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夜里,左少卿姐妹俩斜靠在床上,都在想着心事。
左少卿心里很忧虑。国防部绝密公文事件,到现在差不多已经算是过去了。但她感觉,杜自远连续采取三次行动,可能并没有骗过叶公瑾。因此,叶公瑾的怀疑范围只有那六个人,这个范围太小了。“槐树”仍然有危险。另外一方面,“槐树”的交通已经全部掐断,张雅兰已经被捕,今后如何再与“槐树”联系,却是一个大问题了,怎么解决呢?她不知道。眼下,如何与杜自远建立联系,则是另一个大问题。还得通过身边这个丫头片子吗?
这时,右少卿扭回头看着姐姐,嘴角上露出一丝冷笑,“哎,姐,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在养神。”左少卿平静地说。
“你少来吧,还骗我。我已经感觉到你在发愁了。说呀,愁什么呢?”
左少卿回头看着妹妹,好一会儿才说:“我在想,明天的审讯。”
右少卿笑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在发愁。这次抓了五个人,你心疼了吧?”
左少卿瞪她一眼,“你少跟我东敲西打的,当心我揍你。”
右少卿一挺脖子,“你敢!”
左少卿一扬手,“你看我敢不敢。”
右少卿抱着脑袋翻身向里,尖叫起来,“妈呀,姐打人啦。”
“你喊什么喊,”左少卿推她一把,“让邻居听见,还真以为我打了你呢。”
“你敢打,我就使劲喊。”右少卿笑嘻嘻看着姐姐,“我问你,那些人要是死不开口,你怎么办?你下狠手呀?”
“要是你,你开口不开口?”左少卿很狡猾,说的话绕了一个弯。
右少卿认真的想了一下,“要是杜自远不让我开口,我就不开口,打死也不开口。”
“臭丫头,什么逻辑。我看你都快赶上秋月了。”
“瞎说吧你,拿我跟他们两个比。他们两个都是花痴。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姐,我今天可到看守所里看了一下,这五个人,包括那个娇小姐,都是死顽固,一定不会开口的,你放心吧。”
左少卿翻身坐起来,一把扭住她的胳膊,就去撕她的嘴。右少卿就像杀猪似的尖叫起来。
第二天上午,左少卿怀里抱着一个卷宗,还有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去了看守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向前走去。她的眼睛里含着隐隐的怒气。每次她要审讯犯人,心里就会生出一股怒气。
刑讯室门外的看守替她打开门。她径直走进去。
刑讯室里阴暗而冷清,在寂静中藏着危险。刑讯室的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张雅兰已经坐在桌边了。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喊大叫,却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走进门的左少卿。
这个时候,叶公瑾和程云发仍像上次一样,站隔壁的秘室里,透过观察窗,看着刑讯室里的情况。
左少卿把手里的东西重重地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鹰似的盯着对面的张雅兰。两个女人互相盯着,各不相让。
左少卿伸出一个手指,拨开牛皮纸袋。她向里面看了一眼,从里面拿出一支口红给张雅兰看。随后,她拧开口红的后盖,取出里面的胶卷。她把胶卷在眼前拉开,眼睛却盯着张雅兰。
张雅兰喘息着,盯着她,没有动。但谁都可以看出她脸上的惊讶。
左少卿又从纸袋里取出几张照片,一张一张地亮给张雅兰看。她又从纸袋里取出一串钥匙,很响地扔在桌上。她继续盯着张雅兰。最后,她从纸袋里取出那架被扔进拉杆水箱里的照相机,重重地放在桌上。
刑讯室里寂静无声,连空气都凝固了。两个女人都严厉地盯着对方。
左少卿轻声问:“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张雅兰突然尖叫起来,“我有什么可说的!我什么也不想说!你们是栽赃,是陷害!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狗特务!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会回来咬死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你的骨头碴子都咬碎!”
左少卿脸色铁青,慢慢地站起来,仍盯着她。
这个张雅兰却把头向前一伸,“你打,你打呀!今天你不把姑奶奶打死,你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左少卿回头吼了一声,“鲁城!”
