,快回去,还等着你吃年夜饭呢。”
她说完,也不等颜骥答话,便在前引路,口中还不忘催促道:“快点呀,愣着做什么?”没有回头,似乎也能看见身后的颜骥愣在那里没动。
飞雪阁。
今晚是除夕夜,所以较之往常热闹了许多,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颜骥在苏秋蓉的陪同下,将杨环yù送到她屋中的chuáng上放下,正想辞别苏秋蓉回屋睡觉,却被她先开了口:“带你去见见叔叔伯伯们吧!”
说着,温婉地笑了出来,像是开玩笑般地叫了一句“乖儿子”,然后拉着颜骥的,去见见亲人。”
飞雪阁的客厅,摆了三桌酒席,全都是一些应龙堂的高端人物在这里饮酒欢聚。
见苏秋蓉拉着一个少年走进来,人丛忽然安静了下来,那些长老、统领虽然看这少年都不入眼,认为应龙堂里比这少年出sè的青年才俊多得是,但也是lù出笑脸,向杨忠恭贺道:“恭喜堂主收得佳儿!”
杨忠微微一笑,过来揽着颜骥的肩膀,向他道:“来,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在这之后,本该听到颜骥一番客气问候的话,但颜骥怔在那里迟迟没有出声,看他神情,像是非常紧张,额上已有细小汗珠渗出。
众位长老、统领将颜骥的神sè看在眼里,却大为不满,没有礼教不说,还怕见生人,简直胆小如鼠,认为他如何也不配为堂主杨忠的义子。
酒桌上的朱猛,知道这少年是来自七玄mén的俘虏,这样一个小角sè见了应龙堂的众位高官,多少会有些胆怯,索xìng要去帮这少年一把。
只见他忽然离开座位,端起一杯酒递向颜骥,道:“也没什么好说的,话都在酒里呢,你敬各位一杯酒吧!”
颜骥哪里敢沾一滴酒?一年半前,他在三清观喝了两杯酒便不省人事,那酒后胡言luàn语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怕自己喝了酒会吐lù出什么事,便道:“我不喝酒的,从来没喝过。”
颜骥说出这句话时,莫说是那些长老、统领,就连杨忠也开始对颜骥不满,他脸上皮笑ròu不笑的笑容登时消失,向颜骥肃声道:“长辈亲自拿酒给你,你绝对不能拒绝,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区区一杯水酒?”
既然杨忠已经开始带头数落他,那些长老也开始倚老卖老:“就是,年轻人多学学规矩,来,喝过就会喝了。”
听闻一众人的数落,是该逃避,还是该面对?
他眼睛一一扫过酒席上的每一个人,那一张张的陌生脸孔,除了让他厌恶,便是让他憎恨。
在座的人,都是应龙堂的高端人物,可以想象,当时进攻三清观,屠戮他同mén的魔教队伍中,多半会有这些个脸孔在其中。
听着这些人齐齐的数落声,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在他的耳中,那声音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看着他们狰狞的嘴脸,颜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脑中不断地浮现出这些人疯狂屠杀同mén的场面。师父被他们折磨,师姐被魔教中人打成重伤,生死不知的场面也疯狂涌入脑中。
每一个血腥的画面,都深深刺ji着孤零零的少年,让他去陷入疯狂。
他怯弱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无感,一一看过酒席上的每一张脸孔,在眼睛里透shè出浓郁杀气。双手紧紧握拳,指上关节被他捏得“咔咔”直响。
他想,杀光这些人!
那些个长老,竟被颜骥满是杀气的眼神,吓得不敢出声,怔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屋子,忽然死一般的安静。
“怎么?你是想打人?还是想杀人?”杨忠威严的目光,紧紧盯着颜骥,仿佛要把这少年吃了一般,目光里流lù出同样可怕的光芒。
话没落音,右手已然握成拳头,向少年缓缓举起。
那些长老、统领都清楚杨忠想做什么,但不敢出来阻止,或者不想出来阻止。
“你这疯子想干什么?”苏秋蓉一把将颜骥拉了过来,紧紧地揽在怀里,就像一个母亲,本能地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孩子做出了大不为的事,也要拼死保护。
杨忠收回了拳头,冷然道:“把你儿子带走!”他特意在“你儿子”三个字上放重了口音。
苏秋蓉见丈夫这般相待颜骥,对丈夫大为失望,向他质问道:“这孩子四岁就没了爹娘,长这么大都是一个人过的,你不知道一个四岁的小孩只能要饭,捡别人丢掉的东西吃,才能活下来么?他能懂得什么?你跟他计较什么?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说罢,也不想多留,拉着颜骥愤愤走出客厅。
杨忠不以为然,冷冷哼了一声,随口笑道:“都继续吧,不要被坏了兴致。”
他不仅要在属下面前树立威严,更要让属下感觉到亲和,是个成功的首领。
但在苏秋蓉的心中,他却不是一个成功的丈夫。
同样,在杨环yù心中,他也不是一个成功父亲。
苏秋蓉将颜骥拉到屋外,手臂紧紧揽着他,温软的手掌轻轻抚着他清瘦的脸庞,温柔的道:“好孩子,不要害怕,也不要伤心,还有娘疼你呢,知道么?”
