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东升。
虽然是炎炎夏日,骄阳似火,但雨后的阳光却显得和煦了许多,悠然地洒在山野,呈现出一片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颜骥一个人站在山野当中,极目凝望着东方天际那一朵朵红灿灿的朝霞,看着,怔怔的发呆,任由那似火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他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阳光,被那渐渐灼热起来的骄阳晒在身上,竟然觉得皮肤上有说不出的舒服,第一次觉得恶毒的夏日骄阳,并不是那么的讨厌。
之所以是他一个人出现在山野当中,是因为他昨夜与苏秋蓉母女悄悄分别了。趁着她们睡着之际,没有打招呼之下,悄悄离开的。这是他犹豫了许久才做下的决定,离开之前也极力治愈了苏秋蓉母女的伤势,教她们再遇见危险之时足以自救。
他不告而别,离开她们的时候,心中竟然有一点依依不舍,仿佛离开了她们,心头便会萦绕起莫名的难过。
也许是与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温暖存在。
虽然这种分别对他来说,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但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总归有人在等着他,不能始终停留在遗憾当中。于是,他犹豫了短暂的片刻,终于扬手祭出了剑诀,玄青色的毫光在他脚下轰然亮起,“嗖”的一声,载着他飞上云霄,朝他要去的地方飞去。
重音寺的山门前,依旧伫立着四个四大派的弟子看守大门,冷冷清清,没有一个烧香拜佛的香客,与颜骥上次回来的时候没有区别。
这些时日,魔门三派圣龙教、地狱门、怜花谷集聚了大量高手在衡山之中,除了抢夺那传说中的神火,还打算乘着这个时候灭了各自的对手。所以这些时日衡山将不会太平,一场空前的大战即将在南岳衡山爆发。重音寺为了让凡人百姓不受到战祸的连累,才做了临时封山的决定,只允许四大门派的弟子出入。
颜骥主动来到太清宫的守门弟子身前,恭敬地对那守门弟子道:“这位师兄你好,我叫颜骥,恩师乃太清宫广一真人。”
那太清宫守门弟子见颜骥穿得并不是门派服饰,没有一眼将颜骥认出是同门,他听了颜骥的介绍,口里喃喃地念着“颜骥”的名字,忽然,像是被电醒一般的神情,惊愕地呼喊道:“你是颜骥!”
他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转身奔入重音寺的大门,颜骥站在外面,只听他嘶声朝门里面喊道:“快来人,我发现颜骥了!”
其它三派的守门弟子见了这个场面,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这个名叫“颜骥”的人可能是什么危险人物,都吓得后退了十多步,眼睛紧紧盯着颜骥,堤防着他。
颜骥还愣在山门前猜想师门的人会不会把他当做了魔教的细作,突然,从门头上闪出十余道光芒,翻过高大的门楼,落在颜骥身子周围,光芒闪烁了几下,现出十余个太清宫弟子,男女各半,并且个个都扬着手中仙剑指着颜骥,将颜骥围了起来,来势汹汹。
这个时候,颜骥不用想也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出来,此刻他面对着一众同门,特别是那几个比较熟悉的弟子,渐渐有些面红耳赤,自己都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眼角扫到身前的张灵儿,发现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并且眼眶微微发红,不知她在心里有着怎样的难过。
不知道怎样面对她,所以颜骥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睛,低下头去。望着地面毫无动作,一副任凭他们处置的模样。
“对不住了!颜师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柳长歌一手握着他的南明离火剑,一手拿出一条灰褐色的捆仙绳,神情十分严肃,完全没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
颜骥看见他手中的捆仙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对不住了颜师弟,请将佩剑也交出来。”这时秦深又走了出来,站在柳长歌身旁提醒颜骥。说话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的坚决,有一点点难为情在里面。毕竟他们曾是同患难的同门弟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情分。
颜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佩剑交了出去。然后,柳长歌小心翼翼地上前,用捆仙锁将颜骥双手捆在腰后,手臂也紧紧缠在身侧,一双手做不了任何的动作。
其他的人都以为会与这个师门的“叛徒”之间有一场血战,都做好了拼杀的准备,但此刻见了“叛徒”束手就擒,都松下了一口气,将仙剑收回了剑鞘。
就这样,十多个人押着颜骥走入重要寺的大门。
路上,颜骥正思虑着他们怎会看穿这件事,莫非是他的师父回来,他的谎言不攻自破了?想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严重的事一般,脸色一变,慌忙向身前的秦深问道:“秦师兄,我师父回来了么?”