刑讯室铁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鲁城和两个打手出现在门口。
他看清左少卿的脸色,一挥手,两个打手先冲了上来。他们一边一个架起张雅兰。右边的打手突然抡起拳头,猛击张雅兰的腹部。张雅兰一声惨叫,弯腰蹲下去。但她又被拉起来。打手连续猛击她的腹部。张雅兰呻吟着,身体已经软了下去,血从她的嘴里流出来。
左少卿退到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两个打手拖着她走到一边,把她架在一张长凳上,几条皮带紧紧地捆住她的身体。张雅兰咕噜着还在叫骂时,一块粗布蒙在她的脸上。一个打手提起一壶水往她的脸上浇水。
粗布湿透了水,紧贴在她的脸上,也不透气了。她的头拚命地摇摆。但粗布贴在脸上,摆脱不掉。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想透过粗布呼吸空气。但水不断地浇下来。张雅兰全身都开始扭动,挣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左少卿狠狠地盯了鲁城一眼。
鲁城冲过去,一把抓起她脸上的布,向她吼道:“你说不说,说不说!”他又把粗布蒙在她的脸上,水继续浇下来。如此几回,张雅兰已经气息奄奄。
鲁城的头上开始出汗。他向打手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打手从墙边拿起一根两米多长的粗木杠。他们把这根粗木杠压在张雅兰的肚子上。他们突然骑上粗木杠。张雅兰的身体几乎被压成两截,她长长地嘶叫起来,脸色已经变得青紫。
观察室里的叶公瑾默默地看着刑讯室里的惨状。这是左少卿第二次逮捕并审讯张雅兰。这一次刑讯要比上一次重得多。妈的,那个搅扰他很长时间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这个左少卿,***到底是不是共党?此时的张雅兰和上次不同,张雅兰现在明明白白就是一个共党,但左少卿还能下这样的重手。为什么?
叶公瑾心里默想着,只有一种解释,这个左少卿一定承担着非比寻常的任务。
叶公瑾的感觉一点都没错。
此时的左少卿,站在刑讯室,竭力克制着心里的愤怒。这个愤怒不是针对张雅兰,而是针对观察室里的叶公瑾。她知道叶公瑾就躲在观察室观看。
***,如果审讯的是别人,她早就撒手走了,让鲁城去审讯。眼不见,心里多少安定一些。但此时她却不能走,这次审讯的是张雅兰。除了她自己,张雅兰是唯一知道“槐树”是谁的人。张雅兰要是扛不住了,她没有选择,只能开枪。这是最后一招,她把自己豁出去,也得保护“槐树”。
观察室里的程云发直摇头,嘟囔着说:“这个张雅兰简直是自找,她可把左少气得不轻。处长,咱们还费这么大事干什么?这个张雅兰明摆着就是一个共党,毙了她算了,省了多少麻烦。”
叶公瑾回头瞪他一眼,“她父亲朝里有人,你把她弄死了,老子怎么交待!”
程云发叹口气,说不出话来了。
叶公瑾看见,打手们正把张雅兰解下来,架着她出了刑讯室。
叶公瑾转身出了观察室。他站在门口,看着正把各种证据放进牛皮纸袋的左少卿,随意地问:“左少,怎么不审了?”
左少卿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打死她容易,她爸爸那里怎么办?”
叶公瑾继续问:“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左少卿脸上含着怒气,说:“让她养一养,我再审!”
叶公瑾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这个时候,张乃仁已经知道女儿被捕。并且确确实实地知道,女儿竟然是一个顽固的共党分子。他心疼得不得了,也难受得不得了。心里恨恨地想,老子怎么和共党膘上了。一个军火交易,就已经让他夜不能寐,好歹总算是过去了。现在又把女儿陷了进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那些王八蛋打得死去活来呀!
特别让他痛恨的是,这次又是那个姓左的女特务审讯。那是个心狠手辣的女特务。他真恨不得杀了她。
他做了一番准备,悄悄地去敬业银行找杜自远。
“杜先生,我女儿是你们的人呀!我刚刚知道她是你们的人。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呀!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女儿救出来!”张乃仁说话时,眼睛已经红了。
杜自远完全理解他的心情。事实上他的内心更加痛苦。张雅兰被捕是他安排的,他知道张雅兰此时的身份已经无法掩盖。他还知道张雅兰在看守所里遭受酷刑,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同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遭受酷刑。
他知道的另外一点是,审讯她的是左少卿。想到左少卿审讯张雅兰时的心情,一定更加痛苦。他感到,自己真不该这么安排,也许采取其他的办法更好一些。
看着面前的张乃仁,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说:“张先生,我们如果去营救,可能会更糟糕,她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杜先生,我是她父亲呀,我能这样看着她,被关在那种地方,被人打得体无完肤吗?你总要帮我想想办法吧。”
杜自远只好说:“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张先生,你只有通过你的关系,去托人,或许能把她救出来。”
“我已经救过她一次了,托过一次人了。以前别人以为她是冤枉的,这一次呢?你叫我怎么去托人,叫我怎么说?”
杜自远考虑再三,说:“张先生,我给你提一个建议,你去托王振清。他也是你的好朋友,托托他,或许会有作用。”
两天后,张乃仁果然去托王振清帮忙。王振清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答应帮忙。
王振清也是去托人,但托了几次都没有起作用。最后再托,竟托到蒋公子面前。
蒋公子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还真把张雅兰救了出来。这件事的诡异之处,在其他地方。蒋公子会答应,是有极其重要的原因的。这个原因,就惹出一连串的事情来,后来将叶公瑾和左少卿都卷了进来。容在下慢慢叙述。