一想刚才,这少年险些命丧自己丈夫之手,苏秋蓉便不寒而栗,心中酸热,竟是哭了出来。
她紧紧揽着颜骥,低低的chou泣,口里断断续续的叫着颜骥:“儿子……”
颜骥被苏秋蓉拉出厅堂,渐渐的回过神来,看着苏秋蓉揽着自己低低chou泣,不断叫着自己儿子,心中百感jiāo集,俨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夫人,我、我想回去睡觉了。”其实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就算是害怕孤独,也不想见到其他人。
苏秋蓉拭去眼泪,停止哭泣,责怪道:“怎么还叫我夫人!先去吃饭再说,你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迫于无奈,颜骥才找了借口拒绝她:“我已经吃过了,先前离开飞雪阁,正是到一个朋友那里吃饭的。”
苏秋蓉道:“那也不要这么早睡觉呀!今晚是除夕,你们这些孩子都要‘守岁’呢!等下我叫醒yù儿,娘陪你们玩好不好?”
说话的语气,颇像是安哄小孩子。
颜骥思虑片刻,又找了个借口拒绝:“不想玩,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很想睡觉。”
苏秋蓉想他身子还未复原,便是一阵心疼,忙道:“那好吧,娘带你回屋。”
她像拉着一个小孩一般,将颜骥拉在手里,带着他回到屋里,亲自帮他铺好chuáng被,又看着他进入被窝,方才离开。
言行举止,已经把颜骥当做自己的儿子。
颜骥当然没有睡意,感觉伏在被窝里甚是难受,闷得喘不过气,干脆掀了被子,穿衣起chuáng,然后将屋mén反锁,全身心投入修炼“太乙万象”真法。
他现在完全是bi迫自己修炼,认为不努力付出,不努力去索取,如何才能得?又如何才能变得强大?
就凭现在半吊子的修为,能光明正大地走进牢房,把想救的人救出来么?还不是只能像只老鼠一般,偷偷momo潜入进来。
适才,面对着一百余个魔教高手,面对着满屋的魔教长老,面对着杨忠,他再一次,深深认知了自己有多么弱小。
就如同面对将师姐打成重伤的人一般,虽然很想将他碎尸万段,但没有能力。
努力!付出!靠自己一腔热血,去做到想做的事吧。
少年又一次在心底立下誓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三个时辰过去,觉得身心开始疲惫,周身冷汗直流,才停止演练。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必须要及时停止。
身体出现这种反应,若再要强行演练,便会觉得身子如同遭受凌迟之刑一般,身体里有无数把尖利刀刃,狠狠地切割经络。
颜骥的“太乙万象”修炼在太乙八重境界陷入瓶颈,突破不得,按照口诀所载进行演练,每当行至关键时刻,便会控制不住体内真气,若不是碍着麒麟血相助,身体筋络异常的jing壮,体内真气早已噬断她的经脉。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错误?
口诀是绝不会出错的,师父传他七千二百字的口诀时,他早已背过不下百八十遍,烂熟于心,错不了的,多半就是演练的方法出了错误。
未想太多,随后念起“太上清心”咒静心,休息片刻,再次进入修炼。
若是师父在身边,他大可以请教师父,找准正确方法修炼,只是如今,只能靠自己的慢慢mo索,去发现错误。。
他这般强行修炼,已经是cào之过急,他用了两年时间,将“太乙万象”修至太乙五重,算是平常的速度,稳稳晋升。初始的境界较为简单,又有师父的指点,不会出现差错。
师mén被屠之后,他用了一年半时间由太乙五重臻至八重境界,这却算进步神速了,因为后面境界的修炼难度增大,不易突破。
他报仇心切,急于提高修为境界,cào之过急,俨然不知自己犯了修道大忌。
若不是有麒麟血与凤血护体,硬生生地承受住一次次的错误修炼,带来的经脉反噬,他现在可能就是死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