秦深回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想靠他的师父,来减轻师门的处罚,皱了皱眉头,如实回答他道:“广一师叔此刻还在昆仑山,并没有回来。”
颜骥点了点头,此刻也不再费心是去猜想事情是怎么暴露出来的了,因为他切切实实对师门中人做下了那件事,总归要面对现在这个结果的。
十多个太清宫弟子押着颜骥来到重音寺的地下囚室,秦深与张灵儿亲自送颜骥进入囚室。然后,秦深将囚室的钥匙交到张灵儿手中,对颜骥道:“暂时委屈颜师弟了,先将你关在这里。你的事情等掌门有了时间会亲自处理的。”
颜骥朝点了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秦深应了一声,最后交代颜骥:“捆仙锁并非凡品绳索,若用蛮力挣脱,绳子会越收越紧,到时会痛不欲生。”
语毕,将张灵儿一人留在囚室之中,一个人先出去了。
这个时候,囚室中只剩他两个人了,不过颜骥依旧是低着头站着那里不说话,似乎在想着该怎样向掌门解释这件事。
“颜师兄!”张灵儿轻柔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颜骥恍然抬头,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愣了片刻,问道:“张师妹,怎么了?”
“我……”她支支吾吾了片刻,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你这么轻易的束手就擒,没有半句怨言,是不是说明那些事都是真的!”
“我……”颜骥也犹豫了片刻,最后神情变得坚定起来,低声回答她道:“是的,你们说的那些事,我的确做过。”
张灵儿神情一变,抹了一下脸颊上晶莹的泪珠,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立刻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沉默了良久,才对他说道:“你要好好的跟掌门认错,多说好话,我会帮你求情的,你并没有害了无辜性命,最多就是受些刑罚,被逐出师门之类的惩罚,就这样了,我待会会给你送水、食过来。”
一句话说完,沉寂片刻,走出了囚室。
颜骥望着她的背影,口中喃喃的念着“认错”这两个字,心头像是有一个声音不停问着他:“真的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错了吗?”
颜骥低低问着这三个字,缓缓合上双目,蹲下身子坐在地面的草铺之上。
没过多久,颜骥便听见了“吱呀”一声长响,囚室的门又被打开了。颜骥立即抬眼看去,见门口站着的,正是一位衣色欺霜,肤光胜血的美丽女子,正是他的师姐梁湘菱。
看见了她,颜骥心中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阵欣喜,微笑着站了起来,如往常见到她一样,快步走到她身边,叫着她“师姐”。
可是,梁湘菱的神情并没有表现出过的的欣喜,到最后反而是有一些冷漠,神态微微发怒,冷声问着颜骥:“这些天你去哪了?玩的可好?现在终于舍得回来了?”
此时此刻,颜骥听着那冷冰冰的问话,觉得他的师姐变得好陌生,以前,师姐见到他,不管是说些“你死哪去了”骂他些“混蛋、王八蛋”之类的话,总是带着甜美的笑容。可是现在,那张令他开怀的美丽笑脸并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孔。
一时间,他还受不了这个打击,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常常关爱着他的师姐。他心头有热气堵着,喉结上下动了几下,低低道:“师姐,我没有去玩。”
梁湘菱见他神情委屈,声调悲沉,渐渐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对他的态度过于冷淡,望着她的小师弟那张清秀的脸庞看了片刻,渐渐有些心软了。
她语气放平缓了许多,低声叫了颜骥一声“师弟”,问他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师姐说清楚好吗?咱们好好跟掌门认错,不会有很严厉的惩罚。”
颜骥听师姐这么说,心头登时一喜,立刻点头应了声“好”,开口道:“事情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不管如何描述,发生过的事情就摆在那里,就像那天晚上师门中的那些人看到的那样,可能并不需要太多的话去描述。
那么,一件事情的性质又该以什么归类呢?
仅仅是对的或错的这两样?
是不是某些事情的存在,不能简单地以对或错来归类它的性质?
渐渐的,他开始在心里对自己做下的事情的对错,产生了疑惑之意,低低问了一遍自己:
“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